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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章 窮人 文 / 兩手空空的客人

    三枝一下子愣住了,回頭看了看,發現那個中年人真的是在跟自已說話,問:「我怎麼了?」

    中年人不耐煩走過來,一把將她從門內推出去「你不行。」

    劉小花連忙扶著三枝「我們很能吃苦的。」

    中年人冷冷地說:「殘疾的請來做什麼?我們找的是捻藥的人,要用腳上的力氣。」

    兩個人這才知道,是因為三枝腿還沒有好利索,走路有一點瘸被他看出來了。

    三枝還想辯解「我不是殘疾,我是腿受了傷,已經快好了。」

    可兩個人還是被看護藥店的人推了出來。連劉小花也一並不錄用了。讓她們快點走開不要擋著路。

    三枝雖然感到委屈,可是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大吵大鬧。

    只是現在兩個人前景卻是堪憂。「要不然我們去找洗衣服做雜事的活吧?」三枝說。

    找這些雜事,要比進藥店做事更容易些。並且沒有很多要求。

    劉小花安慰她「做藥工比洗衣服要好。做藥的裡面恐怕分工很多,工序也複雜,必定是有些要技術的地方。若是做得熟了,便算是個本事,以後說不定人家都爭著要你,工錢也能漲。可洗衣服就算洗得再好再有經驗,也沒什麼用。以後隨便一個比你年輕手腳更便利的人,也能取你而代之。」

    三枝點點頭「那我們就找做藥的活。再試試別的不要用腳的店,找總會找得到的。」

    兩個人順著街一家家向前問,走到街尾也沒有收穫。劉小花回頭看著街上熱鬧人流,感到特別的孤單和無助。

    兩個人奔波了一天,卻是無功而返。

    回到小樓裡時,阿泰已經回來休息了,那個女孩卻沒回來。

    三枝走過去坐到阿泰身邊,他也沒有醒,那一臉疲倦的模樣,看上去十分可憐。三枝小聲對劉小花說:「以前他的臉是圓的。」劉小花也是默然。

    三枝輕手輕腳下去買了餅上來。等阿泰醒來就可以吃。

    過了一會兒阿泰就驚醒了,原來他回來只是休息幾個時辰,馬上還要去做事的。

    劉小花算了算,他這二天加起來,睡了統共不到六個小時。完全是在透支著自已的身體。而看他習以為常的樣子,這種生活恐怕就是常態。這完全是在用自已的健康換錢,並且還只是微薄的工錢。

    「我聽說多寶齋在請人。」阿泰邊把餅住嘴裡塞邊說「我本來今天也不能回來的,得了這個消息便找人代了工,趕回來告訴你們。」

    三枝高興得不得了。

    阿泰卻心事重重,說:「阿椿的手臂廢了。」

    三枝不解問:「哪個阿椿?」

    稍後才明白,原來就是那個她不喜歡的女孩。前一天還好好的呢,今天就變成了廢人。就算是不喜歡她,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

    「怎麼會廢了?」劉小花驚訝地問。

    「丹爐炸了。」阿泰表情十分苦澀。

    「那怎麼辦?」三枝震驚地問。

    「能怎麼辦。已經叫她家裡人來接了。可能會賠些錢。」阿泰歎了口氣。

    「那能賠多少錢呢?她可是沒了手臂。」

    「是她們家要賠錢給藥鋪。」阿泰說「大先生說,是因為她看火的時候睡著了,才把丹爐都弄壞了的,爐裡的藥也全都廢了。怎麼能不找她賠呢。」

    劉小花已經無言以對了。三個人坐在那裡,都沒有說話,氣氛異常沉重。一個丹爐要多少錢,爐裡的藥又值多少錢,想也知道對貧困的人家來說,是天數字了。以後阿椿會怎麼樣,她家又會怎麼處理,真是想也不敢想。

    同時也慶幸著,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已身上。

    過了一會兒三枝突然說:「她的手臂一定得治。起碼治好了,以後還能再做事賺錢。不至於是廢人。我的腿也是斷過的,可是被治好了。」

    阿泰這才留意起她的腿。之前實在是太忙碌,根本沒有時間關心這個。現在問清楚事情經過,阿泰震驚地說「你這真是天大的好運氣。那種可以接上斷肢治好這種傷的符,是非常珍貴的。要煉製起來需要很多道秘法,便是尋常的官家,也是捨不得用的。」

    三枝聽了心有餘悸,立刻對劉小花說:「六公子真是好人!」關切地問阿泰「那阿椿以後怎麼辦?」

    阿泰含糊地說:「誰知道呢。她的事我們是管不到的。別問了。你們不要忘記去多寶齋找工。早點去。」簡單地說了幾句。就急匆匆地走了。就算是他對那個女孩有著些不尋常的好感,恐怕很快也就會將那個人忘卻了。

    劉小花默默看著他的背影,真不知道是要怪人間無情,還是要怪世道艱難。

    留下的三枝為阿椿的事一陣唏噓。好好一個人,轉瞬之間,人生就這樣毀掉了。三枝鬱悶地說「我還咒罵過她呢。到像是被我咒壞的。」十分後悔。

    「各人有各人的命。」劉小花也只好這樣安慰她「她運氣不好怎麼能怪得到你呢。如果說一句話真的就那麼有用,我們現在也不是這樣了。」

    劉小花和三枝即不知道多寶齋是什麼地方,也不曉得在哪裡,但是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二天一大早,兩個人便出發了。一路問到地方,卻發現多寶齋就在昨天看到的那個窄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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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門面,統共沒有一米寬,像是有人在兩邊樓宇中間的夾縫裡安了個門似的。

    外面雖然掛了枯草,可一個去找工的人也沒有。不知道是因為位置不起眼沒人看見,還是因為那些找工的人不大看得起這種小地方。

    劉小花跟三枝等抗著貨的人都走出來了,才進門去。

    一進門就是一個狹長的冗道。大約有五六十米的樣子。人來人往。等走過了冗道,竟然就開闊了起來。直接便是一個大院子。院子裡推著很多袋藥材,還有許多人在一邊結算。

    她們一進來,便有個小丫頭過來「你們是找工的?」因為她們的打扮一眼就看出不可能是客人來。

    劉小花說是。那小丫頭上下打量兩個人,叫兩人跟自已走。

    進了院子裡面,再穿過一個人流如梳的大廳才是後院。後院一排排屋舍,每間屋子裡都有人在忙碌。

    小丫頭把她們帶到後院的空場上,那裡已經站了十幾個人。有個打扮得十分清麗的女子正在跟他們說話。

    「四娘,又來了兩個。」小丫頭把劉小花和三枝引過去。

    四娘懶懶得看了她們一眼。問「幾時可以做事?」

    三枝本來很忐忑的,走過來的時候一直忍著痛,想走得正常一點,見四娘看見自已有些跛卻並不在意,真是鬆了口氣。

    劉小花回答說:「現在就可以的。只需要回去報個信,讓同鄉知道我們的去向就行了。」

    四娘有些不耐煩地說「報信?隨便你們好了。」

    三枝連忙道「不要一個時辰就回得來。」

    那四娘不以為然,還是說「隨便。」但隨後就叫她們跟那十幾個人站在一起,她對那個傳信的小丫頭說「把門上的枯草拿掉。」扭頭就開始交待起以後在這裡做事的規矩來。

    劉小花到是慶幸,還好自已和三枝動作快。也有些明白,為什麼阿泰會特別跑回來通知她們了。

    四娘對所有人說:「你們既然來這裡,肯定也知道這裡的規矩。我們這裡管吃管住,一個月結一次錢。會發給你們衣裳換。換下來舊的交給我們,不許帶任何東西進藥房。在後院不可以亂走。不論做什麼,起碼得兩人成行。在工房中做事,不可私自與外人傳遞消息。如果有什麼事要跟外邊的人接觸,先要向管你們的人說清楚。」她聲音有些沙啞,講起話來絕不拖帶水,非常的果斷。一聽就是常常發號司令的人。

    劉小花連忙問:「一個月是多少工錢呢?」

    她看了劉小花一眼「一個月兩個錢。」

    三枝對劉小花眨了眨眼,幾乎要歡呼起來。兩個錢雖然不多,但是還管吃管住就省掉了一大筆的開銷了。也難怪這裡一招工就滿。

    等四娘交待完了規矩,就叫這些人在院子中間排成一隊發衣裳。

    在場每個人都得先登記了姓名、支輩與住的地方,才能領到衣裳。

    問到其中一個婦人時,她把支派和輩份講得沒能對上,再問其它的事,也都支支唔唔,被查出不是劉家的人,立刻就趕了出去。

    還有些講得不是那麼利索的,四娘就會多問些問題。

    比如家裡有些什麼人,村長叫什麼,如果是住在城裡的,便問清楚同支中的話事人是哪一個。

    這邊正在忙碌著寫名錄的時候,突然有幾個人從前廳向後院來。四娘立刻站起身,笑道:「厲先生好。」再慇勤不過。

    走在最前面的老頭停下步子向這邊看了一眼,只是「嗯」了一聲,就進南邊的工房去了。劉小花只看清他鬍子頭髮都是白的。看上去有幾分仙氣,表情很冷酷。高不可攀的樣子。

    四娘一直目送那個老先生走了,才沉下臉,向所有人說「那是店裡的大先生。他配的丹藥是於有名氣不過的,連宮裡的人服用的丹藥都是出自他的手裡。我們多寶齋做的藥,也全是大先生開的方。以後他要是叫你們做什麼,你們不論是在幹什麼,都先放下手裡的事。要是得罪了他,丟了工。別說我沒有提醒過你們。」

    大家紛紛表示知道了。便繼續登錄名冊。

    錄寫劉小花的名字時,四娘把花字寫成了華。劉小花連忙小心翼翼說「是花朵的花。」

    四娘看了她一眼。

    三枝怕她惹怒人,緊張地拉拉劉小花的衣袖「沒事的,華就華。一樣的一樣的。」

    劉小花謹慎地說「名字不一樣,怕會惹出麻煩來。一個字不同,就可能是別人」她只知道在現代,自已身份證上的字有一次跟所填表格上的字不同,就給她帶去了意想不到的困擾。要是這個名字關係到領工錢的事,出了什麼麻煩怎麼辦呢。

    有些事可以不計較,但有些事一定不能將就。

    好在四娘也並沒有因此而煩她,劃掉了她的名字,重新寫了一個。邊寫邊問「還有沒有誰的名字不對的?到時候名錄要被前院拿過去,按名字一個支派一個支派去核對你們的身份。要是出了什麼事,可不能怪我了。」

    有個人小聲說「這要怎麼核實?難道去問嗎?」

    四娘皺眉「便以村為例,一個村裡有多少人,今年有幾個人出生,分別叫什麼。便是小名,也有報至族中入籍。有什麼不好核實的?你是哪裡的?你這個人能不能查得到的?不能的話趁早走人!」

    那個人嚅嚅地說「當然查得到。我就是好奇,白問一句

    句罷。」

    四娘便不再理會她了。

    那些寫過名字的,一聽四娘說得這樣嚴重,連忙跑過來。把自已是哪個字都對上。

    三枝也恍然大悟,對劉小花說「還好你想得多。要不然名字不對,誰知道會不會故意為難我們呢?」

    片刻之後,大家都領到了衣裳,雖然料子不好,但衣裳很厚實,保暖不差。胸前與背後都寫著大大的字。

    四娘把她們全趕到一個屋子裡,讓她們脫光了將衣服換下來。

    可這屋子沒有隔擋的東西,誰把誰都能看得精光。而四娘就站在屋子中間的桌子上,嚴肅地盯著每個脫衣服的人。

    三枝氣得小聲說「她怎麼能這樣呢?身體髮膚,怎麼能這樣在大廳廣眾之下被別人看!」

    她旁邊的一個女人,邊換衣服,邊冷冷地說:「規矩是這樣,我們在這裡做事,就要按規矩來。你要是不願意,可以不做呀。」

    三枝惱道「要是可以不做,我才不會在這裡受這樣的屈辱!」

    那女人便冷哼「那你還多說什麼?」

    劉小花安撫三枝:「忍耐些。動作快一點就沒事了。」

    其實這時候,劉小花自已的臉也紅得能滴出血來。她看看自已周圍的人,這些人都在四娘的審視之中脫得精光。那種強烈的羞恥感,令得她真想丟下衣服走出去。可最後,還是不得不在四娘的審視中把衣服都脫下來。

    這個時候,她是深刻地明白了,在行館的時候,那個貨郎的意思。窮人真的是有時候,連人也做不成的。

    沒有了做人的尊嚴,怎麼能稱為人呢?

    她急切地想要多賺一點錢,快點離開這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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