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馬,走進已經不能稱之為小院的院子。這一方小天地已經被蹂躪到沒有下腳之處的地步。
小院的木柵欄早如坍圮之墟,訴說著一個驚險的故事;院子裡堆砌整齊的稻草全部被打散,新釀的罈子酒也都被傾倒一地;本就破敗的小屋此時甚至沒有一面牆是完好的。
呼吸,似乎是讓人窒息的。跨過從房樑上掉下的瓦片,淚水,才終於沿著她的臉頰滑落。奚茗的瞳孔倏然收縮,這就是戰爭嗎?這就是死亡嗎?這就是罪惡嗎?
在這間已經不能稱之為「家」的屋子裡,石頭躺在矮几下的血泊當中,腹部從前到後貫穿而出的刀痕正宣告著這個孩子死於喪心病狂的罪惡之中,他的懷裡還環抱著小白,一隻同樣被貫穿整個小小身體的小白兔;阿爺阿婆眼睛睜大到了極致,他們都被亂刀砍死,就如同他們的逝去的兒子一樣,以一種憤怒到無以復加的姿態,他們死在了翡翠身邊,阿爺手裡還緊緊捏著一小片衣服的殘片,指尖還有抗爭後留下的罪人的血跡。
翡翠安靜地仰躺在地上,以一種最屈辱的方式死去,她頭髮散亂,右手還緊緊握著那把奚茗送給她的匕首,匕首上沾染著已經發黑的血跡,她的臉被印上了一個深深的紅色手掌印,不知道這巴掌上的血是別人的還是她的,她就那樣,怒瞪著眼,滿眼的怨懟與憤怒,眼角卻還留有兩道淚痕,**的下身處是一灘刺目的紅和污穢物,蒼蠅在亂紅上盤旋幾圈,最後飛走。
奚茗「噗通」一聲跪下,就在翡翠**的屍體前。除了跪下以外,她甚至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能撫慰這屈辱而去的靈魂。
久裡默默地從房間的土炕上抱下一床薄被,展開來蓋在翡翠身上,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再一一合上石頭、阿爺阿婆和翡翠的眼。他半跪著扶住奚茗不斷顫抖的肩膀,將她帶到自己的懷中,收緊臂彎。
奚茗強忍的淚終於在她感受到久裡體溫的那一瞬間徹底決堤,傾瀉而下,孩子式地放聲大哭起來。奚茗張開雙臂環住久裡的腰,將自己的臉埋進久裡的胸口,釋放著自己的自責與悲痛。她答應過她會保護他們,卻讓她如此屈辱地逝去!
久裡的下巴輕抵奚茗的發,將她收得更緊,就好像只要他緊緊擁抱著她就能讓她遠離這傷悲一樣。他此刻無論做什麼都於事無補,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緊她,守護她。
這間狼藉的草屋裡,一個傷感的男孩環抱著一個悲痛的女孩,雙雙跪在地上,在四月天強烈的陽光下形成刺目的景象,刺得院子外衛景離的眼睛生生地疼。
衛景離閉上雙眼,阻隔了他不忍再看的場景。他調轉馬頭,向軍營的方向騎去,而李鑭正騎著馬等在陽光下,沉默、關切。
「將沈家村裡死去的百姓好生安葬。」衛景離的語氣依然散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