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濛濛亮,我從煙盒裡抽出最後一支煙點上,下床穿好鞋,將地上堆的跟座小山包似得煙頭,用腳撥拉到一邊。走到另一張床上,在小娘們身旁坐下,吐出一大口煙後,將還有大半截的煙遞給了他。
小娘們接過煙無力的送進嘴裡,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抽完我們就走吧。」
出發之前,我們跟老所長打聽了封鎖村子的部隊駐地所在,叫了一輛三輪就過去了。
部隊是派駐過來的,徵用了鎮糧食局的一間大糧倉做了臨時營地。估計大部分人都被派去封鎖村子了,營地裡只有十幾個留守士兵在裡面。
我們還沒靠近就被攔了下來,盤問了半天,才在我們的央求下同意去跟他們首長通報一聲。
糧倉旁邊有兩間小平房,被他們當成了臨時的議事廳,他們首長就在裡面。我們進去後表明了來意,奉上在縣局那不明身份的中年男人開給我們的介紹信
那個首長姓李,軍銜很高,官居團長,起先他還對我們挺不屑的,可是看過介紹信後,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但請我們落了座,還叫人給我們上了茶。
「你們倆為什麼非要回村子?」李團長看過信後,將介紹信插回信封,然後小心翼翼的放入抽屜裡,接著對我們說道:「你們村,一夜之間所有的人都離奇暴斃,我們到現在也沒找到死因,問題還有待解決,你們這時候進村,個人安危就一點也不考慮?」
「安危?」小娘們眉頭一挑,「村子都被你們封鎖了,還能出什麼事?」
「這不是普通事件,你們心裡應該清楚,遺體你們也看過了,法醫鑒定的結果是一張白紙。一夜之間,全村老小三十多口子人,無一倖免的離奇暴斃,現在各路專家都還沒有給出最終的事故鑒定報告,你們這時候進村,難道不覺得會有危險?」
「我們的安危由我們自己負責,還請李團長開張批條,讓我們進村看一眼,畢竟那些死者都是我們的親人,說不定我們能有所發現,回來也好向政府匯報,協助你們調查此事。」我看著李團長說道。
從他剛才將介紹信小心的放入抽屜這個細節能夠看得出來,那中年男人定是高他一頭,只要我們堅持,他是不好違背中年男人意思的。他之所以要將介紹信收好,這分明就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如果放我們進村後發生了什麼不測,上面追究下來的時候,他可以將介紹信拿出來以求自保。
「好,該說的我也說了,既然你們堅持,我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李軍長擰開鋼筆,寫了一張放行的批條遞給我,在我接過批條的時候,他又說道:「現在你們村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各方面都沒有定論,你們出來後,必須接受隔離檢查,隔離多長時間,仰或是還能不能重新獲得自由,就得看你們的造化了。」
我心想,這是改勸說為恐嚇了,想最後再爭取一下,看看能不能讓我們改變主意。可是他哪裡知道,村子我們是非進不可的。而且他們覺得這可能是某種突發疾病或者說是瘟疫使然,但我們在與叫花子談過之後,自然清楚事情的真相並非如此。
不過政府方面應對重大不明突發情況,慎重對待也是無可非議的,如果真的是一種不知名的瘟疫爆發,那麼當然是要將對社會的危害降到最小的範圍。一旦我們進了村子,出來後估計就由不得我們了,隔離檢查是必須的,但即使這樣我也覺得值得一試。如果回到村子能讓小娘們通靈成功,弄清楚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被關幾天籠子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們拿過批條,告別了李團長,從糧食局出來後,就直奔村子而去。
當昨天那兩個把守路障的士兵看見我遞過去的放行批條時,那臉都綠了,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們,就好像是我們臉上長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似得。
「看什麼看。」小娘們指著對方手中的條子。「這可是你們李團長的親筆批條,還不放我們過去,你們想幹嘛?難道還等著我散根煙給你們抽?」
昨天還氣勢洶洶的那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士兵,低著頭一臉的尷尬,自知小娘們是在拿昨天他打掉小娘們遞過去的煙在說事,但是苦於他們團長的親筆批條,雖有不甘,也只好擺手打開路障放我們過去。
臨走的時候我把批條又要了回去,琢磨著這裡離村子還有一兩里路,誰知道村口是不是還有人把守,沒了批條到時候還是白跑一趟。
小娘們直誇我想的周到,因為就那剩下的一兩里路,竟然還有兩道路障,只是有批條在手,過的都還挺順利的。最後一道路障離村子口大約還有一百多米,想來這些士兵也不願靠近村子,只是在外圍封鎖,臨近村子周邊是沒有任何人把守的。
村子北面臨江,南邊是一望無際的農田,後面是一大片的淤泥河床,只有東邊有路可以出入。
房子是根據回字形佈局蓋的,只在東邊留有兩間地基的豁口,沒有大門,但是要想進村,那是唯一的通道。
重回故地,我一時間感慨萬千,看著打小長大的村子,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和親切,只是如今卻物是人非,怎不叫人痛心疾首。
我和小娘們分頭行動,各自回了各自的家,家中一切無恙,看不出有任何異常的地方,只是原本反鎖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破開了。老爹就一個人,家裡的陳設和佈局,與我四年前離開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睹物思人,這更加重了我內心的傷感。
外屋的大桌上還剩有頭一天晚上沒吃完的剩菜,灶房的炭爐上茶壺裡還有大半壺茶水,爐子早就熄了,臥房的床上被子被人掀開在一邊。一切的跡象表明,老爹對於即將發生的血災,並沒有任何預判和感知,是躺在床上安安靜靜的離去的。或許老爹沒遭什麼
罪這一點,是我目前唯一能給自己些許安慰的理由。
查看完了家裡的情況,我就去找小娘們,他剛好也從家裡走了出來,我看見他一臉的哀愁,步子很重,便上前安慰他:「行了,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家裡有沒有什麼異常?」
「沒有。」小娘們黯然的搖搖頭,「我娘是躺在床上睡過去的。」
我抬手扶著他的後背:「走,我們再去別家看看。」
一連轉了好幾戶人家,每一家的情況都差不多,一切都按部就班,對於那一夜發生的事,整個村子好像都沒有任何察覺一樣,所有人都是在睡夢中被奪去性命的。
「這事想必光看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了。」我看向小娘們說道:「你說「鄉親們」可能都還逗留在村中,咱們要不要再試一試?」
「走吧,去祠堂。」小娘們抬手往村子北邊一指。
祠堂是整個村子裡最高大的建築,坐北朝南,佔據著村裡最好的一塊地皮,從小到大這裡總給我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村裡人給外來的僱主通靈的時候,也都是在祠堂裡完成的,大白天陽氣重,祠堂因為構造特殊,並且風水格局屬陰,所以會有助於開展通靈活動。
祠堂一般是鎖著的,鑰匙只有老族長有,而此時大門也被人破開了,想必政府方面,肯定已經對整個村子地毯式的檢查過了。
我們推開大門走進去,首先是一道石牆屏風,越過之後便是中庭院,院子中央有個花壇,裡面栽種了幾株劍蘭花。再後面就是大堂了,裡面供奉著秦家列祖列宗的排位,還有一尊看上去非常古怪的泥塑,似人非人似獸非獸。
那泥像你要說它是個人吧,卻虎口狼牙一派獸像,要說不是人吧,一個腦袋兩條腿,倒也還有幾分人樣。據老爹所說,那是老秦家通靈秘術的開山老祖。
我和小娘們跪在地上,給列祖列宗磕了頭、上了香,完了便來到整個祠堂最裡面的那間暗屋。這間暗屋沒有窗戶,一縷陽光都透不進來,小娘們點燃了幾根蠟燭,這才驅走了黑暗。
屋子中間有個木質的矮台,斑駁不堪,歲數比我還大,我知道那是用來放屍體的,除此之外,四周圍再無一物。
小娘們活動著手腳朝西北角走去,我囑咐他這一次千萬別再硬撐了,不行就停手。而他卻滿是不屑,說是他娘肯定在家等他,現在他回來了,只要待會一施術,用不了多久,他娘肯定就會來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