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顧浩然都已經學會走路了。母親和黎洋洋回老家七八天了，我一個人忙著教浩然走路，看他跌跌撞撞，怕他摔跤磕碰，我每天精神高度緊張。回到家，還要洗衣做飯，弄家務，晚上又失眠，睡不著覺。大半夜了，還一個人坐在客廳看美劇《desperatehousewives》，劇中的主婦們各有各的煩惱，最後沒能擺脫的，悉數自殺，留下一段又一段的獨白，給劇中活著的主婦，和看劇的觀眾。我一個人孤獨的坐在客廳，在劇中尋找共鳴，內心極度空虛，極度沮喪，感覺離自殺不遠了。
顧向東自從上次在我的主動下，例行公事滾了一回床單後，在**方面一直表現的冷淡，對我沒有需求，也沒有**，我心裡有一種被人嫌棄的強烈感覺。畢竟，我以為一個女人，經歷了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生了孩子後，丈夫會更加疼愛自己，沒想到我不但得不到愛，反而被冷落了。我很不能理解，也不想再主動。我是個感情上被動的人，如果想讓我主動去征服一個男人，除非這個男人英俊非凡，德才兼備，讓我仰慕到能激起我的征服欲，我才能做到主動。但顧向東顯然沒有達到，我心目中想征服的那種標準。而且，他每天正在不以為然的，消受著我為他打造的幸福生活，還不盡丈夫義務。我再度懷疑他是有了外遇，可又沒證據。他每天下班正常回家，家用的錢也是每月按時打到家裡的帳戶上，儘管我知道他如果想有外遇，出軌跟人約會的機會很多，而且也一定會做的滴水不漏，不讓我發現。誰讓我現在沒錢，沒自由出不去呢，他這明擺著就是在欺負我。我越想越氣，心裡莫名其妙的湧起了一股恨意，恨顧向東，恨這該死的生活。每晚凌晨後上床，看見顧向東打著呼嚕，睡的很香，而我內心痛苦煎熬，尤其是生理上的渴求，讓我一再的壓抑，讓我感覺身邊的男人，越發的像個擺設，中看不中用，我心裡不但恨，被嫌棄的感覺也更強烈。漸漸的，我的脾氣開始變的很暴躁，頭髮也大把的掉，顧向東意識到我情緒上的巨大變化，也意識到我是在針對他，他便每天早早下班回來，陪我和浩然散步，說話做事也盡顯溫柔體貼。但他只注重在精神上寬慰我，房事方面他避而不談。我越發的覺得，他肯定是有了外遇，假意安撫我。但我不想為這種事，跟他吵架翻臉，顯的自己沒風度。
又是一個下午，浩然在小區樓下的綠草坪上，跟幾個小朋友嬉戲玩耍，顧向東牽著我的手，在草坪邊上散步，看著活潑可愛的浩然，顧向東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來轉移我的注意力，我一臉認真，直奔主題，把憋了好久的話，和對他的質疑，道了出來：「你是怎麼回事？從我懷孕到現在都兩年多了，上次房事過後，你一直提不起性趣，我們這麼年輕，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我們不應該是這種狀態，這是種病態的生活，你不覺得嗎？」
顧向東牽我的手，手心直冒汗，眼神閃爍了一下，他有些意外，我會直接問他這種問題，他像是心虛，又像是難為情，小心翼翼的說「可能是最近公司事情多，工作壓力有點大，再加上房間裡有小孩子。以前，你媽也在這邊，家裡人多，心裡好像有點障礙。我現在正在調整，你給我點時間。」
「我認為這不是理由啊，孩子晚上都睡覺了，一點也不會影響到我們。你說我媽會影響我們，但她現在都回去了，對你有什麼影響呢？」
顧向東越發的緊握著我的手，手心不停的冒汗，語氣裡滿是誠懇的說「小豬，你再給我點時間，公司最近事情很多，下面有個下屬要辭職，等我招到人，把手頭的事情忙好了，我就能放鬆一下了。你媽走了以後，我知道你一個人帶兒子不容易，平時也幫不上什麼忙，以後週六週日我來帶吧，你早上就可以多睡會兒」
「你看我失眠的這麼厲害，哪睡的著？你連給孩子穿個衣服都不會，早上不還得我起來給他穿好，餵好了，你帶出去，沒逛個兩三個小時，就推回來了。我還得給你們煮飯，洗衣服，弄家裡衛生。我什麼時候才能睡個安穩覺。我現在都好羨慕你，有工作，有收入，瀟灑自由，來去自如。工作幹好了，你有成就感。回到家，你有舒服的環境，享受現成可口的飯菜。我現在有什麼呢？工作沒有，收入沒有，自由也沒有，每天上個廁所都得把兒子放在邊上看著。煮飯還得扔堆玩具放在廚房門口看著他。來例假了，肚子痛的腰都直不起來，還得給兒子洗澡穿衣，給你洗衣做飯。我現在真的好想出去工作。要不是兒子還小，沒人給帶，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在家呆了。」
顧向東聽了我一長串的訴苦，低著頭默認了我說的事實，完了之後，弱弱的說「小豬，辛苦你了。帶孩子方面，我也確實帶不好，我會努力改進的。你放心吧，你想出去工作也可以，等到孩子大點了在考慮吧。其實上班也不輕鬆的，你看我們公司，我下面的幾個下屬，家庭日活動上你見過的，現在一個月只有我工資一半的收入，還要養家，趙凌他老婆也快要生小孩了，前幾天我去福州出差，他跟我說感覺現在生活壓力好大。想想也是挺不容易，這傢伙業務能力又跟不上，不然我還能跟公司申請給他加薪。自從我們有了浩然後，我深有體會，看著趙凌，我都有種替他著急的感覺。昨天我們部門幾個同事，提前為他生孩子湊份子，我就多給他包了幾百塊。小豬你知道我現在想什麼嗎？」
我面無表情，感覺腿腳乏力，一臉的淡然的從他濕濕的手掌裡抽回自己的手，在一個花壇邊沿上坐下「不知道，你的想法從來不說，就是說了，我感覺我也理解不了你」
顧想東每次說到他的同事，和他的工作，就慷慨激昂。他攬著我的肩膀，一臉神往「小豬，我告訴你，我現在工作還不錯，業務方面也沒太大壓力，客戶關係也很穩定。我的工資，每年也在逐步上漲。現在，我們家裡付房貸，還有兒子的花費，都在我的預算之內。接下來，我打算在工作上拼一下，在兩年之內存一筆錢。這樣，我們以後的生活就寬裕很多。你以後如果不上班了，我們自己發展個副業，開個店什麼的都可以。反正，有了兒子以後，我老感覺錢不夠花，我們就這麼一個小孩，長大以後我可以不管他，讓他學會靠自己。但在他成人之前，我是不會讓他像你小時候那樣去吃苦的。那
那樣，我會覺得自己很沒能力。」
「是啊，你說起來是為這個家，但我感覺，你是為了你的成就感，和虛榮心在奮鬥。你知道嗎，我們現在的一切都在你的預算內，不是因為你掙的多，而是因為我會持家，花的少。兒子現在才剛學會走路，離上幼兒園還有一兩年的時間，我自己現在買衣服，買家庭用品，大多在網上買，很實惠，也沒花多少，現在家裡的錢足夠用了。我從來沒給你金錢上的壓力，以前我們在田林租房子住的時候，你月薪才三千塊，我怕你有壓力，我經常都是花我自己卡上的錢，從不跟你開口。那時候，除了我那次意外懷孕，你懦弱的把孩子的生殺權拋給我，打掉孩子，讓我痛心了一段時間。除過那段讓我心傷的日子，我覺得我們在一起的這兩年，過的很開心，很幸福。自從你要買房子，然後結婚、生孩子，這幾年，雖然你自我感覺良好，覺得工資高了，職位升了，經濟寬裕了，但我感覺一點都不開心。我知道你很享受工作上帶給你的成就，可那是你用精力和時間換取的。我現在需要的是感情和自由，不是錢。這幾年，你每個月除了拿點工資回來，頂多週六，週日，陪我們吃個飯，其他大部分時間，你都在弄你的工作。不是出差，就是加班。你如果一定要用錢來填補這個家，那就拜託你以後每月多拿點錢回來。在上海，跟你同等職位的人，人家月薪都不止這些，你說你被美國人壓搾剝削成什麼樣了，拿著買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還在這裡沾沾自喜。你都不覺得你的工作，已經把你給累的連我們夫妻生活都力不從心了，要不要我給你們老闆寫封email申訴一下？」
「好了，我知道了。等我忙完這段，就不用加班，以後多陪你和兒子。」
和顧向東談話後，我以為如他所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很不能理解，跟他生活了這些年，我越發的覺得顧向東不夠懂我。他總是在我需要蘋果的時候，給我梨。需要梨的時候，他給我香蕉。就算你跟他說了，我需要蘋果和梨，他就只能扔個蘋果或梨給你，永遠都不會兩樣都完整的，滿意的給你。你還不能跟他叫苦叫冤，不然他的潛台詞，立刻就會在我耳邊響起：我都這麼辛苦的為了你的蘋果或梨，你還不理解我，還嫌我做的不夠好，那你覺得誰好，你找誰去。
一個新的早晨，顧浩然醒來，開心的拍打著，他小床上懸掛的球體音樂風鈴。見我醒來，他朝我笑笑，爬到我的大床上來，拉我的胳膊，嘴裡嘰裡咕嚕的，我就聽清了一句「媽媽」。他每天醒來都很開心，跟我會意的微笑，然後爬起來叫我：「媽媽，起床。」雖然他的話，說的不是很清楚，但我能明白他。每天這個時候，我就會討兩個奶油味的香吻，然後起床，給他換尿布，沖奶粉。我刷牙、洗臉，完了煮我們的早餐。小傢伙被我精心養育的白白胖胖，帥氣可愛。從出生到現在，我無論多累，都堅持給他勤洗澡，勤換衣，別的小孩身上有鼻涕，有奶腥味，有大便味，在顧浩然身上，能聞到的都是濃濃的香粉味，白淨陽光的笑臉，可愛帥氣又精心的穿衣搭配。我覺得孩子就是父母的臉，父母的結晶，抱著一個體面乾淨可愛的小孩出門，就是一道幸福和諧的風景，別人都會多看兩眼。自己看著孩子，也養眼舒心，養育的心情，都會好一些。
「來，寶貝，親媽媽一個，媽媽就起來」我指了指自己的左臉，向爬過來的顧浩然示意。小傢伙笑的很開心，爬到我跟前，低下頭，小嘴在我臉上輕啜了一下。「來，媽媽也親一下寶貝」，說完，我在小浩然的嘟嘟臉上親了兩下，然後在他身上撓了幾下癢癢，小傢伙笑的縮成一團，小眼睛瞇成了一輪彎月，身上了小肥肉也一抖一抖的，可愛至極。給他換了紙尿褲，小屁屁打了些爽身粉。洗好手，沖了奶粉，小傢伙迫不及待的抱著奶瓶，小腦袋一仰，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待我洗好臉，刷好牙出來，他已經開始擺起了「地攤」，把客廳茶几下兩個籃筐的玩具擺弄了出來，新奇的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在他的世界裡，認真的探索著。趁著小傢伙玩耍的空檔，我在廚房匆忙的給自己煮了碗番茄雞蛋面，給浩然蒸了一個雞蛋羹。一碗麵的時間，浩然只要不在我的視線裡，我就會在廚房叫他「寶貝，你在哪裡？」，「浩然，你在做什麼？」。兒子聽到我的叫聲，就會拿著正在玩耍的玩具，蹬蹬的跑到廚房門口報到「哎，在客廳」，「哎，媽媽，我在這裡」不厭其煩的回答我，到我視線裡來報到。兒子真的很乖，在他有限的理解能力內，我說過的話，他都能記住，並且聽我的引導，知道我是在擔心他，是愛他。跟我去超市買東西，我以食物添加劑最少，相對健康，小孩又最喜歡的零食，給他三種選項，買其中一個。每次他拿著我說的三種，眼睛一遍又一遍的掃視著貨架上的其他零食，忍著口水，再看看手裡的牛奶片、牛奶和高鈣餅乾，很捨不得的放回手裡其他兩樣，拿著牛奶片跟我去收銀台。有時不想給他買東西時，出門前我就會告訴他說「今天媽媽去超市是買家裡用品的，不買零食，你還願意陪媽媽去超市嗎？」小傢伙點點頭，認真的回答「願意」。到了超市，他趁我不注意，拿著他這輩子最想吃的薯片和巧克力，看了又看，然後又放回去。他不耍賴，不撒潑打滾，不哭不鬧，我站在貨架旁，靜靜的觀察著他的舉動，心裡無比的欣慰，不到兩歲的小孩，他已經懂得取捨了，這是多麼令人欣喜的事情。事後，我偷偷了買了一小塊巧克力和小盒薯片，回到家，給他各嘗了一小塊：「寶貝，你今天表現的很棒，尊守約定了，沒有跟媽媽要零食。媽媽要送你一個大拇指，這個是獎勵你的，只能吃一點點，因為這個吃多了不健康，喉嚨會痛痛，要看醫生，會打針的知道嗎？」浩然眼睛盯著巧克力和薯片，小腦袋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知道了」。雖然每天，心弦被孩子緊緊的拽著，看到他每天乖巧的，用笑臉面對我，把整個生命都交由我監護，依賴著我，粘附著我，人世間的眾多關係中，恐怕也只有孩子對母親的信任是死心塌地的了。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學會了理解，學會了用心去觀察一個孩子的成長，用心去體會他帶給我的快樂。浩然小兒的存在，讓我這個為娘的多了份苦痛，也同樣多了份寄托和希望，不然還真不知道這瑣碎無趣的日子怎麼捱的下去。
下午，好一個晴朗的天氣，我給浩然換上了套好看的
衣服，在小區樓下的後花園裡玩耍，我拿著單反相機，紀錄著兒子天真無邪的舉動。我喜歡和他一起自拍，或是拍他。他心情好的時候很配合，隨便我怎麼拍，他都不介意，偶爾還會聽我的指示，給我擺個姿勢等我定格。心情不好，或是調皮的時候，他一看到相機，就開始跟我躲貓貓，笑嘻嘻的，激動萬分的往小樹或花叢後面藏。我們玩的正起勁的時候，我的電話響了「老大，你管管媽，她打我了，把我手都打流血了，我現在在屋後的土丘這裡，如果她還不住手，我一定會還手的，不認她這個親媽都行！」是黎洋洋打來的，電話裡，他哭的很傷心，語氣卻惡狠狠的說著母親。
我不明所以的被驚到「你先別哭了，把話說清楚點，媽為什麼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