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們的眼神猶如一把刀子,使我很不自在,但我也能理解他在得知這一消息後的震驚有多大。我面無表情,極其認真的對他點點頭,示意他我不是在開玩笑,猜測已經得到了驗證。
蘇熙楞在一旁怔怔的看著我們,一臉的茫然,那帶我們來的小伙,比蘇熙還要顯得摸不著頭腦。蘇熙伸手往我額頭一貼,又往小娘們額頭貼了貼,問我倆是不是生出毛病了?在這說什麼呢,她為什麼一句都聽不懂,什麼雞蛋熟了沒?
這時候也沒人理會蘇熙,小娘們就跟魔怔了一般,拖著沉重的身子就要往停屍房進。我抬手橫在他胸口攔住了他,轉而告訴那小伙可以鎖門了,便拽著他招呼蘇熙一起離開。
等出了派出所的大門,走出去老遠,我回過頭又遠眺了一眼,算是跟老爹暫時告個別。剛才進去都沒有再看老爹一眼,不是耽誤不起那麼點時間,而是我不想。我自認為自己是個外表堅強,而內心脆弱的人。可能這也是絕大多數,被撿來的孩子都有的情況。所以從小到大,我對於不想面對的事,都是採取迴避的態度。你可以說我沒用,也可以說我脆弱,總之我確實發自心底的避免了去再看老爹一眼。
我想小娘們肯答應我留在門外保護蘇熙的安危,其實最根本的原因,也在於他也不想在進去再他娘了吧!
我們腳下步子加快,朝著車站而去,小娘們這時還是有些不信的問我,「當真熟了麼?」
「你倆是不是背著我,在什麼地方偷偷的煮雞蛋吃啊?」蘇熙接過小娘們的話,插上一句。
「沒有,絕對沒有的事,有雞蛋我們還能背著你偷吃麼!」小娘們一個勁的搖頭。
「現在都沒人了,還打什麼啞謎,能不能好好說話?」我白了小娘們一眼,便跟蘇熙做了解釋。
又上了回縣城的車後,路上我告訴小娘們,我的推斷都是對的。在停屍房裡躺著的那具老族長的屍體,很有可能就不是他本人的。
我在離開焚燒場時,就跟小娘們提過了我對那巫通師身份的看法。他當時只當我是瘋了,可剛才出現在我眼中的狗牙印,已經說明了一切。
但是這個發現不能讓公家人知道,否則秦家口全村人一夜暴斃事件,就收不了場了。公家現在已經做了懸案處理,這事到此為止,無疑是最好的結局。既然村裡人的魂都回不來了,那麼人都已經死了,就讓他們安靜的去吧,誰也不希望公家再折騰他們的遺體。所以我不能在那為我們開門的小民警面前,把話說白了告訴小娘們。只得用和他從小培養出的暗語,告訴他我的發現,讓他別在那哭爹喊娘的耽誤時間了。
我問他雞蛋熟了沒,就是在問他信了沒。他說沒熟吧,那意思便是不會吧……
現在我不但確認那具屍體腿上的是狗牙印,我甚至可以篤定的說,那就是賽虎咬出來的。賽虎不會無緣無故的自己掙斷鐵鏈子,除非村子裡來了陌生人,或者主人正在遭受什麼威脅。狗的感知比人要強,對於可怕的事即將發生的預知能力,要強過人數倍不止。比如海嘯地震啥的自然災難,往往狗都會比人先察覺得到。
村子裡其他的狗都是不拴的,只有賽虎常年戴著鐵鏈。如果危機來臨,賽虎肯定是最後一個跑掉的。別的狗撒腿就跑,它還得費勁掙斷了鐵鏈子不是。所以這也是我推斷那屍體腿上的牙印,必然是賽虎咬出來的原因。
在村子對面的江邊發現了賽虎的屍體,對於這一點,我當時就非常的納悶。一條在江邊長大的狗,竟然會淹死在淺水區的江水裡?
所以我覺得賽虎的死因,很可能是下水之前就受了傷,雖是眼見著就快到岸了,可還是體力不支沉入了江底。
那麼問題就來了,賽虎掙斷鐵鏈子是為了什麼,它又是被何人所傷?
這個兇手就在那停屍房裡,腿上還有賽虎咬出的傷口。而那人如果真的是老族長本人,賽虎又怎麼會咬他?賽虎只是生性彪悍,並非是條見人就咬的瘋狗,它怎麼可能認不出老族長來。
老爹和村裡人走的極其安靜,沒有任何的徵兆,幾乎就是一覺睡過去的。就算老族長用術法強行勾魂,它賽虎一條狗罷了,難不成還能看出老族長在幹什麼?
這不純屬扯淡麼!真要能看的出來,那賽虎到底是狗還是妖?那麼如果看不出來,賽虎又為何要拼了命的掙斷鐵鏈子去咬老族長?
所以我想來想去,只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村子裡來了一個陌生人。雖是和老族長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狗是用鼻子認人的,騙得了人的眼睛卻騙不過它們的鼻子。
大白天來了陌生人,賽虎頂多吼兩嗓子,還不至於掙斷鐵鏈,做出這麼極端的行為。可這夜深人靜之際,從來沒出現過夜晚來陌生人的村子裡,突然來了個陌生人。你說賽虎會怎麼樣,肯定是更加警惕了不是。再加上吼了半天都不見自己的主人出來,一種強烈的危機意識瞬間爆發,那鐵鏈自然就困不住它了。
賽虎體型巨大,咬合力必是驚人,一旦被它咬上,豈是能夠輕易掙脫的。所以當時肯定還有另外一個人,出其不意的給了賽虎一記狠手。把那假族長救出虎口後,倆人一起聯手合鬥賽虎,最終導致賽虎受了重傷,被趕入江裡。
而這個人毫無疑問就是真正的老族長,賽虎對其沒有戒備,才被他下了狠手。
現在結合那巫通師極其忌諱與我們正面接觸這點,再加上停屍房裡老族長腿上被賽虎咬出來的牙印。我完全有理由相信,那巫通師就是老族長真身。至於為啥好端端的突然變成了個跛腳,我想可能還是賽虎的傑作。
雖然賽虎認得老族長,可它正在咬陌生人,你卻背後給它下個黑手。這賽虎松
了口後能放過你?肯定是立即掉轉虎口,重點撕咬真正的老族長去了。以小娘們對賽虎的凶悍程度所作的描述,沒咬斷你一條腿就不錯了,給你留下點重傷那是必然的。
我問過小娘們細節,當時在車站他去追那巫通師的時候,並非是沒跑過他,而是被他鑽進了巷子裡,利用複雜的地形甩掉的。
今天那巫通師又假扮成老太婆,遠遠看去,一副老態龍鍾之樣,絲毫看不出什麼違和感。這要麼就是他演技過人,要麼就是他不過是本色演出罷了。否則豈不是搶了發哥的飯碗,那上海灘的許強,不得換他來演?
按照這樣的分析推演下去,那巫通師便是真正的老族長,這一點小娘們也不得不心生懷疑了。老族長有個孿生兄弟,兩人是雙胞胎,這在老秦家並不算是多大的秘密。只不過聽聞他那弟弟很小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六十多年都不曾回來過,村子裡甚至很多人都沒見過這個流露在外的老秦家的種。你說一個人失蹤了十六多年,還能有人想起麼,肯定早就當已經死了。
我和小娘們知道這事,也都是各自聽各自的爹說起的。因為每年的陰曆七月二十七號,老族長都會帶著村裡所有的男人(不包括小孩),去江邊祭拜。一開始我們都不懂,後來才知道,那天便是老族長那孿生兄弟出走的日子。
如果躺在停屍房裡,冒充老族長的真是那個離家六十多年的弟弟,那麼老族長這一生,究竟隱瞞了村裡人多少秘密?
他不但一夜之間收了全村人的魂,還以同樣的方式,殘忍的奪走了自己孿生兄弟的命。用這樣的方式來隱瞞自己的行蹤,將他的罪行掩蓋過去。真是好一出瞞天過海的詭計,喪心病狂到令人髮指。
這簡直令我和小娘們背脊發涼,比聽說殘害村裡人的直接兇手就是老族長時,還要感到驚悚和震驚。他究竟要幹什麼,為什麼要殘害了全村人,那可都是跟他有血緣關係的族人啊!不但如此,甚至還不惜犧牲自己的孿生兄弟來為自己開脫打掩護。
「通哥!」小娘們低著頭,神情異常的複雜,「你說我怎麼突然發現,根本不認識老族長了,好似從來沒就認識過這個人!」
我心中暗自苦澀,心想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就好似我離家四年,一下子就變成了離家四十年一般。好端端的村子,好端端的老族長,就這麼變成了另外一個,令我陌生到極致的人。
「那現在怎麼辦?」小娘們又問我,「走還是不走?」
「走!」我看向車窗外那一望無際的田野上空,一群鳥兒飛過,後頭跟著一隻落單的可憐傢伙,吃力的想要跟上自己的家人。
「你帶著蘇熙先走,立即動身,聽司徒武侍的,去崑崙山秦家祖殿!」我轉過頭來,看向小娘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