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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章 有蛇 文 / 解飲

    「這家店不讓客人點菜,自己只管上?」

    「非也。」

    張令亭拿起木杓往濃白噴香的滾湯裡一撈,除了肉片、刺參、干魷、熟雞之外,主料竟是烹熟了的豬肚和豬腸。

    原來這火鍋的湯底是西山口味,當地土人管叫「豬雜肝」滋味腥濃而油膩,多與泡饃硬餅同煮,也算是市俚粗食。

    酒肆的主人別出心裁,以洗淨剁碎的賭骨與肥母雞煨湯,撈去湯上的浮沫,直到湯色轉成乳般的濃白為止,再加入花椒、八角、茴香、桂皮等調味。

    熟肚腸在濃雞湯中煨得軟爛,肉嫩湯鮮,肥而不膩;在碗底擱上一匙豬油,再舀了滿杓的鮮湯熟肉澆下,佐以糖蒜、泡菜、辣醬等醃菜,寒夜中吃上一碗,當真是人間至美。

    「我大師兄是西山府出身,我在他家嘗過這一道菜,知其味美。」

    張令亭道:「但這宣華府附近的人靠著三四條河道,嗜食河鮮,誰肯花錢來吃一鍋豬雜?居然埋沒了這般好手藝。」

    那豬大骨與肥雞煨出的鮮濃白湯,拿來涮魚膾也極美味。兩人邊吃邊聊,倒了一大碗陳酒擱在北側的空位前,當是弓鶴雲同座,不時相敬。

    喝著喝著,丁保突然想到一事,低聲問道:「令亭,令祖父鶴雲先生既是張家的前輩,為何會漂流在外,改名換姓落戶黑頭山?」

    「早年這些秘辛,我也不太知道。」

    張令亭蹙眉搖頭:「大抵總離不開傾軋內鬥吧?平望山酆都城可不是一派一系那麼簡單,有」峽、峪、峰、谷、坪」五大支系,我這一支是黃雲谷的。像天師三伯就是天風坪的,涉及到天師大位,雖然不至於流血大亂,但總沒那麼平穩。我祖父鶴雲先生當年據說是張家百年難得一遇的蓋世奇才,後來不知觸犯了什麼發條族規。被廢去武功,革剝張姓,趕出家門……」

    他歎了口氣,酒碗舉至唇邊,卻遲遲未飲。

    丁保低道:「那你小姑姑這次回去,豈不危險?」

    「這倒不會!南明山犧牲之後。祖父的事在家裡已經不再是禁忌。此次接回小姑姑,乃是宗族所有長輩的意思。而且,我父親如今是平望山的掌刑人,也是第二高手。還有我那大師兄,奸猾似鬼、卑鄙下流、無血無淚、無恥至極……咳。總之,是厲害得不得了。有他二人在平望山,天塌了也不怕。」

    說完,仰頭干了,又斟一碗。

    兩人「匡當」一碰碗,仰頭俱干。

    同說同笑,同食同飲,不覺到了深夜。雙雙醉趴在桌上,兀自不肯離去。丁保穿越以來,從未如此豪飲。一下喝高了,舌頭不怎麼靈便,胡亂抬手拉他,乜著眼問:「你……為、為什麼……跳出來,請我喝酒?我……我平日不……不同人喝酒的!」

    張令亭也醉得搖頭晃腦,砰的一聲趴在桌上。閉眼笑道:「你我……明明年歲相仿。……偏是小姑姑的……師父,讓人好生氣悶……算下來豈不是我的爺爺輩了……灌倒了你。總算扳回一城……」

    ……

    翌日清醒,丁保頭痛欲裂。口中幹得發苦,若非身下墊褥溫軟,宛若置身於一朵香雲,還不如死了乾淨。面對穿越過來後的頭一回宿醉,丁保很不適應,抱著頭掙扎起身,小心翼翼挪動身體,力量稍用實了,顱中便是一陣巨浪滔天,分不清是船搖還是腦子搖。

    捧著腦袋凱坐片刻,好不容易定了定神,發現周圍的紗帳繡榻十分眼熟,連被褥上的薰香都毫不陌生……一抹靈光掠過腦海,他終於明白自己身處何地。

    「我暈……勞資怎麼會睡在孔詞的艙房裡?」

    強忍著不適,伸手往身畔一摸,好在被裡沒有一具白皙軟滑、噴香彈手的結實**,一下子不知該慶幸或惋惜。

    正想摸索著下床,屏風外的門扉「咿呀」一聲推了開來,門軸的聲響一經碧霞真氣感應,陡被放大了幾百倍,在腫脹的腦子裡不停撞擊反彈。好在趕在他彎腰嘔吐之前,來人已將一隻小瓷盆湊至頷下,一邊替他揉背順氣,動作既輕柔又體貼。

    丁保吐得鼻涕橫流,感覺五臟六腑全嘔進小瓷盆裡了,吐完倒是清醒許多。

    那人手掌綿軟,指觸細滑,幽幽的處子體香稍一貼近便能嗅得,自是女子無疑。少女將盛裝穢物的瓷盆端至艙外,擰了溫水毛巾替他揩抹,先拭去口唇鼻下的穢漬,再取淨水新巾為他抹面。

    丁保睜眼一瞧,見少女年紀十六七歲,模樣十分可人,舉止自有一股小姊姊般的成熟穩重,相貌卻是不識。

    「我叫平兒。」

    少女不避污穢,邊伺候他梳洗,一邊自我介紹:「是梵音小姐的貼身丫頭,寧先生先用了這碗醒酒湯,婢子再服侍先生更衣。」

    「梵音……梵音姑娘?」

    丁保聽得一愣︰「那我為……為什麼在這裡?這明明是孔詞的……」

    平兒笑瞇了眼,白皙的圓臉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這兒是孔詞小姐的艙房呀!昨兒寧先生與那位平望山的張公子喝多啦,是梵音小姐帶二位回來的。張公子更加不堪,直接倒在了艙後的指揮室裡,孔詞小姐特別讓出了房間給寧先生,與柒姑娘一起睡到梵音小姐的房裡去了。」

    丁保聽得慚愧:「我居然喝得人事不知,還要麻煩淳於梵音攜回。」

    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乾淨清爽,毫無垢膩,連酒氣都不甚濃,一摸胸前背後觸手滑軟,這一襲雪白的綢緞中單

    絕非他原先所穿,不覺錯愕︰「這……又是誰的衣裳?我原本的衣衫呢?」

    平兒抿嘴忍笑,俏臉脹如一隻小紅桃,一本正經回答:「先生一上船來便吐了一身,所幸昨兒梵音小姐已先派人進城採辦衣衫,這才有得換。是婢子服侍大人除衣洗浴,再換上中單的。」

    靠,喝吐了淳於梵音、孔詞、狐狸姐姐都在旁邊看著不說,還要勞煩讓人家小姑娘幫著換衣服,饒是丁保臉皮厚如城牆,也是窘迫得不行,差點沒找個地洞鑽進去。

    平兒倒是一派自然,瞇眼笑道:「婢子十二歲以前,都在揚州的大戶人家做婢女,經常服侍老爺、少爺洗浴,也沒什麼。」

    這時,艙門推開,另一名少女提著一大桶熱水進來。年紀看似比平兒略小,身材卻較平兒高挑,有些英氣勃勃。

    「先生醒了麼?」

    進來的少女一抹額汗,卷高的袖子露出兩條白生生的胳膊,叉腰說話的模樣卻是大咧咧的,有股說不出的嬌憨。

    她一開口才發現丁保已坐起,吐了吐舌尖,掠發赧道:「哎喲,原來先生起身啦!該不是我吵醒的罷?」

    哈哈一笑,提著熱水大方地走了進來,毫不扭捏。

    「她叫圓兒,也是跟著梵音小姐的。」

    平兒笑著說:「昨兒便是她與我一道服侍先生洗浴的。梵音小姐說啦,先生在船上的生活起居,都由我二人照拂,先生若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吩咐,不必客氣。」

    圓兒聽她說到服侍洗浴,俏臉微紅,順手打了她一下,哈哈大笑:「哎喲,真是羞死人啦,你幹嘛還說一遍!」

    笑聲倒是中氣十足,清脆爽朗,看不太出來是怎麼個「羞」法。

    丁保正用香湯漱口,聞言差點噴了出來。更可怕的還在後頭,平兒拿出一套簇新的衫褲,瞇眼笑道:「大人,婢子伺候您更衣。」

    伸手就去解他的中單繫繩。丁保嚇了一跳,面對兩名嬌滴滴的小姑娘又不敢施展武功,一身功力形同被廢,只好尷尬道:「呃,兩位小妹妹,不不,小姐姐,這便不用脫了罷?我……我自己穿上外衣便是。」

    圓兒起初見二人推來搪去頗覺有趣,「嗤」的抿嘴竊笑、作壁上觀,還惹來平兒嬌嬌的一抹白眼。

    看不一會兒漸感不耐,隨手拿起繡榻上的衫褲一抖,差點沒往他臉上扔去,又氣又好笑:「寧先生!你穿的是睡褸,外袍披上去一束,襟裡還要擠出大把布來,成何體統?真是的,我們倆是女子都不怕了,你在那兒瞎纏夾什麼!」

    不由分說,一把撲上去加入戰團,「唰涮」幾聲分襟剝褲,果然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就在這時,圓兒突然尖叫一聲連退幾步,背門「砰」撞上屏風,掩口瞠目,半晌才道:「有……有蛇!」

    丁保匆匆拉上褲頭,彎腰遮醜,見圓兒視線四下尋梭,一副要找東西打「蛇」的模樣,趕緊搖手喝止:「等……等一下!圓兒姑娘,那……那不是蛇,是男子……男子晨起陽旺,身子自有的反應。」

    「你騙人!昨晚我見過的,才沒……才沒這麼大,樣子也不一樣!」

    圓兒可精了,氣得腮幫子鼓鼓的,誰也別想唬弄她。

    丁保欲哭無淚,前世今生也沒遇到過這種尷尬局面,而且,他一點也不想與兩位初初謀面的妙齡少女討論此事,迫於無奈,只得耐著性子解釋:「是這樣。男子某些時候……會與平常大不相同,昨晚姑娘所見,是……是平常的模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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