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錄完了叫花子敲過來的話,我抬頭看向囚室後牆上方的那扇小窗,心中暗忖——這傢伙是他娘的早有預謀啊!
他原本肯定是關押在我們這間囚室的,後來不知被他怎麼鬧騰,讓人給他換了號。然後他便指使他的鬼侍去告訴我們趕緊招了,好住進他為我們準備的這間「乾乾淨淨」,除了他留在小窗裡的東西外,再無他物的囚室裡。
我這時候甚至覺得,那活死人都是這叫花子派去的,先是跟我們起個衝突,然後再跑大街上去「裝死」,讓我們變成重大嫌疑犯被通緝到這裡來。可是他的這個陰謀是什麼時候開始實施的?蘇熙極有可能是被活死人劫持到南沙來的,那麼他叫花子是如何知道有蘇熙這麼號人的?我與他現如今在這死囚牢裡相遇,究竟是偶然催化下的結果,還是他叫花子一手策劃的陰謀?他究竟是巫通師還是侍通師?
我越想越覺得可怕,越想越覺得這前後矛盾太多,說得通這邊,那邊又說不通了,總之得不到一個可以解釋一切的關鍵點來。
那扇小窗,離地太高,一個人是怎麼也夠不到的。小娘們比我輕,自然是我在下面托著他,讓他踩著我的肩膀上去給東西取下來。
小娘們取了東西下來後,連給我看一眼都沒有,直接用手捂著就背到身後去了。然後我發現他的臉色很難看,目光挪在一旁不敢看我,說這師咱不拜了,他叫花子現在就是拿著人皮捲來雙手奉還給我們,這師也不能拜。
我問他咋了,剛才還勸我拜,現在拿了東西,怎麼就死活不想讓我拜了,讓他把東西拿出來我看看。小娘們退後幾步,支支吾吾的搖著頭,我見狀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便一個箭步衝過去。他小娘們哪是我的對手,三兩下的功夫就被我制服了,我掰開他的手,將他緊攥在手裡的東西給奪了去。
我鬆了手,小娘們又反過來想搶回去,我一手將東西舉高,空出另一隻手狠力的推了他一把,讓他一邊待著去,不然也不怕再多欠他一顆牙。小娘們無奈,也自知東西在我手上,他是沒本事能搶回去的,便改強攻為口水仗,一個勁的勸我這師絕對不能拜。
我沒理他,這時抬頭看了一眼那東西,迎著囚室頂端那點昏黃的燈光,發現那是一個小葫蘆,黑色的,只有巴掌大小。葫蘆週身四面刻有青面獠牙,凶神惡煞,看著讓人膽寒的人鬼面像。除此之外,整個葫蘆都被一種看上去像是某種符篆的字體,刻的滿滿當當,沒有一丁點空餘。
葫蘆口有個小塞子,用一小片紅布包裹著,我拔出來單眼沖裡面瞄了瞄,什麼也看不見,葫口太小,光線透不進去。可我卻聞見了一股粘稠的血腥味,很濃,我晃了晃葫身,頓覺奇怪,將葫身傾斜,竟然什麼也倒不出來。如果這葫蘆裡裝的是血,我一晃,應該能感覺出血液的流動,可晃起來一點感覺也沒有就算了,連倒都倒不出來。
「別晃了,裡面裝的不是血!」小娘們這時見再也瞞不住我了,便告訴我這葫蘆叫「嫁魂葫」,世上只有一脈通靈密宗才懂得如何培育和使用它。
「嫁魂葫?還通靈密宗?」我頓覺蹊蹺,隱隱覺得這裡面章不小,便逼問小娘們,讓他把知道的都給我吐出來。
原來這葫蘆裡帶有濃烈血腥味的東西,不是裝進去的,而是長在裡面的。至於那究竟是什麼東西,除了那一脈通靈密宗以外,世人無從知曉。小娘們也是聽老族長介紹過這東西,就連老族長都不知道這葫蘆的奧妙所在,只是知道世上有這麼一樣東西存在。老族長也僅僅只是猜測,說這嫁魂葫裡,應該不是某種生物就是某種植物,是通過一種特殊的培育手段,直接生長在葫蘆裡的。
據傳聞,歷史上有一脈通靈密宗,不以家族門派形式傳承,只以一師一徒的師徒關係,一脈承襲。這嫁魂葫,就是這一脈密宗的拜師信物,也是維繫師徒關係的重要紐帶。通過嫁魂葫一旦拜入此密宗門下,永世不得判宗,除非師父清理門戶,否則徒弟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師門的束縛。正可謂一朝踏入師門,便再沒了回頭路,生是此密宗的人,死是此密宗的鬼!
我聽小娘們說完,看看手上這被喚做嫁魂葫的黑色小葫蘆,又看看被我們敲了一晚上的牆面。問小娘們是不是在說,那個現在和我們僅有一牆之隔,大名叫司徒武的叫花子,就是傳說中的那一脈通靈密宗的人?小娘們對我點點頭,說嫁魂葫玄妙至極,世上除了那一脈密宗傳人,絕對沒有人能夠懂得如何培育和使用此葫蘆。所以叫花子毫無疑問,就是絕跡已久,充滿無數詭秘傳說的那一脈通靈密宗的傳人,掌握著某種世人還不曾知曉,早已失傳了的通靈秘術。
我一陣唏噓,沒想到看起來不起眼的叫花子,竟然還是個世外高人。你說他到底是懂得鬼行屍的巫通奇人,還是能夠驅使鬼侍為自己所用的侍通高手?現在又冒出來個通靈密宗傳人的頭銜,這丫的難道是通靈界千年不遇的奇才——萬能通靈師?
當下我又跟小娘們詳細打聽,才知道據老族長所說,這一脈通靈密宗,在通靈界早已絕跡。世人皆傳,早在小日本在東北建立偽滿洲國時,那一代的密宗師徒二人落入了小鬼子手裡。小鬼子也不知從哪得到的消息,知道了師徒二人的秘密,便幻想著二人掌握的通靈秘術可以為皇軍所用。小鬼子極盡所能的逼迫師徒二人,怎奈二人就是不從,死活不願助紂為虐。什麼挖眼割鼻、挑筋斷骨,用盡了世間極刑,最後小鬼子實在是沒招了,便將二人凌遲處死。據傳每人都剜了兩千多刀,頭部以下,生生的被剔成了一副骨架,後來還被懸首級於城樓之上,足足七七四十九天。
我聽完感慨不已,如此一說,說明這密宗的人,也都是響噹噹的漢子,就憑這段事跡,也足已讓人欽佩。我告訴小娘們,這等錚錚鐵骨的師門,且不說他們掌握了何種通靈秘術,光是人品,我阿通絕對佩服。想來一脈密宗,能夠傳至今天,定是師門嚴謹,這叫花子既是密宗傳人,秉性肯定也差不了,這師父拜了,
我阿通也不吃虧。
小娘們按住我,說你虎啊,知道這嫁魂葫是幹什麼的嗎?把三魂中的一魂給叫花子封了,你就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什麼都得聽叫花子的。他要你往東,你不能往西,他要你去死,你便不能活,這等沒有自我的日子,你當真願意過?
哎呀!我抬手蓋住額頭,這拜個師咋還整這麼嚴重。人有三魂七魄,還得獻上一魂做拜師禮,這密宗之門,果然不是好進的。小娘們說,嫁魂葫拜師,徒弟咬破小指頭,滴七滴血進葫蘆。葫蘆裡的東西吸收了血液,與拜師者成為共體,師父再施術封鎖,通過嫁魂葫娶走徒弟的一魂。如此一來,便完成了一魂嫁接,徒弟的心性和行動,此後全憑師父掌握。只有在師父歸天之時,才會將一魂還給徒弟,自此徒弟正式出師,成為新一代密宗傳人。
叫花子看上去老城,其實大不了我們幾歲,當時看表格上關於他的信息,這丫的才二十八歲。你說我這要是予他嫁魂拜師,得等到猴年馬月他才能歸天,估計說不定我還沒他活的久,人都不完整了,苟活一輩子,那豈不是生不如死!
我這時才明白,為什麼小娘們一見是嫁魂葫,便說這師不能拜了,這師確實他娘的不能拜啊!
此後陷入了僵局,我和小娘們呆坐在囚室裡,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娘們起身去敲牆,懇求叫花子。說除了嫁魂拜師這條,要我們怎樣都行。可是叫花子卻回我們,說不行,不拜入他的門下,就別想要人皮卷。並且還說我們再不拿定主意,他就要去睡了,明天還不知道要如何提審他,這難得消停的機會,他可不想白白浪費了。
我這時突然靈光一閃,一巴掌拍在腦門上,趕緊讓小娘們給叫花子回話,就說這師我拜了,我現在就滴血入葫,他可以開始施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