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手電光完全聚攏到那牙印上,上下印記的兩邊較深,中間卻很淺。被狗咬過的人,一眼便能認得出來這牙印是出自哪裡。
狗上下顎兩邊都長有獠牙,獠牙凸出且較長,也是最尖最鋒利的。那是狗撕咬時的致命武器,一旦咬住就會深入表皮之下,牢牢的鉗制住獵物。
我雖然沒被狗咬過,可我見過狗咬別人,所以我斷定老族長腿上這牙印,就是狗咬出來的無疑。而我此番冒著違背司徒武侍趕緊離開的囑咐,執意要先來這裡,也就是為了尋找這顆牙印。
我一直心中有個疑惑,就是村子一向閉塞不受外人待見,這在整個南沙那都是出了名的。平常也不會有人閒著沒事去村子,連附近都不會去。這麼一來,一個非常令人難以理解的困惑就出來了。全村人都遇害了,一夜之間暴斃,無一倖免,那麼第二天是何人向公家報的案?
我早就問過,第二天公家就發現了村子裡發生的事,說是值夜班的民警第二天一大早,在值班室門口的地上發現了一張字條。上面就簡簡單單一句話,說秦家口死人了。公家原本以為是惡作劇,可畢竟關乎一方百姓的生死。便安排了兩個人去村子,後來自然就發現了村裡人一夜暴斃的驚悚事件。
從部隊的老李那裡得知,叫花子本就是個已經被判了死刑的死囚,也是在村子事發的第二天,莫名其妙的越獄逃走的。他當時還遠在山東的死囚牢裡,是如何及時發現村子這一情況的?
這些種種跡象表明,有一個人在村子發生了暴斃事件後,一直躲在暗處將這一情況通報了出去。並且叫花子在來了南沙之後,發現了那巫通師的詭計,便立即遣司徒武侍去深圳通知蘇熙趕緊離開那地方。那麼巫通師又是何人請來的,叫花子既然說他就是個馬腳,那麼他背後到底是何人在指使?為什麼一向封閉的村子,在沒有一個活口留下的情況下,會那麼快將消息不脛而走?
這些疑問我一直在想,直到今天看到了那巫通師之後,我才隱隱想通了一些事情。那巫通師雖是個跛腳不假,可也不是少條腿的人,只是有條腿不好使喚。話說應該用不著這麼小心翼翼,如此煞費苦心的偽裝自己,不敢與我們正面接觸!
上次在車站,他明顯是低估了小娘們對於通靈的學識。沒想到小娘們會知道,鬼行屍術法不能離開活死人太遠。那次他差點就被小娘們逮了個正著,並且是一看見小娘們就跑的。因為他連術法都直接斷掉了,把自己心愛的活死人給撂下不管了。
今天大個跟著我屁股後面就去搶自行車,被追我的十幾個工人掉頭回去一頓狂揍。當時那情形,與我在車站給它的一記鐵砣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十幾個人都沒能難得住大個,還被他強行抬走一輛車撞倒一大片。這說明我和蘇熙當時能跑的掉,完全不是那一記鐵砣的功勞,而是巫通師對大個的術法中斷了。他為了盡快逃離小娘們的追捕,慌不擇路下已經沒辦法再維持鬼行屍的術法,去操控大個繼續追擊我和蘇熙。
當時小娘們看見的,應該是那巫通師的本來面目,而他今天為了更好的不被發現,竟然還扮起了老太婆來。你說你丫的都已經用嫁接的辦法隔街操控大個了,就算你不偽裝,我也根本看不見你不是。如此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甚為的小心,這都是為了什麼?
他不是因為自身有缺陷,身體有殘疾,就不敢於我和小娘們正面交鋒。而是他不能讓我和小娘們看見他的樣子,他躲的不是我們的拳頭,而是我們的眼睛。
他必是一個我和小娘們都認識的人!
這樣的人,在這個世上,真的是沒有幾個的。因為我六歲到十六歲那十年,一個孩子最貪玩的時光,卻正好趕上了十年革。村子遭受打到一切牛鬼蛇神口號的重創,幾乎是沒事就有人上村子裡抓人去批頭遊街。我深深的記得,當時村口的六爺,一把年紀了,沒架得住折騰,愣是猝死在了批頭大會上。
所以當時形勢所迫,我又從小就比較調皮,一向口無遮攔。再加之我畢竟是個外來種,村裡人對我多少有些顧慮,老族長便對我下了禁足令。因為經歷過革的人都知道,那些紅衛兵團,革命小組,還有什麼無產階級革命造反大隊,整天就一個勁的尋找看不順眼人的小辮子。然後揪著你的小辮子,喊著敵人不投降就叫他就地滅亡的雄壯口號,又是批鬥又是遊街,好似那就是他們畢生的事業一般。
為了防止我出去亂說話,把村裡人的小辮子抖落到那些人手中。那時候我基本就不出村了,出村也就是在周邊放放羊啥的。離開村子二里地,那就算是犯了戒,要是還和陌生人說了話,那回去肯定是免不了一頓鞭子的。小娘們從小就比較聽話,深得老族長的喜愛,一般我出村放羊,都得小娘們陪著。主要就是為了看著我,別讓我跟人亂說話。可老族長哪裡知道,他小娘們也就剩下一張臉了。看著老實巴交,斯斯的,其實還不是和我一路貨色。
後來革一結束,我的禁足令也就跟著解除了,老爹便讓我外出去闖蕩了。這一走就是四年,期間一趟家也沒回過,只為了老爹那句,沒混出個人摸狗樣就別回來的話。
所以我和小娘們同時都認識的人,這從小到大,確實可以數的過來。除去村裡的人,外面的人,因為每次小娘們都是跟我一起出村的,所以只要是我認識的他便認識,反過來亦然。
那些外人無外乎就是隔壁村裡的小孩子,或者就是長大了後,偷看過的人家小媳婦。這些人中,你要讓我挑一個出來跟那巫通師掛上鉤,我還真挑不出來。這人不可貌相,人心隔著肚皮等道理,我也不是不懂。可你要說那些人中有一個是壞人、是惡人、是殺人犯、或者窮凶極惡之徒啥的,我都能自行腦補想像的出來。
但巫通師是啥?那是通靈師和巫師的結合體,是旁門左道的邪徒,是受人唾棄的異類。用小娘們的話說,就是一群生活在黑暗
中的人,其存世數量比國寶大熊貓都還要稀少不知多少倍。
這樣的人,難道會在世俗中過著柴米油鹽的俗日,並且還偽裝的讓人一點都看不出來?
最後想來想去,雖然太扯淡了,但我還是覺得那巫通師,或許就是村裡的某個人。最起碼村裡人,除了我以外,隨便拉個人出來,也可以具備巫通師一半通靈師的這一特徵。
所以我當時在離開焚燒場的時候,便跟小娘們說了這點,並且告訴他我要回南沙去查看老族長的遺體。他當時認為我這個想法實在是太瘋狂了,還罵我有毛病,卻不想這會兒,當真被我猜中了。
看著眼下映在眼中的狗牙印,雖然心裡早有了些準備,可還是感覺這事實來的太過突然了。我當時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很瘋狂,也試著想過,這個想法是錯的,是絕對不可能的。可眼下這狗牙印赫然就在眼前,讓我不得不直面內心的那一抹不願承認,卻又必須去承認,由推測演變而來的事實。
眼下躺在這停屍房裡的老族長,根本不是真正的老族長。我們被馬修給騙了,或者說是它馬修沒騙我們,而是它現在依舊是有主人的鬼侍。說什麼話,怎麼說,如何說,那都還得聽它家侍通主人的安排。
心裡此時的震動,簡直可以用山崩地裂去形容。我將一切都恢復原樣,然後退出了停屍房。
出去後只見小娘們蹲在地上哭的稀里嘩啦的,蘇熙在一旁給他遞紙巾,帶我們來的那小伙也在一旁出於好心的安慰他。我二話沒說,上去一腳給他踹翻在地,惹得蘇熙挽起衣袖,竟然要跟我個大老爺們輪她那花拳繡腿。
「你幹什麼呀這是!」蘇熙衝我呵道。
我沒理蘇熙,用手做出一個爪牙裝,問躺在地上的小娘們,「雞蛋熟了沒?」
「沒熟吧!」小娘們顫顫驚驚的回道。
「熟了!」我衝他大喝一聲,驚得他騰的就蹦了起來,抬手抹了一把眼淚,瞪著兩眼不可思議的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