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楞的盯著小娘們,等來的回答竟然是不知道,這多少又讓我有點火大。當即上前兩步站在他的跟前,同樣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我說了不知道!」小娘們嘴巴一上一下,那馬修說道,「作為鬼侍,我只照辦,不問緣由。」
「那你奪了魂後,將村裡人的魂魄都藏哪去了?」
「遵老主人的吩咐,交給一個屁點大的小嬰兒了。」
「那小嬰兒什麼來路,村裡人的魂魄又被它收去藏在了何處?」我心中暗想,關鍵果然還在那小嬰兒身上。
「這我不知。」
「你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自己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麼?」我頓時急了。
「聽你這口氣,好像是在審問我?」那馬修竟然還有些不樂意,「我再說一遍,鬼侍只幹事,不問緣由。」
「這麼聽話,那讓你去吃屎你去不去?」我當時確實非常的火大氣急。
「小兒!你敢辱我!」
那馬修也針鋒相對,毫不示弱,不過只是口氣唬人,卻沒有催動小娘們做出任何表情。想必小娘們體內運行的老秦家獨門錮魂術,確實非同凡響。別說它馬修了,當時就連司徒武侍強行附身,都不曾能夠動彈小娘們的肉身。
我看向叫花子,他對我點點頭,示意馬修說的不假。鬼侍確實從不問緣由,主人叫幹啥就幹啥,讓我不要再糾纏此事。
我心裡不免覺得不可思議,通常情況下,喊你去強制通靈個亡魂鬼物啥的也就算了。現在讓你去強行奪取人的魂魄,這種殘害人命的大事,你也啥都不問?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侍通術當真如小娘們所說,即是通靈絕技,也可以看成是勾魂奪魄的邪術。可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據小娘們介紹,它馬修是明朝一介錦衣衛。逗留陽間不過七百多年,充其量也就是個二劫鬼,真有強取陽人魂魄的鬼力?
鬼力是一種形象的比喻,用來形容一個鬼物作為一種精神力,它能夠左右另一個精神力的能力強弱。這也就是為什麼小娘們可以用儺通術,定向招引出被命名為大儺神的精神力後,便能嚇跑活死人大個的原因所在。因為大儺神這種高階精神力,是專門用來克制鬼物這種精神力的。這就好比自然界中的貓和老鼠,貓生下來就是老鼠的天敵,這是無法改變的自然生存法則。
雖然活人的魂魄和外在靈覺,天生就不如鬼物的精神力強,但活人有陽氣,鬼物輕易不能突破。這就相當於一種附加在人身上的動態保護罩,平日裡很弱,鬼力稍高的鬼物便能輕易進入,以附身活人。但當你想要將一個活人的魂魄帶離**時,陽氣這個保護罩,就會瞬間爆發出極其可怕的力量去阻止你。
所以沒有十分強悍的鬼力,你要想勾魂奪魄,那便是癡心妄想。更何況老秦家人都不是普通人,不但有陽氣這一人人都有的保護罩,還有獨門錮魂術護心。
如果僅憑它馬修一介渡過兩劫的二劫鬼,便可以毫不費力的在同一時間裡,奪走老秦家三十多具魂魄。那這種說法,我連假設都不敢想,實在是太可怕了,連它一個二劫鬼都可以做到殺人於無形,那其他的呢?
連比九劫鬼還恐怖的存在,光我現在知道的就有倆了,一個是叫花子的司徒武侍,一個便是那藏身於大個皮囊中的鬼主。可見世上九劫鬼,八劫鬼,總之鬼力超過馬修者,肯定是大有鬼在。
如果那些鬼力高過馬修者,都可以隨便強奪活人魂魄,那還不是要天下大亂了。這繁花似錦的逍遙塵世,豈不是早被鬼物給佔了去,從此陰陽兩界被鬼給一統了?
叫花子這時估計也知道我在思考什麼,便告訴我,關於這個問題,沒我想的那麼簡單。要想奪人魂魄,光靠鬼侍一己之力,是無法辦到的。這也不是簡簡單單的關乎鬼力高下的較量,總之說起來還要牽扯到侍通術的另一種用法。這說來話長,不懂侍通術的玄妙,說了我也不會明白的。
我一聽這意思,差不多就是說強奪人的魂魄,還得配合侍通術才行。那麼老族長的遺體,現在也是躺在鎮上派出所的停屍房裡,一樣的查無死因,難道施術者還能一邊施術一邊奪取自己的魂魄不成?
「那老族長自己的魂呢?」我心中疑惑,當下便又問那馬修。
「也被我奪了。」
「那我爹的呢?」
「還是我奪的。」
「放屁!你再跟我這墳頭賣布試試!」我在小娘們面前走過來,走過去,「我老爹前幾天才去找過我,你奪了村裡老少所有人的魂魄交給了那嬰兒,為何獨獨放跑了我爹?」
小娘們嘴巴突然不動了,那馬修頓了半晌,我兩眼猶如銳利的刀鋒,死死的紮在小娘們的臉上,彷彿真的看見了那馬修一般。
就在我等著馬修如何回答我,感覺身在冰山一角的我,就快看見整座冰山的時候。叫花子這時候卻突然起身一個揮手,那破破拉拉的衣袖頓時掀過來一陣輕風。宛如一下子吹走了僵局似得,小娘們突然一個踉蹌就回過來神了。這時再看叫花子,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右手五指併攏戳在左手掌心,左手四指彎曲成虎爪狀,唯獨以不可思議的直立角度,豎起一根食指,直衝頭頂。
一通靈語吟罷,手印頓解,我瞬間將目光移向叫花子,問他馬修呢?他卻重新落座說已經走了。
「我這話還沒問完呢!」我說。
「捆魂塚的口子又要開了,如果小娘們再不收術,持續招魂的話,只怕會邪煞之氣入骨傷了他。」
回過神來的小娘們走上前對我點點頭,表示叫花子所言非虛,然後緊接著便問我怎麼樣,馬修是如何說的。
我不知該如何跟小娘們說,老族長在老秦家,可謂泰山北斗,整個老秦家就看他一個人。他即是小娘們識字讀書的老師,也是領他走上通靈之路的師父,在小娘們心中,那份量可謂僅在生生父母之下。現如今造化弄人,如果要我親口告訴他,以術法奪走他親娘的人,正是老族長的話,我還真有些難以啟齒。
其實我的沉默,對於小娘們來說,就已經是一種回答了。此刻心知肚明,他頓時淚如雨下,雙手掩面,整個人都在顫抖。只有我知道,他現在的內心有多痛,一定是好似在被凌遲一般。
小娘們一直以為村裡人還有的救,只要習得侍通術,就能與奪走老秦家人魂魄的術法相抗爭。一旦馬修同意續約,小娘們便等同於在陰間有了一個幫手,尋找老秦家人魂魄之事,自然也就事半功倍了。但現在這個僅存的唯一希望,已被現實無情的摧毀,那馬修只是個奪魂的棋子,真正收魂的,卻是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嬰兒。
我抬手搭在小娘們的肩膀上,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用無聲陪著他。
叫花子這時從木桌底下取出一個很大的包裹,朝我們丟過來,說道:「我醉了,要休息了,你們今晚就留在這,在屋外扎個帳篷對付一宿。」
醉了?我頓時一愣,這話說到現在,別說酒了,連口茶我也沒見你喝過啊!怎麼突然就醉了?
我想著想著,心裡隱隱覺得有一個重要的點,沒抓住,卻應該被抓住。這時候腦子裡突然冒出來一句成語——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念至此,我噗通就跪下了,這回是心甘情願的給叫花子這個師父行跪拜大禮。好男兒錚錚鐵骨,上拜天下拜地,中間只跪父母。叫花子今日所作所為,別說還是我師父了,就算他不是,這一跪他也受得起有餘。
我深深的彎下腰去,額頭觸地,為了小娘們,也為了整個老秦家,這一拜,實在是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