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淳耳受了傷的身子剛想要縮還回原位,哪曾想卻聽得姜太醫在外頭說起了玉珠的事,其間還有她心下裡是有了人,叫著玉珠寒了心,當下裡她的身子一顫,剛巧手心從床板間上頭滑開,她的整個人都跌到了地上。
順帶著還勾帶了擱放到桌案間上頭的茶盞,茶水掀翻,全數灑到了上官淳耳的身上,樣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她不由得攏了自己的領口,有些皮肉順著她衣袖現了蹤跡,這個時候了,她不能再在這裡翻了船。
小李子聽得內殿裡頭的響動,立時拔腿進了內殿,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上官淳耳癱軟在了地界上,錦緞棉布被面散落了一地,素白的衣衫上落了茶水,茶盞跌摔在上官淳耳的手邊,那極鋒利的碎片與著手腕的距離極的。
「大人,您可得小心一些啊,這若是劃破了手腕,那可就是鮮血直流呢。大人,讓奴才失您起來吧。」
小李子忙著朝著上官淳耳奔了過去,上官大人這是怎麼了?按著大人的性子,即便是姜太醫說得再難聽,那也不會如今糟踐自己,這般的模樣,當真是有一些的凌亂了。
上官淳耳唔了一聲,藉著小李子的手緩慢而又艱難地挪回了原位,她的身子極疼,但比起姜太醫那一番話來,卻是有些不足一提了。
「姜太醫若是口下留下德,也不足以讓本官動了殺機。」上官淳耳小心地爬在了床榻間,棍棒傷雖則不算是大傷,但這棍數多了,皮肉都被打爛了,傷筋動骨一百天,這皮外傷疼得日子也不會少。
「大人,姜太醫那人就是這般的德性,口上把不住門,大人可別聽著那姜太醫胡亂瞎說,傷著了身子總是自己個兒的事情。」小李子拿被子覆上了上官淳耳的身上,又將內殿裡頭的事宜吩咐了殿外的侍女前來整理了妥當,這才朝著上官淳耳開口出了聲。
大人何必跟姜太醫一般見識,如今傷著了自己的身子,疼得還是自己呢。都說傷疤落到別人的身上才不疼,大人怎的連這個道理都給忘了呢。
上官淳耳瞧了小李子一眼,眼下裡瞧事情也是有一些局限了,看來小李子還得她提點著一兩句,「憑著姜太醫的本事,還惹不得本官為此生氣,他當著殿院裡扯了那一嗓子,逞著他的能耐,連累一個姑娘家的清白,到底是為人太過於陰暗。」
小李子點點頭,的確是,姜太醫站在殿院裡喊著上官大人心下裡有了人,這才沒對玉珠姑娘起了意思,上官大人男子身,又常時出入君上的正陽宮或是娘娘們的宮閣,這話不是說上官大人對君上,或是娘娘們動了其他心思麼,這話誰人聽上去都會氣極。
「大人說得是,姜太醫嘴裡總是吐不出好話來,以往同著付侍醫一道,在這宮內沒少說過胡話。上了年紀還猶不自知,竟然眼下裡扯了一位小姑娘進來,總是活得倒回去了。」小李子長歎了一口氣,姜太醫本事不足,還喜歡逞得口舌上頭的能力。
「他那人,以為眼下裡得了良美人娘娘的重用,便就能在這宮內站穩了腳跟?既然如此,君上為何不將大殿下抱給良美人娘娘撫養,這樣的心思,憑著姜太醫那性子,能夠想得到?」
上官淳耳冷得極為的輕蔑,臉面上頭的嘲諷分外的明顯,從這一層事情之上,她就是瞧不上姜太醫,這樣的人還能夠處在太醫的位份上,良美人娘娘即便是再想要懷上龍子,做為太醫總得顧著良美人的身子。
她之所以會在那方子的最後落了沉香兩字,為的,不外乎就是叫著姜太醫看清了這藥草的效用,希望姜太醫能夠看得清楚,她與李家的仇怨深淺,對著良美人的確是沒有那般的和善,但是姜太醫則是不同。
為了自己的位份得保,為了叫良美人不與自己為難,這樣極其傷人身子的方子連眼波都未有眨動上一番,拿了就使用了。
「姜太醫那般之人的確是擺不上檯面上來,但大人,奴才以為,姜太醫會在外頭提起那一件事,莫不是有人朝著姜太醫透了風聲?」小李子抿了抿唇線,玉珠姑娘那事知曉的人極少,上官大人吩咐了不許招搖,為的,就是怕玉珠姑娘的名譽有損。
而現今姜太醫提起了此事,難保不會有人事先透了風聲出來,所以小李子有些擔憂,此事怕是有些人有意為之了。
上官淳耳心思一頓,這幾日受了傷勢,這一番曲折她想得淡了,也未有仔細深想,姜太醫的確不是一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而且姜太醫同她也是打不到一堆上頭去,如今來的這一手,難保不是姜太醫的手段。
「你說得對,這一曲折是被本官忽略了。玉珠的事情除卻你我,李元碌,君上之外,便就是王后娘娘了。你,本官自然是信得過的,君上為天,不會對此事費心思,李元碌是在君上跟前當差的人,自是明白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那麼,此事,也就只有王后娘娘了。」
小李子打了一個冷顫,「大人,若此事是王后娘娘透給了姜太醫,那麼,王后娘娘是否是想要同著良美人娘娘聯手呢?畢竟良美人娘娘如今身懷有孕,日後的位份自然也是尊貴無比的。」
上官淳耳抿了唇線一笑,祁家何等的高傲,連一個曲家都不曾給放進了眼裡去,更何況是一個李家的良美人。
「不會。良美人心思冷硬,即使是再不濟,也不屑於同著祁家聯手,更何況,如今曲夫人母體殞滅,良美人不想要也踏上那般的路子,與虎謀皮總得要拿肉來還的。」
小李子不解了,「那這麼一來,會不會是姜太醫想著良美人不若王后娘娘的位份高,想要另找靠山呢,姜太醫那般的人,心思從來都是多面的,良美人常時讓著姜太醫尋了方子,難保不會惹得姜太醫不得不去依附王后娘娘。」
「這一層,本官有想過,但是依著王后娘娘的心性,是
絕計不會讓著姜太醫進了自己的旗下,即便姜太醫不是良美人殿內的人,但是,到底姜太醫是常出入辰北殿,疑人不用,莫說是王后娘娘,即便是本官都不會用。」
上官淳耳眉間的折子少了一些,疼意已漸漸地平復了下來,她瞧了一眼小李子,便又將話頭說得完全了,「那麼,王后娘娘這一回,是衝著本官來的。曲夫人已身死,祁王后便以為本官沒了庇佑,所以才會來了這一手,將本官置於炭火之上。」
「大人的意思是,姜太醫前來大人的殿院裡來,目的便就是王后娘娘想要藉著姜太醫的口,對大人施了些手段了。」小李子將上官淳耳的話串了起來,細細地想了一圈子,曲夫人娘娘已殞,大人又與著曲夫人走得近,原先王后娘娘就想要除去上官大人,如今不過是到了最佳的時候罷了。
上官淳耳點頭,面色上頭的凝重分外的明顯,「只怕是這樣的了。姜太醫在殿內處處提了本官的私事,便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將本官的性命奪了,而王后娘娘找上姜太醫,不過是猜著姜太醫想要上位的心思罷了。」
當真是好手段呵。上官淳耳心下裡對著王后娘娘的敬服又多了一層上來,曲夫人娘娘已殞滅,而君上卻未有因此而摘了她上官淳耳這顆項上人頭,僅僅是將她拖出去施了八十棍棒刑罰。
連曲夫人娘娘殞滅之時都考慮到了她的醫術,八十棍棒若是在尋常人的身上,只怕是會咬舌自盡了,那麼,她醫術猶在,就只會是臥床不起,這樣一來,不正是稱了王后娘娘借了口舌來將她推上炭火之上麼。
可是,她又是何種辦法來應對,自己身子尚且無暇顧及,更惶論是她上官淳耳前去堵了憂憂之口,而且,這事情能用著言語說得清麼?多說多是錯,不說還是錯,無論如何,這事情她都是逃不過去了。
她想著,這事情牽扯到了君上的名譽,而君上不可能會將這逞口舌之人通通殺光,唯有一個最為妥當的辦法,就是將她上官淳耳這個當事人給砍殺了,只有她的死,才能夠洗淨清白,果真,不愧是北周的王后娘娘。
「那麼,大人,眼下裡要如何做呢?大人可得早做打算才是,傷了身子事小,殞了命可就不得了了。」小李子分外的擔憂,按姜太醫對上官大人的恨意,連玉珠姑娘的事宜都給抬了出來說,還有什麼是姜太醫不敢說的。
上官淳耳的些苦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這事情總是要來的,王后娘娘一旦認定了本官的威脅,便就不會善罷甘休,如今的這一手,即便是君上再想要重用本官,也不得不做出妥協了。除非。」
除非後頭的話她沒敢當著小李子的面提,除非查到祁家的根基是否有損,否則她終有一天是難逃一死。
唉,這後宮之內的事宜,的確是太過於複雜了,複雜得叫上官淳耳連連喊苦了,都怪了她當年一心只想要習醫,未有跟著父親大人習上一些處事之道,眼下裡也不會是遇著了這事情就束手無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