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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一種煙波各自愁 文 / 墨箏

    馬車緩緩而去,她掀開簾子回望,余氏依舊站在階前目送她離開。初升的日光灑在她身上,兩鬢邊染了風霜。又是一夜青絲變華髮,她還不曾仔細看,母親那容顏卻在夜夜衰老去。她很想跳下車回頭再抱一抱她,可一眨眼馬車已經轉了彎。

    深院空鎖離人心,歸來不見故人面。她不知道,這一去,便是永遠。

    離開三個月,秦府大門上的紅綢依然沒有撤去,只是沾染了些塵土。晚歌有些詫異,平時秦府最是講究,如今連金字的門匾都顯得有些灰暗。

    這一日的氣氛也很是怪異,下人們一個個低著頭走路,平時還有些生氣的大宅院今天靜悄悄的。晚歌回到小屋,三個月不見樑上已經結了蜘蛛網。這倒是不奇怪,她們住的地方一向不會有人那麼好心給她們打掃一下的。

    桌上的塵埃積了薄薄一層,秋禾本想先打掃一番,晚歌卻道:「還是先去見見秦夫人吧,不然又要挑理了。」三個月奔喪回來,必須先去拜見當家主母。

    兩人稍稍整理了一番,去了秦夫人的院子。她一隻腳剛跨進門口,一隻杯子就摔了出來。晚歌霎時間有些猶豫,這腳是該繼續跨進去還是退出來。

    還沒等她想清楚,秦夫人雙目赤紅衝她喊道:「滾!都給我滾!」

    晚歌心裡雖然很詫異,不過還是一副謙卑的樣子退下。面對秦夫人,輕則挨巴掌,重則流血。既然她讓她走,晚歌還真是高興。

    剛到拐角便與人碰到了一塊,沒想到剛躲過一劫,卻迎來一難。

    啪的一聲響亮的巴掌,秦嫣憤恨道:「好狗不擋道!滾開!」看她雙目赤紅,跟秦夫人如出一轍,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看她咆哮著如瘋狗,晚歌心想,被瘋狗咬一口,總不能咬回去還不如避開。

    晚歌沒有說話,只是讓到一邊。可就是這樣,秦嫣卻不依不撓:「怎麼,看我笑話呢?」

    晚歌莫名其妙,她揚起手欲意再扇巴掌。晚歌皺起眉頭,垂下的手,已經準備好接下她這巴掌。

    「嫣,不得胡鬧!還嫌家裡不夠亂嗎!」秦聲不知何時站在晚歌身後,語氣十分無奈。而他身後,是哪個永遠落落大方的妻子。

    「聲你也不怪她了,她也是孩子氣。嫣,還不快道歉。」連指責都說得如此委婉,不愧是白家的大小姐。

    「要我向她道歉?哼,她不配!你們都不向著我,還幫她說話,我也討厭你們!」她說著便哭著跑開。白婉心推了推秦聲,示意他追上去開解一下她。

    秦聲望了一眼晚歌,想問她怎麼樣,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看他離去,晚歌轉身卻被白婉心拉住:「妹妹也別怪她,實在是因為今天家裡出了大事。」

    晚歌微微點頭:「難怪今天氣氛都怪怪的,不知是出什麼事了?」

    白婉心環顧了一下四周,湊近她身邊小聲道:「妤跟況傑私奔了!」晚歌微愣,再一次聽到私奔這兩個字眼,卻是別人的故事。沒想到秦家大小姐,平時總是安安靜靜,卻能做出如此讓人跌破眼鏡的舉動。

    不管故事結局如何,也不管故事的起因如何,就這樣的勇氣晚歌都很佩服。後來她偶爾也會想想,若是當年不顧一起跟著江與儒私奔,如今又會是什麼樣的局面呢?

    當年不肯嫁東風,無端卻被西風誤。偶爾想起,也只能是想起,不免有些唏噓。

    晚歌小心問道:「人找回來了嗎?」

    白婉心搖搖頭:「昨夜就跑了,今天早上吃早飯時才發現人不見了。留下一封修書,說是彼此相愛,就算所有人都反對,他們也要在一起。爸氣得說不認她這個女兒,還要登報脫離父女關係。而嫣……你也知道嫣一心喜歡況傑,他們這一走,姐妹都反目了。也許……找不到才是最好的結果。」

    晚歌微微一笑,沒有接話。對她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秦家的事情,她不想多說。這裡面牽扯太多東西,是她不能去觸碰的。況傑的家人也一定快被逼瘋了,他是被政府送去留學的,結果回來卻私奔而去。這政府要怪罪,秦宗再施壓,況家也是一劫。

    何為亂世?就是這般家*事又夾雜著兒女情長,沒有對錯,只有捨與不捨。

    回到小屋兩人開始收拾起東西,秋禾小聲道:「小姐,你說這大小姐平時那麼靜,竟然也會幹出這般驚天動地的舉動。不得不說,人不可貌相啊!」

    晚歌撲哧一笑:「你這死丫頭,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別讓秦家人聽到了,徒增口舌。」

    秋禾吐吐舌頭,其實她心裡想說的卻是,當年你若肯隨他去,如今也許也能尋得一處樂土安身立命。只是往事如煙,不提也罷。

    日子在詭異的平靜中,安然地渡過了兩個月。這期間,秦夫人沒有找她茬,連秦聲都很少露面。只是這種平靜下,晚歌忽然有種預感。這似乎是暴風雨前夕的寧靜,悶悶的空氣讓人有些壓抑。

    轟——

    夜半,一聲驚雷讓晚歌從夢中驚醒。

    她剛爬下床,窗戶就啪啪作響。窗外的芭蕉葉被搖晃得像把大扇子,迎面吹來一股狂風。晚歌剛把窗戶扣死,啪啪的雨滴就落了下來。

    秋禾揉揉眼睛問道:「小姐,又下雨了嗎?」

    晚歌應了一聲:「是啊,又下雨了。」以前她喜歡下雨天,可現在她很怕下雨天。似乎下雨天,都會發生不好的事。特別是今晚這樣的狂風暴雨,讓人心頭

    頭突突地跳。

    秋禾打開燈,笑道:「小姐快睡吧,別悲春傷秋了。每下一次雨你都要難過一陣,那可真是不夠你傷悲的。」

    晚歌微微一笑:「你這丫頭都知道拿我打趣了。哎,也不知道母親他們還好嗎?」

    秋禾想起那日餘氏的話,也不由蹙起眉頭。她竟後知後覺,余氏似乎話有深意。如今她也只能安慰道:「有青音他們在,你就放心吧!快睡吧,別著涼了。」

    晚歌剛躺下去,卻聽見一陣陣凌踏的腳步聲。

    奇怪了,這下著大暴雨的半夜,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在在鬧騰呢?

    她推了推秋禾:「秋禾,你聽到外面的聲音了嗎?」

    秋禾仔細一聽:「嗯,聽到了,這大半夜的做什麼呢?管他們做什麼,睡我們的就是了。你可不准好奇,快睡吧!」

    晚歌打消了心中的疑惑閉上眼,可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大。晚歌隱隱決定這事不簡單,還是摸下了床。秋禾無可奈何只好跟著下去,剛想打開燈卻被晚歌制止:「別開燈,我就偷偷瞄一眼。」

    窗戶打開一條縫,只見火把照亮了庭院。怕怕的雨聲裡,聽到管家的聲音:「快點,快點,快點裝上車。都小心點,不要磕著撞著。」管家在院子裡不停指揮著,一個個大木箱被抬了出去。

    一群人戴著斗笠披著蓑衣,看不清臉。只能從來的方向判定,這些木箱是從秦家大庫房搬出來的。晚歌蹙眉道:「冒著暴雨連夜搬東西,莫非出了什麼事?」

    秋禾驚喜道:「難道說,是江北那邊打過來了?」

    晚歌沉默,這個可能性很大。曾經想著戰爭的到來,可如今真要來了,晚歌心裡卻是一陣陣慌張。就像她曾經說的,秦家有軍火,能全身而退。可慕家老弱婦孺,要如何避開不長眼的炮火?

    她垂首沉思間,只聽到管家恭敬地叫道:「二少爺!都搬得差不多了。」她回神,透過窗縫卻感覺對上一雙眼睛。晚歌一驚,連忙關上窗。

    其實她並不能確定秦聲是否看見了她,但那感覺很真實。秋禾見她神色慌張疑惑道:「小姐,你見鬼了,瞧把你嚇的!」

    晚歌搖搖頭,拉著她轉身。窗外卻傳來了秦聲的聲音:「雲州局勢不穩,馬上就要開戰了。最近,可能會安排你離開。」

    晚歌沉默,一切都不如預想那樣。若自己走,母親怎麼辦?這一夜她滿腦子都在想著這件事。

    一夜可能會發生多少事?難以估計,也難以預料。只是第二天,秦聲來找她時,天旋地轉。

    「晚歌。」秦聲站在濕漉漉的芭蕉樹下,輕輕喚了她一聲。

    「嗯,有事嗎?」秦聲垂下頭,半天不吭聲。晚歌倒了一杯茶,冒著熱氣遞到他面前,他接過望著她道:「你要做好準備,有個不好的消息。」

    晚歌心裡咯登了一下,不好的消息,會是什麼?

    晚歌點點頭急道:「發生什麼事了?」

    秦聲忽然摟過她輕聲道:「你……你母親她,去了。」晚歌只覺耳邊一片嗡嗡的耳鳴聲,整個世界天旋地轉,意識一下空白她暈了過去。

    她醒過來時,秦聲坐在床邊。她愣神片刻抓著他的衣袖急道:「你說的都不是真的對不對?」

    秦聲低下頭道:「晚歌,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相信你母親,一定經常交代你要好好活下去。你先不要激動,聽我說完。昨晚江北軍隊突襲,雲州損失慘重。這幾天他們一定還會有動靜。雲州一旦失守,六水首當其衝,你最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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