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妮最怕過冬,尤其來到遠林的這幾年,冬天好像一年比一年冷。每到這個季節,她除了上班,其餘時間幾乎都待在有暖氣的小屋裡。
今年的冬天,司妮沉浸在甜蜜的愛情中,感覺天似乎沒有了別年的嚴寒。肖傑太忙了,忙不完的工作,忙不完的會議,忙不完的出差下基層,還有那些義不容辭的接待和無法推掉的應酬,常常都會忙到夜深人靜,幾乎沒有休息日。司妮見到他的時候很少,電話倒是頻繁。雖然在電話裡他還是惜字如金,可那磁性柔情的聲音,足以讓司妮想像出很多很多,也多多少少慰藉了她與日俱增的情感。偶爾,他會在深夜帶著一身的疲憊出現,為的只是能夠見上她一面。儘管來去匆匆,但司妮能覺出他的深情和想念。
司妮曾經狂熱地讀過《簡愛》,渴望發生在英國荒原上的那一幕愛情故事能在她的生活中上演。當夢想被現實打得支離破碎,熬過許多次幾乎失去生命的傷痛與絕望,她喘息在殘存的軀殼裡,準備孤獨地站在夕陽下等待蒼老時,他出現了,他就像滿懷善心的救世主,將瀕臨死亡的她打撈回來,又注入新鮮的血液和養分,讓她看到新生的曙光。心,復活了,她想為他脫胎換骨。
被愛情滋潤的司妮變得更加美艷奪目,舉手投足間散發著幸福女人的嬌媚和多情。她的變化,沒有逃脫劉兵的眼睛,他知道她是為誰而變。守護了三年的人,最終擦肩而去,他心中的難過無以訴說。做了離去的決定後,劉兵想請司妮吃飯,算是對這段感情的終結,也是最後的告別。
劉兵邀請司妮,司妮又要叫上小王,他痛心地說:「你就這麼害怕單獨和我在一起嗎?放心,對你,我還不忍心吞進肚裡,這頓飯,是我最後一次請你。」
司妮開玩笑說:「知道省錢了,以後再不打算請我們吃飯了?」
劉兵氣呼呼地說:「你弟弟我要離開報社了,抒發一下心中的難捨之情不行嗎?」
「你說什麼?」司妮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道。
劉兵提高聲音說:「我辭職了。」
司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劉兵,好一會兒,確定他沒開玩笑,悶悶地問:「為什麼要離開?主任那麼器重你。」
「因為再沒有留下的理由。」劉兵的語氣裡滿是傷感,他慢慢地開著車,彷彿這樣就能留住和司妮獨處的時光,就能讓難受的心情變得好一些。只是,世界上最無情的是時間,車速再慢,最終還是到達要去的地方,那個來過一次的高檔酒店。
司妮坐在車內沒動,說道:「劉兵,沒必要來這麼奢侈的地方。」
「下車,想想吃什麼,不要為我省錢。」劉兵又是平日裡滿不在乎的樣子,可司妮哪有心情吃飯,還在這麼貴的地方,不是浪費又添堵嗎?
劉兵站在車下堅持著,司妮只好下車,跟他走進大廳,裡面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們,其中就有肖傑。司妮愣了愣,人群中的他很顯眼,臉上沒有表情,眼底的寒光卻分明射向了她。他生氣了,司妮心虛地吐了吐舌頭。下午他打電話說要接待領導,會忙到很晚,而她也說會回家,沒想到劉兵臨時約了她,又偏偏在這裡遇到他。司妮想快走幾步,逃離肖傑的視線,可是劉兵卻走向那幾個人,禮貌地問道:「幾位叔伯好,肖哥好。」司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尷尬地望著別處。
年長的兩位望了望司妮,異口同聲地說:「兵兵,女朋友很漂亮啊!」
劉兵看到肖傑陰沉的臉,解釋道:「她是我朋友。」
一陣笑聲之後,七嘴八舌的聲音迴盪在寬敞的大廳裡:
「現在是朋友,不久就是女朋友了。」
「前段日子還聽你父親說全家正頭疼著你的婚事,這下,他該放寬心了。」
「我們這些老頭子都盼著喝你的喜酒。」
……
頭頂的那道目光像一把飛刀,司妮不敢抬頭,小心地邁開步子向裡走去。沒兩步,卻看到站在面前的肖傑,銳利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她。只是和好朋友吃頓飯而已,他有什麼可生氣的?司妮突然來了氣,想繞過他走到前面去,他卻不出聲地擋在那裡不讓她過去。
寒暄完的劉兵走過來,看到滿臉怒氣的肖傑,悻悻地說:「肖哥,至於嗎?我只是請她吃頓飯,你一起?」
肖傑抿了抿唇,讓開道,看著司妮說:「吃完給我打電話,我送你回去。」
劉兵又生氣又好笑,咬牙說道:「放心陪你的領導去,我會把嫂子毫髮無損地送回去,行了吧?」
劉兵的一聲嫂子,讓司妮羞紅了臉,肖傑如冰的臉上卻掛上一絲笑容,看著他們走上二樓,他又叮嚀道:「司妮,早點回家。」
司妮趕緊答應了一聲。
飯桌上,劉兵很失落,言語間有意無意地透著對司妮的感情。司妮依舊像平時一樣打著馬虎,卻推得決然。臨分別時,她說道:「劉兵,給小王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次機會,你會發現另一片風景更適合自己。」
「放心,我不會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倒是你,得好好施展自己的魅力,讓肖哥一輩子臣服於你的裙下,才能幸福一生。」劉兵吊兒郎當地說完,揮揮手,讓司妮趕緊回家。司妮轉身走了,可他望著她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來,守護三年,就這樣離開了,說再見容易,要放下,又談何容易?
司妮疾走兩步,拐進巷子,她知道劉兵還站在原地,那道目光太過熱烈,她無力回應,只能決絕地走開。走進院子時,裡面亮堂堂的,一片放肆的吵鬧聲,司妮的腳步不由得輕快起來,最美不過學生時代,年少無憂,
無拘無束。當初租住時,房東就說樓裡住的多數是合租的高中生,放學的時間裡很不安靜,要她想清楚。她選擇住了下來,這裡不但房租便宜,離報社也很近,省時又省交通費,而且九歲起她就隨母親住在小鎮的學校裡,早已習慣琅琅的讀書聲和吵鬧聲。住的時間長了,司妮慶幸當初正確的選擇,和學生們其實很少碰面,偶爾碰上,相互笑笑就過去了。她很需要這麼一個無人問津、無人關注的屬於自己的天地。在這裡,沒有人認識她,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她可以安靜地過著正常人的生活,她愛這個院子,愛那個容納了她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