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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山河歎(15) 文 / 上善予寧

    景煜無言以對,可是……他看著蘇湄,「嫂嫂……」

    蘇湄打斷他,「今日之事,諸位可有意見?」聲音淡而微冷,雖無顯而易見的壓迫之感,但卻是不容拒絕……

    景煜在身旁沒有說話,他微微低著頭,似乎還沒有接受如今的局面,這段日子,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他至今都覺得是場噩夢,他也明白,按如今陳國的局面,必須有一個人出來主持大局,而那個人,無疑便是他!

    無人出聲,似是默認,也似是無奈……

    蘇湄將手往後一揚,緋紅的裙裾鋪天漫開,映著她如雪的容貌,世人曾這樣評價陳後蘇湄與帝姬煙羅,說煙羅如清輝明月,空靈,清貴;而蘇湄如冶麗牡丹,高華,魅惑。

    蘇湄將目光沉沉地從眾人眼前掠過,忽勾起一絲不含溫度的笑,「今日正是三日之限,宮斐馬上便會攻城,陳王之防,在於百里,百里之城……」沉沉地聲音響徹,「絕不能破!」

    「百里之城,絕不能破!」

    「百里之城,絕不能破!」眾人跪了一地,浩浩湯湯,聲音激昂。

    號角響起,楚軍兵臨城下,蘇湄與景煜等人登上城樓,冷風撂起她的衣和發,紅衣翩翩。

    「主上!您看!」指著城樓上的那一抹紅,他淡淡的瞥過眼,幽如深潭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詫異,轉瞬又深不見底,涼薄的唇勾起一絲淺笑,藏在袖中的手緩緩抬起,「攻城!」

    霎那間,馬蹄聲聲,戈戟如裂,楚軍凶悍,不久,陳軍漸顯弱勢,蘇湄盯著城下的戰場,心頭一震!宮斐素有謀定千里的美名,如今陳國無主,雖景煜繼任,可是也只是方才一些人知道,陳國士兵,陳國百姓皆不知情,況且,陳國如今內部士氣低落,人心惶惶,外又有宮斐親自御駕親征的威懾,今次一站,陳,凶多吉少,如今宮斐攻城,先已落帖,如今,他不可能再容許陳鳴金收兵。

    蘇湄神色鄭重莊嚴,從懷裡掏出一把銀簫,放在嘴邊,簫音沉沉,如萬馬奔騰而來,捲起漫天黃沙,激揚壯烈,雄渾豪爽,從城上一直吹入戰場,仿若有人臨風擊鼓,吶喊助威!

    「阿熠,將來若是有幸御駕親征,我必在旁助威!」

    「哦?呵呵,這倒新奇,你會擊鼓?」

    「哼!擊鼓算什麼,我蘇湄要做,便要獨一無二,天下無雙!誒?你,你笑什麼!不許笑!」她橫了他一眼。

    「咳咳!嗯……」他將收抵在嘴邊,忍住笑意,並不是不相信她,只是他想逗逗她,只是他,演技素來很好,「我拭目以待……」

    阿熠,我終於,在陳**前,吹起了這首入陣曲,可是,你又在哪裡,你,可聽到?

    蘇湄看著下方,楚軍依舊穩站上風,陳軍所剩無幾,她當然知道,這首曲子,起不了多少作用,她將銀笛收入袖中。

    「皇嫂!」

    「娘娘……」

    「嫂嫂,你要幹什麼!快下來……」

    「都不要過來!」蘇湄一聲怒吼,她側身立在城樓上,她抬手止住想要過來的景煜,面上滿是決絕,景煜眼裡滿是驚痛,「皇嫂!你下來……」

    他不是傻瓜,事到如今,他當然知道她要做什麼,可是……怎麼可以!皇兄已逝,他便擔起照顧嫂嫂的責任,現在……他怎麼可以,皇嫂要是出事,他怎麼對得起皇兄!

    「景煜,」蘇湄含笑看著他,「你是陳國的希望,是景熠的希望,我不希望,你讓他失望!」

    「不,嫂嫂,你下來,這不是辦法……」景煜瘋狂搖頭,不,怎麼可以。

    「娘娘,請三思啊,我陳國已痛失君王,萬萬不可再痛失王后了啊……」

    「請娘娘三思……」

    城樓上的臣子跪了一地,想要留下那紅衣女子,陳國最尊敬的王后!

    蘇湄抬手,看著景煜,面色嚴厲,「景煜!你如今是個帝王,便應該明白,作為帝王,作為陳國的君王,你的職責……」她直直地指著景煜,目光如炬,「便是要守住陳國的每一片土地,每一寸河山,哪怕是……」蘇湄頓了一下,輕輕啟唇,「用至親的血!」

    景煜低著頭,渾身顫抖,週遭一片寂靜,眾人都看著這個剛剛接位,甚至還沒來得及昭告天下的新王,如今,這一切,都全憑他的一句話了……

    城下千軍萬馬廝殺,城上一片無聲,但都是一樣的劍拔弩張!

    周圍的空氣彷彿也在這一刻凝住,哈哈……哈哈!你們都這樣,月兒離我而去,皇兄離我而去,現在,我又要眼睜睜地看著親人離去,皇權帝者,果然是孤家寡人,我從未想過,誰要當它!

    景煜痛極反笑,雙目赤紅,在冷風肆虐的城樓上,蘇湄微微瞇眼,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忽然將身一轉,面對著城下,千軍萬馬,槍林彈雨!

    「城國的兒郎們!」她揚聲啟唇,面含肅殺,「楚侵我河山,壞我百姓安樂,天不怒,我蘇湄怒!」聲音朗朗,劃破天宇,似是被戰爭的嘶吼聲掩埋,也似乎是那嘶吼聲被其穿透!

    正殺得酣的士兵,有人瞥見樓上的那一身紅衣,陳將悲憤,楚將怔然!一下子戰火似是有些削減,有的正怔怔的看著蘇湄。

    從不遠處的楚國陣營,傳來一聲停戰的號角,楚軍紛紛撤退,在城下整裝待命,剩下的齊軍則紛紛圍在城門前,也是拚死抵抗。

    紅衣瀲灩,兀自飛揚,容顏傾城,冷艷神聖,在灰暗的城牆上,尤為醒目,兩**隊,都仰天靜靜地看著,那立在城樓上的女子,陳後,蘇湄!

    蘇湄看著楚軍深處,緩緩駛來的玄色車輦,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展開雙臂,比之方才更加激揚,「陳國的兒郎們,楚國犯我國土,毀我家園,我陳國的錚錚兒郎們,你們接受不接受?」

    「不接受!不接受……」樓下齊軍此起彼伏,紛紛答到,聲音激昂高亢,夾雜著萬丈鐵血!他們已經知道,此刻站在城上的那女子,便是本國皇后,蘇湄,容顏絕美,紅衣傾城,他們陳國引以為傲的皇后,蘇湄!

    「好!即便打到最後一兵一卒,我陳國的脊樑也是寧死不屈!」

    「寧死不屈……寧死不屈!」

    「寧死不屈!」聲浪滔天,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

    蘇湄心中澎湃,又抬手揚聲激勵,「今日一戰,不是楚徹便是陳亡,本宮今日,在陳國百姓面前,宣已故陳王旨,立攝政王景煜為下任陳王,你們,服不服?」

    樓下傳來陣陣動盪,士兵皆面含高昂,將兵器舉起,「服!服……」

    蘇湄沒有出聲,淡淡一笑,看著天際,殘陽如血,霞光漫天,身後有跪地聲,她沒有回頭,只是輕輕一笑……

    景煜直直地跪在地上,面無表情,緊緊地閉著眼,身子沒有再顫抖,但手卻緊緊地抓住地面,微微泛白……

    他當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是,蘇湄說得對,為了陳國,他現在不能阻止,他也沒有想到,蘇湄真的可以激起士兵的鬥志,而且,還這樣好,好得……讓他痛苦不堪……

    「好!」蘇湄接著道,如今,偌大的戰場,只餘她一個人的聲音,而她,面對千軍萬馬,國破家亡的陰霾,她依舊,從容不迫。

    「我蘇湄,相信你們,相信,你們可以守得住我陳國江山,我陳國百姓的家園!」蘇湄低頭,看著已經駛至城下的車輦,那人一身玄衣,站在車旁,正冷冷地看著她,蘇湄淡淡一笑,「今日蘇湄,願意以身殉國,血祭陳**旗,願我陳國,擊退楚寇!」

    場面霎時一凝,齊軍怔然,尚未反應過來,那抹紅衣,翩然落下。

    「無憂……」

    「王后……」

    「娘娘……」

    「皇嫂……」

    「王后……」

    眾人抬頭,死死盯著那落下的身影,都跑過去,想要接住她,忽然一陣猛烈的氣流,將那些人紛紛震到,打到遠處,玄衣震衣而起,接住那抹紅衣,又緩緩落下……

    待落地以後,宮斐渾身一震,面露痛色,「無憂……」他不敢置信的看著懷裡的蘇湄,手臂不住地顫抖,「無……」

    蘇湄輕輕地搖了搖頭,「你……不要在叫我無憂了,」她勾起一絲朦朧的笑,淚緩緩留下,「自姐姐死後,我便不再無憂……宮斐,無暇依舊無暇,無憂卻已經不再無憂……我是,陳後蘇湄,景熠的妻子……」

    宮斐面目蒼白無血,顫抖地擦拭著她嘴角不斷湧出的血絲,眼裡閃著不甘與痛苦,「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他複雜地盯著狠狠插入她心口的那把銀匕首,蘇氏的絞心殺,蘇無暇曾告訴他,這是蘇氏的自盡之法,他現在,不能動他,看著心愛的人漸漸死去,這樣的滋味,他現在嘗到了,他盯著懷裡的人,她是在報復他!

    蘇湄嘴裡依舊帶著笑,「沒有為什麼,只是因為,我愛景熠,愛屋及烏……」她的目光一直沒有落在宮斐的臉上,蘇湄微微側頭,越過他看見他身後不遠處的女子,一笑,「她,就是煙羅?你的王后?」

    宮斐一震,沒有回答,蘇湄兀自收回視線,「挺好,宮斐,你本來可以很好的,為什麼,要破壞我的生活呢?以前是姐姐,現在是景熠……」她靠在他懷裡,輕輕地問道,手緊緊地握住插入她心口的匕首,「姐姐那樣愛你,你卻殺了她,」

    「無憂……你不要再說好不好,我……你把手鬆開,我……我們去找大夫,只要你聽話,以後要打要罵,我都聽你的,好不好?」宮斐顫抖著嘴唇,乞求道,他這一生,自是鐵血無情,自是冷漠如冰,可是現在又是那樣的卑微……

    「呵呵……」蘇湄睜了睜微微閉著的眼,淺淺一笑,漫不經心,「如果,我說,我想要的,是你的命呢?你會給我?」

    那人微微一僵,看著蘇湄,隱隱痛楚,閉了閉眼,將她摟得更緊,「好,你若要我的命,只要你不後悔,你拿去便是,可是無憂,你……聽話好不好?」背後隱隱有哭泣聲。

    蘇湄眼裡劃過一絲複雜,輕笑,「我要你的命作什麼?都與我無用,我要的,至始至終,不過是與他的一個長相廝守……」她閉著眼,眉宇間閃過一絲厲色,將手中握著的刀柄一轉,「卡嚓」一聲,似有心裂之聲。下一刻,她嘴角血如泉湧,心口處也有血噴博而出。

    「不……」宮斐握著她的手,血順著他的指縫流下,他在她動手的那一刻便出手,可是,她是那樣決絕,那樣毫不猶豫,讓他懷疑,他阻止她到底是不是對的,「你就這樣,你就這樣愛他?你就這樣恨我?」

    蘇湄輕笑,意識已經開始渙散,她在鋪天蓋地的困意中緩緩睜開眼,彷彿看見,景熠,依舊著一身藍袍,含笑向她伸出手,說,阿湄,我來接你了,從此,我們便可,相約白頭……

    「景熠……景熠……」蘇湄艱難的伸出手,伸向空中,突然一定,就要緩緩落下,半空中抄出一個手掌,接著她快要落下的手,將手貼在他的臉上,有淚劃過,「你最終,看見的,依舊是他……蘇湄……」

    殘陽如血,天際赤紅,如血色鋪就的畫卷,美得詩意,美得驚魂!

    百里城樓頂上一角處,不知何時,立著一個人,一身白衣千塵不染,及腰長髮無風自動,裙裾飛揚,隱隱出塵。

    夕霧靜靜地看著城下,腳尖立在城樓一角,她,還是來晚了一步……她痛苦的閉了閉眼,眼角有淚劃落,晶瑩剔透,消散在風中……

    她突然抬頭,仰天輕吟,飛身臨空在半空中,朝天際揮了下衣袖,霎時,便有微雨落下,似要洗淨這場渾濁,她再深深地看了眼城下的那身紅衣一眼,白衣漸漸地消失於半空中……

    陳定坤九年,陳王景熠逝,同年,蘇後殉國於百里城下,士氣震,舉國同哀,楚感後之高節無畏,亦懼陳之士氣逼人,久攻不下,楚王宮斐撤軍,陳楚之戰就此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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