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武侍這話一出,不但我驚呆了,就連那巫通師也是猛然一顫,即使依舊面無表情,震驚之色也已經無需言表。
我估計令那巫通師驚顫的應該是後半句,而我驚呆了卻是因為前半句。你密宗有啥了不起的術法不稀奇,這個我也早在看到叫花子施展侍通術的的時候就已經能猜到了。可你現在跟我說什麼一階活死人,二階活死人,我現在抓到的這個用著老族長身子的傢伙還是個活死人。那他娘的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巫通師,這算啥,俄羅斯套娃?到底還有完沒完了!
司徒武侍借用老闆娘之手,把我紮在掌心的刀子給拔了出來,轉而言語一冷,告訴那披著老族長外衣的鬼東西可以滾了。
我一聽不樂意了,心說你丫的跑來是幫我的還是幫誰的?當著人家面訓我一頓,完了把我的刀子拔了,這就要把人給放了?不知道我留下來是幹嘛的啊!準備了好幾條三十六計,一個沒用上,這小子自己送上門了,我這會兒能放了它?
拔了刀子,老族長的身子便坐了起來,踉踉蹌蹌的撐起了身子後,扭頭就要走。我連忙追上去,司徒武侍卻用老闆娘的手拽住我,讓我莫要留它。我大手一揮,心想我留它作甚,吃飯、喝酒、聊天!就算你不肯出手幫忙,我對付不了那鬼東西,可我總得把老族長的身子要回來吧!
「你可以走,但是身子必須留下!」我面對那一瘸一拐的身影,冷冷的說道。
它轉過身來,用老族長一對深陷的眼窩子瞪著我,好似氣場一下子就提升了一般,完全沒了剛才的狼狽樣。我也毫不示弱,用鋒利的目光瞪回去、後來瞪著瞪著一想不對,我跟鬼瞪什麼眼珠子你說。當下便抽出皮褲帶手上猛的一抖給甩開來,心想先把身子捆起來,我看你是走還是陪身子一起留下。若是走,老子也不攔你,只留下身子。若是不走,等天亮了太陽一出來,老子這十八般辟邪術法,就讓你挨個嘗個夠!
這時司徒武侍又上來攔我,我哪肯就範,推推搡搡之下,它一急竟然用老闆娘的身子一把抱起了我。我決然沒想到它可以賦予一個婦人之身那麼大的力氣,我竟絲毫無法掙脫。想來是不是那大個活死人力氣驚人,可以橫衝直撞,也是因為那鬼主的緣故。說不定那可憐的大個,生前也就是個老實巴交的人。現如今被我火化了肉身,當真是罪過一樁,等以後閒下來,定要給他立個牌位。
扭打之際,那一瘸一拐的身影早已跑了沒影。我被面朝著按在老闆娘胸口,勢大力沉簡直都快無法喘息了。我頓時心想,這丫的是缺心眼吧!哪有把別的爺們往自己娘們懷裡一個勁按的道理,這年頭鬼的思想覺悟和開放性已經這麼高了!
人都走遠了,司徒武侍還不肯放開我,我早已被它捂的沒了銳氣,當下便哼唧哼唧的讓它趕緊鬆手。它稍微洩了點力,我借勢掙脫出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這我還沒發難,它倒先下手為強,抬著老闆娘的手,就指著我的鼻子罵。說我真是險些壞了大事,如果不是它機智,耍出三分之一的秘術嚇住了對方,我現在早就沒命了。
我一聽愣住了,也沒心思去體會還殘留在鼻子周圍的婦人體香了。當下眉頭一皺便問它,那傢伙連鬼主都沒請出來,還被我踹翻在地,如此處於弱勢之下,我咋就要沒命了?
我將心中疑惑問出,向司徒武侍討個說法,一副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了,我就跟你沒完的架勢。我問它為什麼要白白浪費了這麼大好的機會,整天跟人周旋也不嫌累的慌,像我這樣給人一舉解決了豈不省事!剛才只要強行留下老族長的身子,管那鬼東西是什麼一階活死人還是二階活死人。只要沒了皮囊,還不是跟那鬼主一樣,屁都不是!
司徒武侍狠狠地點了點我的鼻子,欲言又止,然後讓我先回那小屋子裡去,再慢慢跟我說。
那小黑貓一看老闆娘進了屋,頓時就跟被電打了一樣,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喵喵喵的直叫。我聽著心煩,就用匕首割斷了繩子把它給放了。它跑的倒還挺快,躥上屋子北邊的窗戶,喵一聲就沒了蹤影,恰似老鼠見了它一般。我心想這小黑貓還是識貨的,知道老闆娘體內的司徒武侍不是善茬兒,那是能躲就躲。
完了我往地上的枯樹葉上一坐,點上一根煙先給自己壓壓驚。剛才的一齣戲,前後也就十幾二十分鐘,當真是驚心動魄。現在靜下來想想還是有些後怕的,如果當時斷通術沒成,那鬼主一來,估計這回算是小命不保了。因為按司徒武侍說的,那藏身在老族長身子中的鬼東西,剛才明顯是想要魚死網破啥也不顧了。
可我這就納悶了,既然說我小命不保,則說明那鬼東西也是很厲害的。並且活死人大個只能揮揮拳頭,為什麼同為活死人的老族長,卻可以施展各種術法。我想起叫花子當時施展侍通術通靈馬修的時候,也不是個活人了。為什麼他們都可以操控活人身子施術,難道老族長現在的狀態,就跟叫花子一樣,用司徒武侍的話說,他娘的連鬼都不是了!
如此這般思忖,我便又繼續從那鬼東西究竟是誰開始問司徒武侍。現在它有了老闆娘的身子,可以開口與我對話,這交流起來自然是沒那麼費勁了。可是它卻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借花獻佛的給老闆娘整理了一下秀髮。又理了理衣衫,拍去褲腿上的泥和灰。借去我的匕首,將一根折回來的枯樹枝削去表皮做成髮簪,盤起凌亂的長髮插上髮簪固定住。
一番簡單的打理之下,老闆娘高而又知性的姿態瞬間就回來了。彷彿一個在農村住了幾天的婦人,又回到了城裡,褪去了那份土氣。
我看著司徒武侍在那做著這些,頓時感覺到了一股溫馨之意竄上心頭。心想它一介鬼侍罷了,竟也有如此俠骨柔情的一面。這傢伙生前為人時,可能也是個多情種。現在成了鬼,還不忘娶個陰婚妻子再續兒女情長。既然如此心疼這陽間的陰婚妻子,又為何屢屢讓自己的徒弟去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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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自搖頭,暗歎這又是一段孽緣吧!
此時想起蘇熙,僅僅只分開一天不到,我竟發現自己是如此的思念。還在那裡感歎別人,說道孽緣,我和蘇熙又何嘗不是!我不知道叫花子說的我以後會明白的,是指的什麼事,也不清楚所說的犧牲,又是從何說起的。當下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惆悵,頓覺和司徒武侍同病相憐,竟別有一番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屋子裡很陰冷,燭光搖曳,我下意識的緊了緊大衣。這時它似乎發現了我在看,不免有些尷尬,停下手來踱了兩步,說我真是個會捅婁子的主。
我知道他是為了掩蓋自己的不好意思,心想這鬼也會難為情麼!不過他的語氣,倒是瞬間就將氣氛烘托了出來,我也不拆它的台,問它怎麼知道我小時候叫婁子王?
它用老闆娘明亮的眸子瞪了我一眼,責怪我還沒有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竟然還有心思在這戲謔。
原來當它得知老族長那一階活死人,在接連失去了大個皮囊和鬼主之後,狗急跳牆遣小鬼去擄它的陰婚妻子過來,想要以此要挾它的時候。它便預先從半路截殺了那小鬼,奪下了老闆娘,並且以附身的方式帶她一起來到紡織廠見我。
因為這屋子被我布了外通局,既然招邪,它司徒武侍能夠感知到,敵人肯定也能感知到。所以它便讓老闆娘躲在外面把風,可誰知被追過來的老族長預先發現了,將其拐到那破廠房裡,設局引司徒武侍上鉤。
鬼行屍其實不光光是一種術法,它是對於製造活死人整個過程的一種統稱,由通、求、供、和配屍、行屍五個環節組成。而剛剛在廠房裡,被我用斷通術強行打斷的,其實只是鬼行屍中的一環——配屍!
司徒武侍說到這裡的時候,我打斷了它,心中有個疑惑不吐不快。這叫花子交代的明明白白,玉女是必備條件之一,一旦缺失,術法必敗。當時那破廠房裡哪有什麼玉女,除了老闆娘以外,連個女人都沒,就更別提什麼玉女了。而老闆娘顯然不是玉女,這點我可以很肯定。撇開都快到四十歲了不談,人家可是生過孩子的母親,她和老闆有個兒子。
所以我便問司徒武侍,為什麼在那樣的環境裡,我的斷通術竟然會施術成功?
它被我問的怔住了,一時沒了言語,支支吾吾的顧左右而言他。我頓覺不對勁,死咬住這問題不放,一定要它把實情說出來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