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不想再回憶當時的過程。因為每回憶一次,就好像又回到當時那個絕望的時刻。那種感覺,就像我當初在抑鬱的苦海中不可自拔,想要自殺一樣。但我還是想把那段痛苦的記憶寫下來,想提醒我們這些活著的人,能健康平安的活著,是多麼的幸運和榮耀。是任何財富和地位,都比擬不了的。因為你沒見過那些被醫生判死刑的人,她們是多麼的想活下來。就算傾其所有,拋下生前鍾愛的各種名利,就連珍貴感情,和生動的語言,在生命前,都顯得蒼白的時候,她們不要名利,不要愛情,低下健康前,死也不肯低下的高傲頭顱,哪怕讓她做個清貧的孤獨者,都想要活下來的時候,你就知道,那種求生的決心,有多震撼了。
現在,笑薇那句悔恨的感歎,還在我耳邊響起「寒雪,你不懂,錢已經對我沒任何意義了。醫生還是要感謝的,紅包一定要找機會給人家。收了錢,還是不一樣的。你不瞭解,收沒收東西,是有區別的」。當我們擔心笑薇的醫療費不夠用的時候,而她卻拿著錢,逼我和小朵,去賄賂醫生的時候,我無論多麼不情願去做這樣的事情,但為了讓她心安,我和小朵難為情的在醫院裡找各種機會,去賄賂醫生。我心裡清楚的明白一件事情就是:笑薇把醫生,當做最後的救命稻草了,她想活下去。
那天,又是一個大清早,我們趕到醫院。各路專家門診的候診區盛況空前,三百塊一個專家號的門診,和普通門診一樣坐滿了人。在這個國家,從沒有一個人多的地方,讓我感到如此驚心過。我們到底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裡?到底是我們吃錯了什麼東西,還是缺乏鍛煉?以至於疾患這麼多,佔滿了醫院的所有角落。我不由心生恐懼和疑問,沒人來回答我的問題。我在驚心的一刻,愕然醒悟,我們今後該重視自己的身體,該健康積極的活著了。不能再消沉,活的像行屍走肉般,忽略已經萎靡的快到無藥可醫的身心。現在,我感到能健康的活著,真的比什麼都重要。
顧向東找醫院內部的人,幫我們拿到的是靠前的號,我們推著笑薇,剛走近吳醫生的門口,就有人警覺的問我們是幾號,怕我們插隊。診室內叫號一開始,門口一陣騷動,各路家屬,和病患,擁在門口,叫著吳醫生的名字,爭先恐後的想要進去。不難看出,裡面的吳醫生,在患者心中很有聲望。難怪笑薇和毓珊,一心求著要來這裡就診。
我被這陣勢有點嚇到,我不想去擠,去搶,又怕笑薇認為我不夠積極,不夠關心她。我如果去擠,就顯得和那些沒次序的人一樣,沒明,沒規矩,就算我是一個病患家屬,我也想做一個有素質的病患家屬。好在我用身體護住笑薇的推車,不知如何進退的時候,診室的門開了,一個微胖的中年護士,扯著嗓子喊了句「不要擠,都往後退,把通道讓開!叫到號的進來!」,說著,她將另一扇門鎖上,留下半扇正好夠推車進去的門叫道「三號進來」。
「是我們」。我應了聲中年護士。
「只能進來兩名家屬啊」。護士提醒說。
我、笑薇二嫂、小朵,我們三人默契的相互看了眼,小朵說「嬸嬸,那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和寒雪進去」。
診室裡,已經有兩位患者,還在不停的向吳醫生發問,吳醫生的對面,坐著一位男助手,正在緊張的輸入病歷,他默默的接過我手上笑薇的病歷卡,在電腦上搜尋著笑薇的名字。吳醫生從內室出來,匆忙的洗了把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面無表情的應付兩個病患「沒到那麼嚴重,回去先治療,看看治療效果再說」。說完,中年護士把他們「趕」了出去。吳醫生的視線才轉移到笑薇身上,沒等我開口,笑薇就打起精神說話了「吳醫生,我已經做了幾個療程的化療,效果不怎麼好,指標又上去了,怎麼辦呢?」
吳醫生翻了一下笑薇的病歷,視線在笑薇身上停留了不足十秒的時間就收了回去,一臉嚴肅的對對面的助手說「打開陸笑薇的病歷」。說完,他的助手,迅速回應道吳醫生「切除手術已經做過,在本院做過放化療,近期指標反彈,做過膽汁引流,放了導管」。
吳醫生聽了助手的話,問了句「把你的報告拿來看看」。話音落,小朵趕忙把夾在病歷本中的報告,遞到吳醫生手上。他看了一眼,毫無感情的臉色,轉眼和藹的看了笑薇一眼,收回視線,輕聲的說「你上次來我這看過一回是吧?」
「是的」笑薇應道。
「上次來看的時候,沒這麼糟糕。這麼短的時間,你還出現黃疸,現在已經擴散損害到你的肝腎功能了,藥對你已經沒效果了。沒什麼好治的了,回去好好休養吧。用藥對你來說,也是一種痛苦」
「吳醫生,請您一定要想想辦法!她還這麼年輕,家裡父母都指望著她呢。您醫術高超,在業界這麼權威有聲望,一定有辦法的對吧?之前您給開的治療方案,都是有效果的。您再換個方案,給她試試吧!」我情緒有些激動的說。
「你是她什麼人?沒見過你,之前來的那個好像不是你」
「我是她朋友,好姐妹。之前那個朋友去日本了,今天還特地打電話回來,說讓我們請求你給想想辦法。她還說回來要來拜訪您的,說您一定有辦法治好陸笑薇的」
吳醫生依然面無表情,嚴肅的說「陸笑薇現在沒辦法了。她(癌細胞)已經大面積擴散,藥對她沒用了」
「走吧,寒雪」。笑薇絕望的說了句。
我不甘心「吳醫生,那請問您,她如果放棄治療了,她的身體,在後面會發生什麼狀況?我們該怎麼護理?」
「後面會很疼,臟器會衰竭,我可以先給你開兩盒止痛藥。她想吃什麼,做什麼,都隨病人的心願就可以了。年紀這麼輕,為什麼不注意保養自己的身體呢」
「吳醫生,真的就沒別的醫治辦法了嗎?」我依然不甘心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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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吳醫生用了一個很棘手的眼神,看了我們一眼,有些不耐煩的問了句「你們經濟上能承受嗎?」。
我看了笑薇一眼,她立刻回應道「能」。
這時,我們後面就診的人已經進來,是醫院內部的一個醫生領進來的。我們還沒問完話,那個醫生就插話進來了。吳醫生回應了他一下,對我們說「你們如果經濟能承受,那就給她試試靶向治療。但效果不會有逆轉,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什麼是把向治療?怎麼收費呢?」
「就是打靶的「靶」,針對病灶部位,靶向殺滅癌細胞。一次兩到十萬左右。你們先考慮一下好吧」。說完,他在電腦上快速點擊了幾下鼠標,給笑薇開了兩盒止痛藥,我們就被中年護士「趕」了出去。
出門後。我和小朵藉故又返回到了診室,插了個空問了句「吳醫生,如果陸笑薇不再做任何治療,她還能堅持多久?」
「最多半年吧。已經擴散到臟器了,還是不要做吧。沒什麼意義了」吳醫生在空檔,毫無表情的回應了我們。
我和小朵,已經無法用語言,來描述我們當時的心情。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當時絕望的笑薇,語言太蒼白了。回家的一路上,我們的心情無比沉重,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我們努力了一場,到頭來毫無結果,難道這就是笑薇的命嗎,不公平,怎麼會這樣、、、,我在心裡無助的念叨。
毓珊知道笑薇生命倒計時開始,終於回來了。從我手裡將「接力棒」拿了回去。我終於舒了口氣,可以調整一下情緒了。生活永遠都在進行時,無論多悲痛,我都不能止步,必須含著淚和痛,繼續往前奔走,才會堅強,才會成長,才能忘記痛和累。只有往前奔走,你才會知道,生活賜予我們的,不只有悲傷,還有甘甜。只要你懂得靜下心來欣賞,就會發現生活裡,不是只有一種苦澀的味道。只要你懂得滿足和感恩,放下那些無謂的**,讓心靜下來,就會發現很多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