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小娘們突然嘶吼起來,整個人像發了瘋一般。
叫花子的話,猶如一把利刃,深深的扎進我和小娘們的胸膛,讓我們幾近氣絕。如果剛才說村裡人都救不活的話,是一道晴天霹靂,那麼現在則是不偏不倚,我們正好被那道驚雷給當頭劈中了。
我當時也是驚駭的腿腳站不穩,伸手過去扶住桌子拐,才沒有倒下去。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固,叫花子抵著頭,面對著小娘們的嘶吼,不動聲色,手上卻是暗暗結起了一個手印。
那種手印,我從來沒見過,非常的特別,並且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能結的出來的。一般的手印都是雙手合十結印,可叫花子現在結的印,卻是兩手分別用大拇指和小拇指的指尖對著指尖,連接成了一個方圓的形狀。最奇特的是每隻手剩下的那三根手指,以極其不可思議的扭曲程度,在那方圓中,或彎曲,或勾在一起。
說實話,那樣子我真的很難用言語去形容,總之看上去,十根手指頭組成的手印,就像是一張鬼臉一般。我盯著那張鬼臉,只覺得渾身直冒冷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看多了還能讓人心生恐懼。大儺神的面具,我從小看過無數,眼前這個鬼臉,就跟大儺神的面具差不多,當然了,我說的並不是指形似,而是神似。
「侍通術!」小娘們小聲的驚呼一聲,表情瞬間就僵住了。
我頓時一驚,這時候再看叫花子,已經在那開始吟唱靈語了,唧唧歪歪我根本聽不懂。反倒是小娘們竟然能跟著後面,隱隱學唱那麼個三兩句,並且還讓我趕緊將賽虎的銅陵銅拿給他。我不明所以,從懷中掏出那銅鈴鐺交給小娘們,他拿過去衝到煤油燈下,迎著火光瞇著眼睛往裡瞅,嘴裡還跟著叫花子後面,照葫蘆畫瓢的有樣學樣。
就這麼的,過了半晌的功夫,叫花子停止了吟唱,改成了陰陽怪氣的哼哼,一邊哼哼一邊還踱著步子在屋子裡繞圈圈。我見小娘們這時放下銅鈴鐺,兩眼盯著叫花子腳下看,我便也順著看過去。這一看才發現,那看似隨意的走動,卻是步履蹣跚變化萬千,身形有動行雲流水。一會看似蝴蝶飛舞,一會看似蟒蛇遊走,一會又跟那黃鴨大擺一般,直叫人眼花繚亂。
叫花子越走越快,步伐變化也越來越快,但是整個人看上去,依舊如履平地,沒有任何晃晃悠悠的感覺。最後他結印一解,雙手自腹前大開,迅速提高到頭頂合十,然後又拉回來,兩個手掌頓時那麼一旋,就在胸前又重新結了一個雙手合十的手印。
他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眼睛都有些跟不上,只見那是一個兩手手指互相扣在一起,左手伸出大拇指、小拇指和食指,右手只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的手印。
隨後叫花子又一個轉身,面對他一直用身形走出來的圈中,一句爆呵般的靈語喊出。
話說我雖然聽不懂靈語,但好在這一句比較短,加之聲音也挺大的,我隱隱約約大概聽出了,是一句什麼叫做「般納多咪嘎嘎轟嗲嘎」的靈語。
叫花子呵完那道靈語,整個人就不動了,低著頭站在那一言不發,好似入了定一般。有道是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我杵在一旁,就跟看大戲似得,小娘們卻看得好似入了神,兩眼直放光。過了片刻,隨即叫花子解了結印,走到一旁的長凳上落了坐,指了指剛才他走出的圓圈中央,對小娘們說道:「馬修在此,你自己問他吧!」
小娘們一聽馬修二字,渾身一顫,看了看屋中那快空地,又看了看叫花子,臉上寫滿了驚駭。我當下也是驚的不輕,絕然沒想到叫花子施展侍通術,竟然是為了要通靈馬修。話說這馬修乃是老秦家祖祖輩輩承襲下來的鬼侍,老族長以侍通術獨步通靈界,很大程度上是靠了它。可不想在叫花子的司徒武侍面前,卻是如此的不堪一擊,這麼快就被逼現了身。
話說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見識到侍通術這種通靈秘術,比以往老秦家人通靈時,和我偷偷窺探過的那些術法相比,確實大有不同。難怪老秦家,除了整個侍監出來保管術法口訣,還要另外再專門找一個人擔當禮監,以保管施術的流程。剛才叫花子一番步伐身形,你看他整的那叫一個簡單不費事,可要細細回想揣摩,便會發現每一個細節都是極其講究的。
這種事情我也插不上手,只能愣在那裡默不作聲,可小娘們卻過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等下就看我的了。然後只見他深呼一口氣,便開始抖起了他的招牌拿手戲法——招魂通。
嘴裡吟唱著靈語,身子抖如篩糠,僅僅只是一兩分鐘的光景,小娘們一個**襲來,然後就停下了。我一下子繃緊了神經,緊盯著小娘們,就等他開口,不對,應該說是等著那個老族長的鬼侍——馬修開口。
等了一小會兒,馬修沒開口,叫花子卻開口了,說讓我有什麼就問什麼,杵在那不說話跟誰打啞謎呢。我被一語點醒,當下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口發問,卻發現不知道該問什麼,也不知該從何問起。
「秦家口三十多口人的魂魄,具是我所奪,奉的便是我家老主人之命。」小娘們這時突然開了口,說話陰裡陰氣的,聽著讓人彆扭。
我頓時嚇的連退兩步,然後稍稍定了定神,便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那馬修,老族長為何要這麼做?
楞了半響見它沒回我,我心裡一著急,便又冷言催了它一句,讓它趕緊回答我的問題。可誰知接下來我得到的,卻是一個讓我大跌眼鏡的回復——我馬修侍奉老秦家七百多年,前後跟過的一族之長,有十一位之多,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外來種罷了,也敢在我這呼來喝去的。
哎呀……我……我去你大爺的!你丫一個鬼侍,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跟我這排起了輩分!
雖然跟它一介鬼奴犯不著,但我還是被它氣的有些
微微動了奴。心說你丫的在這跟我拽什麼,人也好鬼也罷,說白了你就是個奴才,還真當自己是二五八萬了。七百多年頂多不也就才是個二劫鬼麼,你牛逼轟轟個啥勁兒,真是本事能通天,也不會被我師父,說帶來就帶來,在司徒武侍面前裝孫子了!
這跟鬼吵架,我也沒這方面的經驗不是,當下便有些求助的看向叫花子。可這師父不幫徒弟,胳膊肘卻往外拐,說它馬修雖是一介鬼侍,可在老秦家的輩分,確實算我祖宗輩的,讓我切不可造次。
我一個抬手就蓋住了額頭,感歎這世道人心太古啊,跟鬼都論起輩分來了。不過好在叫花子打了我一巴掌,又給我餵了個甜棗,只見他轉而又對那馬修說道:「阿通現在已是我門下之徒,我密宗門人,只有師徒,沒有家國親人。從今往後,他便再與你們老秦家沒有瓜葛,所以還請你如實回答他的問題。」
「你晃晃悠悠在這世上蕩了五十多年,到頭來卻收了個比決明子還絕的人為徒?」那馬修當即回道。
我這一聽傻了,合著我從沒見過它,它倒對我挺瞭解,看來老族長這個侍通主人,確實沒拿它當外人。不過它剛才一句話中,令我最驚訝的,還是那前半句,那意思分明就是說叫花子在這世上,已經晃蕩五十多年了!
我當即就看向叫花子,準備問他,你不是二十八歲麼?但他卻對我一擺手,示意我有話等下再說。
我心想也是,蘇熙還站在門外喝西北風呢,還是抓緊時間幹正事的好,當下便又催促那馬修,再一次問它老族長為何要指使它奪走全村人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