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小娘們說的,我不置可否,我當然也希望他說的是對的,他娘就在這等著他,待會就會通過小娘們的嘴,告訴我們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在小娘們開始之前,我還是囑咐他小心為好。因為他所用的招魂通靈術,是通過對一種巫咒的反覆吟唱,再加之身體的不斷抖動,使自身達到一種極致的精神恍惚狀態,以求靈覺大開,招引亡魂上身。
當然抖動也不是隨便亂抖的,否則只要知道巫咒的吟唱方法,那就誰都可以通靈了。看似是隨意的亂晃亂抖,其實不然,那是一種運用體內真氣催動而出,有節奏並且也遵循著一定規律的抖動。大致原理,我想應該就跟武學家修煉氣功差不多,有一套心法和口訣,必須通過常年研習修煉,才能達到功成。
可是這種恍惚狀態一般人能夠承受的時間是有限的,這不但關乎體能也關乎心智和定力。有些人可能會堅持的時間長一點,有些人則短一點,這就要根據各自的情況而定了。一旦超過自己身體的承受能力,就會弄巧成拙,恍惚狀態會變的不可控制,嚴重的甚至有可能一輩子也醒不過來。其實這在老秦家的家史上,也不是沒有先例,有的人真的丟了魂,呆癡了下半輩子。
在停屍房裡,小娘們施展招魂通的時候,就是因為撐的時間太久了,超過了他自身的極限,所以差點就丟了魂。如果當時要不是我及時遏制住了他,那後果當真不是開玩笑的。招魂通施術過程中的大忌,就是一定要掐準時間,不行就收,切不可莽撞行事。
「行了,我知道後果的。」小娘們對我擺擺手,就在角落裡抖動了起來,嘴裡也開始了叫魂般的吟唱。
我看著陰影裡抖的猶如篩糠一般的身影,心中只能默默的祈禱他馬到成功。不然費了老大勁兒才回了一趟村子,什麼頭緒都沒理出來,回頭還要被當成怪物一樣隔離起來,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看著還在那「得瑟」的跟二五八萬似得身影,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心裡不免惴惴不安,著實捏了一把汗。
又過了一會兒,小娘們終於停了下來,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我見狀連忙上前,扶他起來,問道:「怎麼樣,還是不行嗎?」
「不行,再堅持下去也沒有意義了,如果我娘在這裡的話,肯定早就上我的身了,不會拖這麼久的。」
「遺體那邊沒有,村子裡也沒有,那麼多人的亡魂難道都飛了?」我非常不解的問道。
「我不知道。」小娘們手捂著胸口緩了一口氣,口中喃喃道:「怎麼會這樣呢,這……這沒道理啊!」
我扶他走出暗屋回到大堂,原本我和他都是很有信心的,但是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著實令我們有些措手不及。
「你跟我老實說,到底是沒有,還是你術施的有問題?」我質問小娘們,「你出師以後,究竟有沒有**完成過招魂通?」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這都什麼時候了,我還能跟你吹牛不成?」小娘們舉起三根手指做發誓狀:「我早就可以**完成整個招魂通的過程了,而且也成功過不下於三次了,這一點你完全不用懷疑。」
「那為什麼一而再的不成功,不是說只要肉身沒有被火化或者是下葬,亡魂就會一直徘徊在遺體附近嗎?」我依舊質問小娘們,「遺體全在停屍房,你在那裡說沒有,現在回到村子,你又說沒有,那你倒是告訴我,全村老小三十多口人的亡魂都他媽去哪了?」
「這……」小娘們一時間無言以對,只得對我擺擺手,讓我給他點時間,說讓他好好想想。
我不再說話,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這種安靜讓我很不適應。在我的記憶裡,村子雖然封閉,但是村裡人老老小小團結互助、其樂融融,並不是外人眼中看上去的那般孤寂陰森。現如今整個村子沒了絲毫的生氣,毫無往日的祥和,宛如籠罩在一團死氣之中,簡直安靜的讓人覺得有些可怕。
正是這種安靜,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我丟下一旁苦思冥想的小娘們,獨自走出了祠堂。
人都死光了,那麼牲畜呢?總不至於都他媽也死了吧!
村裡人排外心理很重,幾乎家家都養了狗,外人稍一靠近,都不用進村,十幾條大狼狗就會犬吠震天,聽了叫人頭皮直發麻。
剛才查看家裡的情況,心思不對在上面,完全沒注意到狗哪去了。我離家那一年老爹剛過了一條小狗,名字還是我給取的。當時看小傢伙虎頭虎腦的,我就給它取了個名字叫賽虎。六年過去了,賽虎現在應該已經長成一條高大魁梧的大傢伙了,我心裡想著,一路小跑回家。
裡裡外外翻找了個遍,後院狗棚裡只有一條鐵鏈子,一頭栓在木頭樁子上,一頭空無一物,仔細一查看,鏈子一頭竟然還有斷口。我又急忙跑到隔壁二叔家裡查看了一番,他家的狗也不知了去向,狗窩空蕩蕩的,估計他家的狗不栓,所以我也沒看見狗鏈子。
我直接回了祠堂,這也不用再看了,其他家裡的狗肯定也不見了,不然不會如此安靜的聽不見一聲犬吠。話說我都離開六年了,怎麼說也算是個陌生人,那些狗不可能聞見我的味,卻絲毫沒有反應。
「你跑哪去了?」小娘們見我回來了,便問道。
「我離開這六年,村裡人還養狗嗎?」我說。
「養啊!家家都養……」小娘們說了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抬眼盯著我,「哎!對哦!這狗都哪去了,自從我們進了村子,到現在連好像一聲狗叫也沒聽著啊!我剛才回家也沒在意,也不知道我家大黑跑哪去了,你說該不會是政府怕瘟疫外洩,把
把全村的雞鴨狗的全屠宰後給埋了吧!」
「我看不像!」我搖搖頭,問他:「我家賽虎是不是一直都在?」
「你說你家賽虎啊,當然在啊,你走的時候,它還是個小不點吧,你不知道,現在都長成一匹狼啦!」小娘們一邊說著,一邊跟我比劃著。
「我爹是不是一直拴著它?」我又問。
「當然,賽虎太凶,不拴著怕傷了人。前些年一個流浪漢靠近村子,估計頭腦有問題吧,都聽見狗叫了還一個勁兒的往村裡來,賽虎一個猛虎撲就上去了,差點沒給人咬死。」
「這就說明村裡的狗不是被政府處死的。」我隨即將剛才在家裡查看狗棚的情況跟小娘們說了。
他聽完眉頭一皺,說道:「你的意思是,賽虎是掙斷了鐵鏈子自己跑掉的?」
「不然怎麼解釋鐵鏈有斷口,鐵鏈跟狗脖子上的項圈肯定是有卡扣的,鬆了就能將屍體移走,你難道認為那是人為砍斷的,你當那些當兵的都是豬腦子啊!」我白了小娘們一眼,然後一揮手示意他別再糾結這個問題了,這雖然也算的上是一個線索,但是等出去問了便知,現在想再多也沒用。倒是他通靈失敗的原因,才是當下最急需解決的問題,因為這是我們能夠獲知那一夜村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唯一途徑。
一想到猶如冰窖般的停屍房裡,那三十四具冤軀,我這心裡便宛如刀絞一般的痛。如果我和小娘們這兩個倖存下來的人,不能找出他們的死因,又如何能讓死者安息,我又如何對得起老爹十幾年的養育之恩。
「我現在還無法定論,但是我把各種可能性都列舉了出來,你過來看看,咱倆一起推敲推敲。」小娘們拉著我來到中庭院裡,我定睛一看,原來他用石子將他想到的各種原因,全都刻寫在了石板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