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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突如其來 文 / 熏豆姑娘

    夜裡,風格外的大。木質的窗被拍打得啪啪作響,竺幽躺在床上,眼睛緊緊閉著,睡得卻不安穩。

    月色被烏雲遮了大半,窗外驟然一片黑暗。

    冷風陣陣,夢境中卻是另一派光景。

    耳旁有風聲獵獵作響,她大口喘息著,累極,卻停不下奔跑的步伐。有個念頭驅使著她一路向前,跑過熟悉的街道,漸漸接近她想去的地方。臉上有冷冷的濕意,是淚水控制不住流了滿臉。她依舊在奔跑,身邊似乎有人在安撫,清潤中仍帶著些稚氣的聲音,一聲一聲響在耳畔,是在阻止她,亦或是在鼓勵,她聽不分明,只知道一徑向前。

    她終於得以停下,眼前的景致卻是前所未有的震撼。鋪天蓋地的火光,映紅了整片天空。她呆呆站立在宮牆之外,看著那熟悉至極的方向冒出的股股濃煙,想前進,腿卻似灌了鉛,再不能移動分毫。

    有面善的嬤嬤跑了出來,灰頭土臉,看到她似乎嚇了一跳,語氣也有些驚慌,「公主,快些走吧,離開這裡,走得越遠越好,宮中已經被睿王攻陷了,聖上他……殯天了!」

    像是有什麼轟然倒塌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任憑身旁只長她兩歲的少年摀住了她的眼,「公主,別看了,走,我帶你走!」身子不由自主地被人拖著走,她想哭,可眼睛乾澀,任憑身旁的少年用力將她帶往別處,她仍是呆呆地回頭看著皇城的方向,那漫天的火光,成了她眼中最後一點光芒。

    「啊!」竺幽自夢中醒轉,直到眼睛適應了眼前的黑暗,才清醒過來,又做夢了。

    頭有些疼,她伸手想揉揉額角,一觸之下,卻是汗涔涔的觸感,滿臉水光,也分不清是汗還是淚。

    心口悶悶的疼。深吸了幾口氣,她才慢慢平復下來。

    剛到安寧寨的那幾天,她幾乎夜夜夢到這樣的場景。隨著年歲的增長,倒是不怎麼會夢到了,卻是在今夜,又一次身臨其境。

    她不想也不敢回想的場景,卻也不敢忘。

    若不是竺青拚死將她帶離,她或許也早已是那火下的亡魂了。

    下床披上外衣,打開窗,任憑冷風灌進來,將她的臉吹得冰冷,她因驚慌而燥熱的一顆心,這才安靜下來。

    眼睛裡已沒有了水光,她靜靜看著窗外被風吹動的樹枝,夜很深,百草谷內一片冷寂。許久,她狠狠閉了閉眼,關上了窗,又爬回床上躺好,卻沒能很快入睡。

    是這些日子過得太過安逸了麼。她想著,腦中不自覺地浮現那些溫情的場景,他的笑,他的目光,他握她手時溫熱的觸感,一幅一幅,皆是韓無期。手緊緊握成拳,直到掌心傳來尖銳的痛意,她卻似渾然不覺,淡淡睜開眼,已是一片平靜。

    有些仇,不得不報。

    有些人,不得不負。

    翌日,韓無期靜坐在書房內,看著手中熟悉的字跡,眉頭微不可見地蹙了起來。

    「無期。」清脆的女聲傳來,韓無期抬眸,竺幽自外面走進來,逆著光的剪影輪廓格外嬌媚。只是臉色並不太好,雖笑容明媚,終是沒能遮住滿臉的疲憊。

    「沒睡好?」他將她拉到身旁坐下,指腹揉過她眼眶下的烏青色。

    她愣了愣,將臉在他掌心蹭了蹭,無限依戀的樣子,卻仍是淡淡笑著的,「做了噩夢。」

    「這是什麼?」她眼尖,一眼看到桌上的信封,是竺青的字跡。

    韓無期沉吟片刻,將手中的信遞給她,溫熱的手握住了她的。

    竺幽有些歡喜,許久沒有與竺青聯繫,乍一見到他傳來的消息,整夜的壓力也減輕了不少。

    只是粗粗看了一眼,眉頭就深深皺了起來。

    「安寧寨被官府抄了。」她馬上就要站起身,韓無期卻緊緊握著她的手,溫熱的觸感自掌心傳過來,帶了些令人心安的味道。

    韓無期手上用了些力,側眸看她,「我陪你回去看看。」

    空曠的道路上,兩匹馬正奮力飛奔。竺幽抿緊了唇,臉上一片冷肅,手緊緊握著韁繩,任憑冷風似刀劃過臉頰。

    「不必太過擔心。」韓無期在一旁配合著她急速策馬,時不時地側過頭去看她。

    竺幽的聲音有些冷,「安寧寨眾人雖是山賊,但自從被我師父聚到一起,已改了隨意掠取的壞習慣。」有些話不吐不快,竺幽冷著一張臉,語氣中有些憤怒,「雖然這樣說有些矯情,可事實就是,他們一貫只打劫為富不仁者,且很少作案。」

    韓無期側眸看她,「所以,我也是為富不仁?」

    竺幽心裡咯登一下,沒有轉過頭去看他,沉吟了片刻才訥訥道:「那是寨子裡太久沒打劫了,所以才飢不擇食……」心知這樣的解釋仍然太過蒼白,她一面極力維持面上的淡定,一面在心裡惱怒自己,居然就這樣輕易說了那些話,他若是起了疑心,可怎麼收場?

    所幸,韓無期並沒有糾結於這個話題,只淡淡一笑道:「原來,是我運氣不好。」

    竺幽訕訕一笑,半晌不能說話。就聽他淡淡道:「竺幽,等這次事情了結,就將安寧寨解散了吧。你並不適合這樣的草莽生活。」

    竺幽沉默片刻,回眸一笑,淡淡應了聲好。

    本來,就也有這個打算的,不過是提前了一些罷了。

    一路無言。快馬加鞭趕到府衙外時,已是夜色深重。

    兩人停在大門緊閉的官府前,韓無期道:「不急於此刻,先去找家客棧住。」

    竺幽目光仍緊鎖著府衙大門,紅唇輕抿著,僵立在原地不說話。

    手心一熱,她才回過神來,韓無期靜靜望著她,聲音柔和:「想做什麼?」

    竺幽驀地抬眼看他,漆黑如墨的眸子裡,晶亮亮的。

    「劫獄。」

    在鎮上一家客棧安頓下來時,天光已隱隱可見。

    掌櫃的見他二人風塵僕僕,只以為是趕路至此,抬眼試探道:「只剩一間房了,不知客官……」

    韓無期淡淡點頭,「就要一間房。」

    掌櫃的應了一聲,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竺幽卻無暇他顧,疑心想著方才韓無期在她說出那句話時的反應——「好。」

    什麼也沒問,什麼也不勸,只說了一點,要先與竺青匯合,瞭解清楚情況。

    她側眸看他在燈下清俊的臉,發現她在看他,抬眸看向她,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怎麼了?」

    她迎上去,臉在他袖子上蹭了蹭,許久才舒心道:「你真好。」

    韓無期嘴角隱隱浮現一個笑容,伸出手在她頭頂摸了摸,低聲說:「趕了一天的路,先睡會吧,明日再與你哥哥聯繫。」

    竺幽應了,轉身看向床鋪,這才覺出些不對來。

    只有一張床啊……

    「怎麼睡?」

    韓無期低頭看她一眼,面色未變:「上床睡。」

    她面上努力維持著淡然自若,走過去鋪床,卻越發覺得身後有兩道灼熱的視線跟隨著自己。她有些不自在,動作也越發的僵硬。直到身後傳來他試探性的一聲:「怎麼了?」

    她擠出一個笑來,努力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回頭說了聲沒什麼,就脫了鞋和外衫,迅速爬上床,掀開被角鑽了進去。

    偌大的一張床,她只佔據一個小小的角落,被子拉得很高,露出一雙漆黑的眼。

    韓無期開始慢條斯理地脫衣服,她這麼看著,沒來由的慌。除去外衣,他走到桌邊吹熄了燈,月光下她只能看到一個朦朧的輪廓,仍是在脫著衣服,最後只剩一件中衣,才輕手輕腳爬上了床。

    床鋪驀地一沉。竺幽下意識地往裡挪了挪,才發現已然縮到了床腳。退無可退,他溫熱的氣息就在身側,朦朧的月光下,她緊緊閉著眼,全身僵硬。

    「怎麼了?」韓無期撐手在她頭側,就著微弱的月光看她,睫毛一顫一顫的,明明是很緊張的模樣,卻一再裝作無所謂,當他看不到麼?

    喉嚨沒來由的有些癢。

    竺幽沒有回答,閉著眼睛裝死。

    然後,一隻手就從她脖子下面穿了過去,一股大力襲來,將她往懷裡一摟,竺幽的臉已經貼在他的胸膛,她睜大了眼,緊張得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額頭突然就被彈了一下,他向來清朗的聲音裡帶了絲沙啞,低低地響在頭頂,「想什麼呢。」他聲音裡有些笑意,「快睡。」

    然後,他呼吸聲漸漸均勻,就真的抱著她這麼睡了。

    竺幽糾結了半天,窩在他懷裡不敢動,終究是撐不過沉沉襲來的睡意。

    天大的事,天亮了再說。

    真舒服啊。她在心裡輕歎了一句,眼皮越來越沉,漸漸的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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