我見這是要打完收工出去了,便黯然的回望了一眼那兩具屍體。一個是小娘們他爹的,一個是老族長的。小娘們他爹的就不說了吧,本已是個去世多年的人,而且現在也已經被碎屍了。可老族長不同,他可是被人利用的,是那巫通師的傀儡。我在想是否要趁這個機會,毀掉老族長的身子,永絕後患,以免再被那巫通師製成傀儡加以利用。
此時手中的匕首感覺重了許多,都有些提不動了。雖是心有所想,但我還是繞不過心裡那道坎,讓我親手毀掉老族長的身子,我實在是做不到。
三天前被我一刀扎穿了掌心,這事我本就有了悔意,現在又被小黑貓咬了一口,連肉都被扯去一塊。想想這老族長也實在是可憐,不過我並非可憐老族長的人,而是可伶他這副身子。既然叫花子說的真切,殘害村裡人的直接兇手就是老族長,我相信此言絕非信口雌黃。
我轉而一想,或者不能冤枉人家小黑貓,去咬老族長身子的應該說是那徒弟。我心說這丫的生前絕對是個沒心眼的,老族長這身子就夠倒霉了,被那巫通師拿去做了傀儡,你這會兒功夫又給人咬上一口。
想我老族長叱吒通靈界一生,沒想到死後一副身軀,竟落得這般田地,真是作孽啊!
雖然我很想將小娘們他爹的殘屍也帶走,哪怕僅僅只是殘肢斷臂,也總好過把它就這樣丟在這暗無天日的鬼地方。可我心裡清楚,憑我一個人的力量,那是完全辦不到的。今晚我已經被折騰的夠嗆了,這時候還能不能從豎井中摳著磚頭縫爬上地面,心裡都還沒有底就更別說再背上一具屍體了。
我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轉身朝通道走去。在進通道之前我又換了一根剛剛才燒著的柴火,這有了點亮光,在通道裡蹲行的時候也就不覺得太過壓抑了。
我鼓足了力氣,只想著快一點鑽出去,盡早的回到地面上,也好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一路上都是提心挑擔的,生怕那在前面飄著帶路的傢伙,突然又掉轉回頭,那我可真是要去撞牆了。
還好一路順利,只是到了豎井之中開始往上爬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其實做鬼也不錯。你看,人家呼的一下就上去了,你丫在這裡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還比烏龜快不了多少。
等爬出了井口,我已經筋疲力盡,兩隻手的十根手指似乎就跟斷掉了一般,完全沒了知覺。我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動都不想動一下,就想這樣躺著,靜靜的躺著。可是今晚肯定是出門沒用王八殼子卜一卦,算是倒霉到家了,這成心是不想讓我消停哪怕一秒鐘。
此時感覺身邊一陣陰風掠過,瞬間就將我出的一身熱汗都凍成了冰,我像抽筋一般的坐了起來。
是那鬼主?
這是我第一個念頭,隨即一感知,發現司徒武侍徒弟那丫的,還在身旁,並沒有驚飛。所以另一個念頭很快就冒了出來,難道是司徒武侍那傢伙終於現身了?
我去你大爺的!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心想這丫的太會玩馬後炮了,永遠都是等老子遭罪完了才現身。等我成了真正的密宗傳人,我一定要讓叫花子把你作為遺產傳給我。到時候看老子怎麼好好調教你,讓你懂得一口好炮,是不應該總躲在馬後的!
這邊正在抱怨,那邊身體猶如一下子墜入了冰窖之中,不對,是冰水,那是一種從頭涼到尾的感覺。是從渾身上下,由外到內的發寒,直入骨髓的刺痛之寒。
僅僅只是電光火石之間,我只剛剛生出這樣的感覺,然後就失去了一切意識,眼前一迷糊,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也不知過了多久,當眼睛重新睜開的時候,身體彷彿一下子虛弱了很多,有氣無力的。心臟跳動的也非常之快,快的就跟要蹦出來一般。我下意識的捂緊胸口,喘著大氣去平復心跳,突然腦海中就冒出了一個聲音,那種感覺真的很微妙,無法用言語去形容。如果真要打個比喻,就像突然暈倒做了一個夢,然後醒來後發現那個夢,始終在腦海裡徘徊,怎麼都揮之不去。
「去崑崙山,這裡已經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了,一定要相信我,別再自作聰明了。加上你身上本來就有的,你現在一共有五個銅貔貅,它們是那巫通師行使傀儡術的關鍵,一定別弄丟了。」——這個聲音在腦海裡響起,好似原本就是我自己的記憶一般,清晰且透明。
我想這可能就是小娘們說的,司徒武侍可以在人的心中留下話的本事吧。當時小娘們是施展了招魂通的,所以不算被強行上身,而我不懂通靈,只能被它霸王硬上弓。其實在活人心中留話,這是一件非常難以做到的事情。不僅需要極其恐怖的鬼力,還要有一定的經驗和修為。小娘們通靈了它,才讓它有機可趁突破了內體運化的錮魂術,在他心中留了話。而我此時是被強行附身,並且體內也有錮魂術護心,雖然比不得小娘們的,但瞬間奪我心智,又能突破老秦家獨門錮魂術,這確實非同一般。
這種事情即便在通靈界也是少有聽聞的,因為這能夠算的上是鬼物反通活人了。雖然不像叫花子所說的反通術那麼詭異,但你一個鬼物,可以強行附身,然後再在活人心中留話,這不正是鬼通派通靈師所要達到的目的——人鬼溝通麼!
如果是像蘇熙那樣的靈覺超高的馬皇后,便不必如此費事,因為她可以憑借自身超高的靈覺,與鬼物隔空傳遞念想。這個當時那徒弟去給蘇熙通風報信,讓她趕緊離開的時候,就是用的這種方法。
但是像我這種即使吸收了河母之靈,也僅僅只是擺脫了決明子帽子的人,是不可能與任何鬼物隔空傳遞念想的。因為人家傳給你,你也接受不到,外在魂力量太過薄弱,還沒到能夠可以左右內在魂的地步。所以司徒武侍今晚在我這個不懂通靈的人心中留了話,則讓我再一次對於它的鬼力認知,提高了一個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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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我心想縱然連叫花子也承認,司徒武侍的鬼力比起那鬼主來說,還是要稍顯下風的。可是你別忘了,牛皮吹上天的俄國大力士,最後還不是輸給了精武門的陳真!一場力量懸殊的對決,往往也能因為一方修為和智慧、以及信念的差異,而產生不同的戰果。
這也就是為什麼那鬼主雖然鬼力更勝司徒武侍一籌,卻不敢輕易與其決戰的原因。因為它也知道,司徒武侍雖然力量不如它,可是貴在人家修為比你高。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鹿死誰手,它還真不敢打包票。
可我眼下卻沒有因為發覺到司徒武侍的厲害之處,而感到有絲毫的寬慰,先不說它又要攆我走這一點,關鍵還是它留在我心中的另外一句話。
或許不該說那是一句話,應該說是遺言,沒錯,它就是在對我留後事。雖然鬼是沒有死這麼個說法和概念的,可是它們也會被打散,被強行衝破魂心,從而永絕於世,連陰間都下不了,就更別說什麼入輪迴轉身了。
其實很多茅山道士,獵鬼人啥的,就是專門幹這個的,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打掉那些害人的厲鬼、惡鬼,讓其不復存在。
「我留下來與那巫通師做最後一搏,說實話,我沒有勝算,但是事情已經複雜到超出了司徒武和我的想像,我必須去這麼做。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再見你師父,告訴它我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