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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潛移默化 文 / 甲說

    「知州勿誇,集民之財用於民,本是正理。」李琦擺擺手,「此番選青州試點制鹽,還得知州多方相助。」

    「都尉放心施為,老夫自當鼎力相幫。只是鹽業之事,都尉欲從何處入手?」

    「並鹽戶,修築鹽池,我有意將鹽產量提增三倍以上。」

    趙忭不淡定了,原以為李琦最多提高一、二成產量彌補修路之息,對方竟然要增加三倍,他沉吟片刻道,「鹽戶生計拮据,都尉且勿強為,逼迫過甚致百姓流離失所。」

    李琦一笑,制鹽之事他琢磨的最久,提高三倍以上的產量不算難事,關鍵在於後期如何操作。如今大宋產鹽,都是鹽戶買柴煮制,破壞植被不說,根本形不成規模,設備簡陋,產量低的可憐。

    他打算搞「墾畦澆曬」的工藝,合併鹽戶形成鹽廠,利用水泥和瓷磚鋪設曬鹽池,用腳踏翻水車提放滷水,分段制取食鹽。

    曬鹽法在隋、唐之際已有人發明,只是未見推廣開來,真正得到應用還是到了明朝。

    「我此番來,增產之事已有謀劃,比起眼下煮鹽之法,節省柴薪不說,壯年鹽戶日產鹽量最少可提三倍,熟練後達到五倍以上也有可能。」李琦信心滿滿道,「知州盡可放心,新法制鹽鋪開後鹽戶反比以前輕鬆。」

    趙忭半信半疑,一直沉默不語的鄭俠張口道,「都尉若能不困竭民力而使鹽產量數倍增長,某願奔走前後,親眼見見這等好事。」

    「老夫拭目以待。」趙忭哈哈大笑道。

    青州的一把手全力支持,鄭俠又主動跳出來做事,加上張拱,再有內侍的震懾,青州所屬的光縣鹽場一片忙碌。

    各家的鹽戶集中起來,暫停煮鹽,各州鹽廠早早便接到李琦之命,派來的熟練鹽戶夾雜其間,按照李琦的施工規劃整修著海邊灘涂。

    這次從修路款中挪用了近五萬貫,李琦來青州前就採購了大量物資,隨著水泥、瓷磚、木料等運到,靠近海邊規劃的灘涂地一天天變了樣。

    鄭俠和張拱忙的瘦了一圈,一個是想親眼見證曬鹽法,一個是為將來當官娶老婆,兩個人前前後後在數千畝的鹽池中揮汗如雨。

    海風吹皺了李琦的面龐,黑中透紅不用說,連數次跑來觀看進度的趙忭都曬脫了一層皮。

    鹽戶們聽說李琦要提增三倍產量,而且以後再不用一家家辛苦煮鹽,自然幹勁十足,就盼著鹽池修好後省心又快速的得到食鹽。

    李琦帶著一幫人向著自己描繪的美好前景奮進時,北方大地上終於恢復了風調雨順。朝堂用常平倉米在淮南西路交換饑民所挖的蝗種,又再次賑濟河北東路流民,這次蝗災沒有給大宋造成太大傷害,關鍵持續一年多的旱情讓許多地方穀物、稻苗絕收,樹皮都被扒了,這些討厭的蟲子實在找不到太多充飢繁殖之處。

    十月初,趙頊下詔韓琦、富弼、彥博、曾公亮陳述代北事宜。李琦聽到一個消息,幾位大佬對呂惠卿的橫徵暴斂大為不滿,再三向官家彈劾此人,韓絳相公直接建議官家重召王安石為首輔,壓制越來越獨斷專行的呂惠卿。

    事情如何進展李琦還沒得到確實的消息,但這股風能吹到青州,估計王安石很有可能復相。

    李琦想了許久,以前他一直琢磨著彌合兩派的裂痕,這兩年的東奔西跑讓他見了許多人,全力涉足政事後才意識到自己鑽了死胡同。

    其實根本沒必要彌合,王安石的訴求是富國強兵,本質上是缺銀錢,未必一定要依靠皇權。因為一場罕見的大旱王安石罷相,當初最想他離開朝堂的人如今又後悔了,呂惠卿的咄咄逼人讓遵從溫爾的守舊派徹底沒了脾氣。

    不同訴求的人共存,相互監督、妥協才是眼下最好的辦法。李琦想通了思路,他等著王安石重掌政事的那一天,趁著趙頊一心要變革,還沒完全跳到台前,似乎可以試試再把對方困住。

    青州光縣鹽池正式產鹽了,白花花的食鹽堆積起來,勞累數月的眾人齊聲歡呼。秋老虎的酷熱下曬鹽法驗證了奇跡,大規模鹽池的層層輪替讓滷水不斷結晶,閃亮的鹽花陶醉了所有人。

    親手參與的豐收最有成就感,鄭俠手捧著鹽粒熱淚盈眶,鹽戶們欣喜雀躍,看著堆集的海鹽不用稱量也知道比以前多許多。老鹽工忍不住嚎啕大哭,多少年了,從此後鹽戶的生計或許能活泛一些。

    急匆匆趕來的趙忭激動不已,一連聲的追問李琦何時報於朝廷。新法制鹽讓他心服口服,如此喜事該奏請朝堂迅速推廣於各處鹽場。

    周大官和劉鋹與有榮焉,兩人按捺著急迫的心情,這種報喜的事該都尉親自奏於朝堂,自己悄悄回報官家少了禮數,兩人還巴望著駙馬奏報時多給自己分撥點功勞。

    李琦臉上卻不見喜色,掃過一臉不解的張拱和鄭俠,他長歎口氣道,「隋帝開皇三年至唐玄宗開元十年,開放全國海灘、鹽井、鹽湖,任民自由產銷外賣。這百多年間前朝未取一鹽稅,國勢未見衰減。及至玄宗後,鹽業實行專賣,以嚴刑峻法控制產銷,以徭役強迫鹽戶產鹽,生產者役作極苦,還需負擔繁重鹽課。」

    聽李琦忽然提起鹽政,眾人一頭霧水,都知鹽戶生計艱難,可新式制鹽法推廣後鹽戶多少會受益,莫非李琦對眼下的產量還不滿足?

    「我朝鹽法延續前制,去歲戶部得七百餘萬貫鹽稅,汴京城中斤鹽百多,偏僻山野之農戶甚至無鹽可食,這鹽法善與不善?」李琦向幾人問道。

    趙忭皺起眉頭,有識之士都知鹽價過高,為鹽政之事數十年間爭論過許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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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都尉莫不是想要廢除鹽稅?」趙忭臉色變幻,鹽稅可不是小數目,無論如何朝堂都不會放手。

    李琦歎了口氣,如果可能,他真想廢了這鹽稅,「如今做不到!新法所產之鹽成本一斤不足五,我只想將鹽稅降至每斤十左右,任商賈隨意買賣。如此一來,攤上運費及商賈販賣利潤,每斤鹽售價最多不會超過五十。」

    趙忭的鬍鬚抖動起來,周大官和劉鋹聽的心馳神往,一旁的鄭俠忍不住變了臉色。

    「鹽稅降低至如此,都尉可有把握說服朝堂?」鄭俠不顧知州在座,直接插言道。

    北宋實行「鈔鹽法」,商人用錢向「榷貨務」購置鹽引,然後憑證至產鹽地支鹽,運至規定地區銷售。鹽引採用撲買制,有點像後世的招標,每引價格隨機浮動,大致在六貫左右。

    這種專賣制度嚴重制約了食鹽的流通,加上壟斷的鹽商刻意哄抬零售價格,造成百姓的日常開支很大一部分被食鹽剝去。朝堂每斤鹽取利五十多,真要按人口消耗計算,光是鹽稅每年便可得一千五百萬貫。

    熙寧四年的稅賦若不算糧草、絲絹等實物,銀錢只有三千多萬貫,這其中六成是商稅,鹽、茶、酒、糖等各佔不等份額。實際鹽稅中近五成被鹽商、胥吏侵吞,還有大量隱在暗處的走私讓鹽稅流失。

    李琦把一條條給幾人講明,最後道,「將無良鹽商、貪墨官吏趕出去,鹽廠所產之鹽加上稅錢後任人買賣,鹽價大幅下降,冒著殺頭風險走私之人自然會減少太多。這一來二去,朝堂那原本的七百萬貫鹽稅並無多少損失,或者還有增加。」

    李琦的話語讓幾人眼中放光,他的設想真要實現,絕對是百姓之福。

    趙忭擊掌喝了聲「彩」道,「都尉好志向,此為良法,老夫當廣邀好友以壯聲勢!只是朝堂怕很難通過,都尉切切思慮周翔。」

    「此事牽連甚廣,各地鹽商及其勾連官吏必定反對,我還有意借此打擊西夏青鹽,故而拖延報喜之事,待考慮清楚再報於朝廷。」

    李琦曾和韓琦有約,趙忭作為守舊派的一員大佬自然知道此事,他沒想到李琦念念不忘,真的在謀劃對付西夏。

    鄭俠這兩日茶飯不思,李琦那天提到的鹽無稅讓他矛盾不已,為什麼隋末唐初可以做到,大宋偏偏要從千萬黎庶口中強取這離也離不開的食鹽。若是每家都能省下這開支,日子該有多好。

    「都尉,能否將鹽稅徹底廢除?」鄭俠已經不滿足李琦的漸進式改良,按眼前的成本和產量,鹽價降到四十一斤絕對能做到,可是他忍不住想再進一步,將這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海鹽還給百姓。

    「鹽無稅!」李琦迎著海風笑了笑,「我曾經夢到過農無稅,介夫兄可敢想?」

    鄭俠瞪大了雙眼,李琦越來越讓他看不透,「農無稅」,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慢慢來,會有那一天。」李琦呵呵一笑道,「此次你和張子安出力甚多,待時機成熟報於朝廷時,我會一一寫明,介夫兄當有治理一方時。」

    「都尉說的甚話,我不過盡些**之力,此次貶放青州鹽政看管,我已無心再為官,若有實事,都尉盡可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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