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鄭俠不願當官了,李琦揉揉頭,好不容易發現個年輕肯做實事的陸佃還扔在了工業新區,眼前的鄭俠怎麼也得哄著當官,他需要志同道合的朋友,尤其是官場,願意做實事的人越多,對於自己將來的計劃幫助越大。
「也罷,介夫兄想做實事,可知這海鹽雖多,受運輸所限,內陸井鹽又如何提高產量?」李琦故意不勸,鄭俠本身也是個倔人。
鄭俠認真思索一番道,「鑿井取滷水,再照都尉這鹽池之法逐個篩取晾曬,當可為之。」
「工序大致相同,但眼前鹽池位於海邊,空曠易於晾曬,若是蜀中,鹽池不能建如此眾多,再受天氣影響,介夫兄如何操辦?」
鄭俠傻眼了,急的轉兩圈後望向李琦道,「都尉定有辦法,快快講來!」
「介夫兄自去琢磨,此事還著落在工藝上。」李琦不說,反正井鹽的事暫時不急,他就想逼鄭俠自己想出來,到時肯定忍不住親自去蜀中試試。說穿了其實不難,鹽池鋪上瓷磚,下面通上瓷管,用煤燒熱水循環蒸發,多費點工序而已。
鹽場變成了鹽廠,鹽戶們看著日日堆積起來的海鹽興高采烈,要不了多久,前期停工改建虧欠的份額便能補齊。
召集齊光縣兩千多鹽戶,李琦說出的鹽廠改制讓眾人陷入呆滯。
「莫非無人敢承應此事?」李琦讓劉鋹等人大聲重複自己的問話。
很長一段時間的騷/動後三、四位壯年漢子被眾人推到跟前,其中一位道,「俺姓牛,人稱大郎,鄉親們讓俺問問,都尉之言可屬實?」
「鹽課只取一成,鹽戶每月工錢一貫,超出我定的產量另計獎酬,你等自主選人管理鹽廠,絕無虛言。」李琦再次重複一遍,接著道,「但醜話說在前面,若有敢私自販鹽者,所有人逐出,我另雇曬鹽之人。」
「喏!」牛大郎抱拳大聲應道,「俺願做這牽頭之人,都尉且請看好,決不使一斤鹽私自外流!」
李琦哈哈一笑,示意鹽場押司記下此人姓名,錄為吏員,具體如何管理讓牛大郎下去商議,拿出細則給自己說。
鹽戶在轟動中一再拜謝,擁著牛大郎回去協商,其他各州派來的鹽戶雙眼放光,充滿希翼的望向李琦。
「光縣鹽廠為鹽業改良試點,你等勿急,其他鹽場容後再議。」李琦給眾人留下一腦門遐想,回去寫報喜的奏折。這次青州鹽廠試點工作,暫時算完成大半。
「都尉將此處鹽課由三成降為一成,怕是不妥?」鄭俠繞了一圈又湊過來道。
「有甚不妥,原本收取的鹽課未少一斤,朝堂要那麼多鹽做何?難不成拿去養魚?」李琦沒好氣道。
歷年朝廷收取鹽課,主要為無償供應軍隊和皇室以及儲備,收太多其實無用,還得浪費倉存。以如今的產量,各地鹽場一旦鋪開,三成的鹽課收上來實在太多太多。再說他又沒向朝堂承諾增加鹽課,保持原數量就行。
對於李琦鑽空子的行為鄭俠愣了好久,反應過來哈哈大笑。
李琦在請功名單上列了鄭俠和張拱,自然沒忘了周大官和劉鋹,特意提到兩人的辛苦。報喜和請降鹽稅的奏章同時發出,至於朝堂如何定奪,少不了一番紛擾。
他留了個心眼,食鹽自由買賣之事沒提,飯要一口口吃,事情得一件件解決。
新法制鹽增產三倍,喜訊傳到朝堂時驚掉了一地眼珠,趙頊一再看過幾遍核實後開懷大笑,好個駙馬,已經不能稱之為聚財有道,該稱為財神了。
王圭等人同聲賀喜,有此產量,路政票券償付一事迎刃而解不說,朝堂再次增加收入也是指日可待,李琦的所做所為簡直太不可思議。
趙頊看到奏報後興奮了許久,拿過請降鹽稅的奏章看完後卻笑不出了,鹽業的增產可不是一點點,也不是一成兩成,而是數倍,他越發覺得離不開李琦,可這降鹽稅之事實在為難。
李琦請以天下百姓生計為念,降低鹽稅的奏章猶如一滴水掉入滾油,炸的朝堂霹靂巴拉。這次非是新法之爭,而是讓利於民,趙頊有心拒絕卻找不出合適的理由。
彥博進言,鹽業如此大的提增產量,朝堂該於民間讓利,都尉的提議合乎仁善之道。再說工業新區近兩年的發展,已經顯出優勢,朝堂的經濟如今也寬泛了一些,不必再急於增加銀錢。
工業新區陸續產出的物品銷往各州,皮靴的銷量最好,隨著天氣見冷皮衣和毛線、毛衣也開始熱銷,如今連宮中之人也學會了織毛衣。雖然成本價格離當初李琦定下的目標還有段不小的距離,相信隨著產量和質量的提升,越來越多的人能買的起皮衣、毛布、毛衣。
呂惠卿站出來反對,眼下只是青州光縣鹽場改了制鹽法,全國還有百多處鹽場需改建,大大小小的鹽場細算下來至少需要五百餘萬貫,總不能把工業新區掙來的利潤都投入鹽場。
趙頊真心捨不得讓利,登基至此已八年,反對的聲浪抗著,大災小災抗著,邊境的戰備抗著,軍隊改制扛著,好容易換來了熙和大捷,挺過了百年難遇的大旱,眼看著今年終於可以過的舒坦些,李琦偏偏要求降低鹽稅,降幅還如此之大。
他不得不慎重考慮李琦的提議,不說這是善政,光李琦那個驢脾氣,不痛快了又跑來辭官,耍賴不幹,到時候找誰來掙錢,掙這麼多錢?
宮內的幾位貴人幾次三番拿出確切的證據說著新法害民,要求換相,他頗覺為難。呂惠卿一心為朝堂集聚銀錢,畢竟是逼不得已,不說軍器監管理的很有起色,那些害民之事也是一些胥吏所為,如
如何能全怪到對方身上。
眾人發現官家的思緒飄去好遠,彥博無奈的咳了數聲,請皇帝多多體諒民間疾苦。
「召駙馬速回京,朕要詳問後再做定奪。」趙頊沒辦法,還是把這位聚財之臣召回來問個清楚好。
本是大喜之事卻變成一番爭執,有三倍的產量在前,降低鹽稅在後,李琦將青州光縣鹽場的鹽課改為一成之事被眾人忽略了,這會兒去說這點事,明顯找不痛快。
李琦的提議被暫時擱置時,青州鹽場試點的喜訊已傳遍京城,鹽產量的大幅擴增讓許多人驚的合不攏嘴,李駙馬做過的事被一樁樁一件件翻出來,眾人忽然意識到這位駙馬處處透著不凡,來錢的本事讓人望塵莫及。
買了路政票券的准市民開心了,三條道路還未修到一半,市井間有些人產生了疑慮,開春後紅利究竟能不能如實兌現?喜訊一傳開,數十萬墎坊戶紛紛誇耀自己有眼力,如今放心坐等著收錢,把原本那些小心翼翼藏錢之人懊悔的夠嗆。
勳貴豪門紛紛派人去青州打探,新鹽廠被知州趙忭封閉,具體工藝沒看上,但那白花花堆積如山的食鹽絕對做不了假。
呂惠卿等一干變法干將不免酸溜溜的,背著罵名辛苦籌集銀錢,卻比不上李琦這大手筆的表現。
彥博等守舊派大佬開始頻繁的書信來往,準備在朝野同時發力支持降低鹽稅,支持李琦。這些人看重的不只是降低鹽稅的善政,而是李琦掙錢的手段,這種不擾民又能生財的方式讓他們真正看到了希望。
彥博等人下定了決心,打算藉著這次降低鹽稅把李琦的權力再次放大,給他更多施展才華的空間。
在彥博等人有意推波助瀾下,李琦提議降低鹽稅之事很快傳到民間,這一下百姓徹底沸騰了,原本對制鹽產量增加最關注的是買入路政票券之人,如今鹽稅的降低可是關乎到千萬百姓的生計。
聖旨送達,鹽廠正重新劃定負責人,規劃生產,制定規章制度。李琦聽了牛大郎等人的細則又給補充和完善了許多。朝堂派的不是快馬急召,他安排完瑣碎的事才打點行裝,帶上一干人向京城回返。
各州已經刮起了一股風,多少百姓翹首以待,希翼那位帶來奇跡的李駙馬能說服皇帝和朝堂,從此把鹽稅降下來。
呂惠卿等人急了,李琦的人影還沒到,士林和民間的輿論壓力便掀起了狂潮,紛紛指責反對之人。偏偏這次不是針對新法非議,他就是想強力管束也沒有合適的罪名。
他急忙派人放出消息,這次李琦提議降低鹽稅的幅度太大,一旦朝堂照準,路政票券的兌付怕是無法支付。
消息放出,購買了路政票券的墎坊戶不樂意了,頓時又一疊聲的反對降稅,汴京城的酒肆茶樓中口水亂飛,准市民激烈的爭論,各個都彷彿朝堂的相公。
晶瑩的雪花飄飄灑灑的飛落,一場大雪讓大地變得銀裝素裹,李琦一行人在白茫茫中進入了城門。
冷冽的風雪中露出眾多的頭顱,一聲「駙馬回來哩!」讓眾多的頭顱動起來,抖落雪花,各種目光聚向身披皮袍的李琦。
「駙馬!鹽稅可真能降落?」某人大聲向李琦喊道。
「駙馬!不能降,降了鹽**券如何兌付?」
先是三三兩兩的喊問,慢慢聲音越來越大,七嘴八舌淹沒了李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