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們在一旁有些木訥的看著我,叫花子端坐在長凳上,倒也不矯情,深深的受了我一拜。罷了我拽了拽小娘們,覺得他也應該給叫花子磕個頭,便衝他使了使眼色。
我這眼珠子都快擠掉出來了,小娘們愣是裝成沒看見,我一個氣急,一把掐住他的小腿肚。手上狠勁那麼一摁,小娘們頓時站不穩,腿一軟便單膝跪了地。
「你幹什麼?」小娘們用非常小的聲音,在我耳邊耳語。
「什麼玩意兒幹什麼!」我大聲的呵道,「讓你跪你就跪,哪來那麼多廢話!」
叫花子這時卻從長凳上站了起來,走過來照我臉上就是一巴掌,說他一介密宗傳人,豈是誰想跪都能跪的。他漂泊一世,現如今終於收了徒弟,這世上也只有我阿通一人有資格跪他,其他人想跪,連門都沒有。
我伸著舌頭,舔了舔那被甩的半張臉的嘴角,心說這都什麼狗屁說法!古時候那皇帝老兒,號稱天子下凡、九五之尊,還不是人人都能跪他。今日你叫花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毫無遮掩的在小娘們這個侍通術一族的傳人眼前,示範了完整的侍通術施術流程,這不明擺著就是暗中傳授麼!合著我現在讓小娘們給你行個禮,也算是讓他替老秦家給你磕個頭,你丫的卻說人家不夠資格跪你?
叫花子隨後對我擺了擺手,說時間不早了,還要搭帳篷,讓我們趕緊去忙吧。
我憋屈的站起了身,拽著一臉茫然的小娘們,打開屋門便出去了。
頓時一陣寒風掠過,感覺從領子口就一直鑽進了懷裡,我瞬間就打了冷顫。蘇熙看見我終於出來了,先是一陣欣喜,而後又立即板著臉,上來就給我踩了一腳,算是責怪我把她晾在這喝了半晌的西北風。我自知她在外面肯定是凍得不輕,小臉都青了,一股強烈的衝動,在我心中響起——上去抱住她呀!
我最終還是沒有那麼做,無關膽量和爺們不爺們的問題,而是我現在已經被叫花子徹底折服,心悅誠服的尊他為師。那麼師命不可違,我覺得我和蘇熙的緣分,可能也就算是到頭了吧。我那一刻,甚至覺得當時在採石場上睡著了,說的那些夢話,真的是有生以來幹過的最正確的一件事。這麼一來我也就沒有遺憾了,不然我不確定,蘇熙是否知道我對她的心思,那樣豈不是要抱憾終身。
那段夢話,就算是一場陰差陽錯下的弄巧成拙吧!
蘇熙見我無動於衷,又看見小娘們神情低迷,忙問我怎麼了,是不是師父教訓我們了?我勉強的笑了笑,告訴她我們今晚不回縣城了,就在這札個帳篷對付一宿。可能看氣氛有些不對,蘇熙鼓了鼓腮幫子,也沒說什麼,從我手上接過包就去取帳篷了。
我這時看那婦人還不進屋,便上前給她彎了一個腰,說真是對不住了,到她這來叨擾也就算了,還讓她在外面喝了半晌西北風。
誰知那婦人竟噗嗤一笑,說這茅草屋本就是個客棧,何來叨擾一說,罷了便幫著我們一起搭起了帳篷。
我心中不解,什麼叫客棧,這破茅草屋,建在這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你還客棧?就算是大晚上的,你也不能糊弄鬼吧!
寒風實在是太凜冽了,我也顧不得那麼多,小娘們這時候也被風吹醒了,我便招呼他趕緊去搭帳篷,總不能倆大老爺們在這看著,讓倆女同胞干爺們活。
蘇熙與婦人整理帳篷,我和小娘們打樁子固定,因為風大,還特地打的很深。大約過了半注香的時間,一座帳篷就出來了,可我與小娘們還有蘇熙都傻了眼。
沒了,包空了,就一個帳篷,我圍著看了一圈,不免驚歎——這丫也太小了點!
都說叫花子向來是只進不出,這話果然不假,這麼點大帳篷,怎麼夠三個人睡的。話說你也太摳了,捨不得買倆也就算了,好歹也給整個大點的麼!
那帳篷一看就知道是給一個人住的,雖說一個人住了寬敞,兩個人住了也湊合,可要是三個人,就是能勉強塞進去,也沒法睡覺不是。
帳篷搭完了,那婦人拍了拍手就進屋了,只留下我們仨杵在寒風中不知所措。我回過神來後,先讓蘇熙趕緊鑽進去,別再在外面吹風了,她身子弱,弄不好就要著涼害上風寒。我回頭朝茅草屋看去,見裡面煤油燈還亮著在,心下納悶到了極點,便慢慢走過去,想著從門縫往裡瞅上一眼。
這不是一朝入了密宗門下,就不得再近女色了麼,屋裡就一張床,我倒要看看你叫花子往哪睡。
縫隙很小,得把眼珠子緊貼上去才能看得見屋裡的情況,我這剛剛貼上去,瞇著眼睛都還沒來得及細瞅,屋門嘎吱一聲就突然打開了。
「幹什麼呢?」婦人抱著一床棉被問我。
「沒……沒有啊!」我瞬間有些語塞,「哦,我就是想問你要被子,不想大嫂子你就給送來了,你看你這人……哎呀……心腸老好了!」
婦人把棉被交給我,臉上分明寫著不信,不過嘴上也沒說什麼,退了一步又給門關上了。
就在屋門合上的一瞬間,我瞥見叫花子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就好似已經睡著了一般。婦人進屋後,就吹滅了煤油燈,這下你讓我趴門縫,我也看不見裡面的情況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回頭小聲的問小娘們,這算不算近了女色?他無語似得閉了下眼,對我點點頭。
我把被子塞進帳篷給蘇熙,她蜷在裡面,問我和小娘們怎麼辦?我只好說帳篷本就是給她一個人睡的,我和小娘們得在外面生個火堆守夜。
等我和小娘們忙乎了半天,才撿來一大推柴火生了個火堆,蘇熙竟然又
鑽出了帳篷,說睡不著,陪我們一起烤會火。想必蘇熙也看出來了我從茅草屋出來後的細微變化,但我和小娘們什麼也沒說,她也沒問,三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扯了幾句。後來她突然說有點餓了,我便讓她等一下,脫了鞋捲起褲管,也不聽她吵嚷說不餓了,就直接下了河去摸魚。
蘇熙拿了根火把,站在我身後,說這大晚上的你也有本事能摸上來魚?我噓了一聲,示意她別出聲,讓她就放心等著吃我家鄉的烤魚吧。
天寒地凍的,這一段河流比較緩,即使還沒到下半夜,水面也已經開始隱隱有上凍了的兆頭。怎麼說都是江邊長大的孩子,自知現在水溫低,河魚行動遲緩,反應力也會大減,只要有耐心,抓它一條上來並不算難。
我動作很緩,慢慢的一點點由淺入深往河裡趟,雙手突然就感覺到了水流的變化,屏氣凝神,瞬間一個出手就抓住了那條魚。可就在我將魚帶出水面的時候,隱隱發現水下有光亮發出,綠幽幽的,忽明忽暗看不清楚。我頓時將魚甩上了岸,喊小娘們過來清理魚鱗魚雜,好弄乾淨了拿去火上烤。
這時再往水底看去,那綠光顯得愈發的亮了,只是依舊不是持續的發亮,還是忽明忽暗的。小娘們過來後,站在岸邊喊話,說這條魚挺肥的,差不多夠了,蘇熙也吃不了那麼多。我回頭將水裡的發現告訴了他,他一聽,便隨手就甩掉了我辛辛苦苦撈上來的魚,然後神情特別緊張的一個勁衝我招手,讓我趕緊上岸。
我不明所以,上了岸就要去踹他,問他那綠光是什麼東西,把他驚得連魚都甩掉了。
「你還想著吃魚,那魚能吃嗎?」小娘們用手指點著我的鼻子,「你遇上河母了知道不……」他說著停頓了一下,然後猛然一驚,看著我,說難怪叫花子弄這麼小的帳篷,還非得讓我們仨留下來過夜,合著是衝著這一手來的。
「哪一手?」我忙問。
「你一開始在屋裡跟叫花子都幹了些啥?」小娘們不答反問。
我看了一眼愣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蘇熙,想了想後說沒什麼,就是給我講了些理論知識罷了。小娘們一聽,那小嘴一撇,一臉的不信,問我叫花子難道就沒傳個一招半式的?
「還一招半式,四分之一式也沒有啊!」我當下有些發愣,不知道小娘們到底要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