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晨光熹微,天際泛白,浩瀚天宇,有凌光隱隱;前廷魚貫,帝王早朝,遠處有紅雲朵朵,宮闕深深處有鐘聲傳來,亙古悠長……
帝王怒,廢蘇門三官……
前廷悍雷沖天,後宮平靜斯然……
九華殿內,幽香浮動,清霧瀰漫,輕紗遮掩間,蘇湄懶懶斜臥榻上,一身明黃衣衫雍容華貴,腳邊置著一鏤金暖爐,如玉掌中握著一枚白色暖玉,
「皇上撤了蘇門三人的職?」蘇湄微微低頭,輕輕地撫了撫衣裳上的褶皺,笑得平淡悠然。
「是!」槿闔低著頭,「方纔蘇家差人來傳信,說……請娘娘幫忙……」聲音帶著踟躕,似還在思考當講還是不當講……
蘇湄幽幽地將眼皮一掀,似在嗤笑,「我?……我能有什麼辦法,他們不會想著我會去求景熠?」眼裡帶著些許嘲意,又隱隱泛著微微苦澀……
槿闔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也正是知她脾氣,才沒有回蘇家的人……
半晌蘇湄皺眉,從榻上支起身來,「以後蘇家的任何事,都不必回我,我以前不會插手,現在也不會插手……」雖然以前是不必她插手……
蘇湄抬頭,透過雕花窗柩,瞥了眼森森宮闕,如媚鳳眼裡幽光盤旋,染著血色丹蔻的玉指輕輕地敲打著手下的案幾,忽然扯了絲笑,似嘲似諷,似怨似嗔……
「娘親!」一聲稚嫩的聲音打斷了蘇湄的思緒,未及蘇湄反應過來,下一刻,懷裡便鑽入一團肉球,低頭間便迎上一雙亮晶晶如星子般的小眼睛,唇邊自然泛起笑容,便聽得那稚嫩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娘親,皚皚今天想吃娘親做的芙蓉酥,好不好?」
蘇湄將他攬在懷裡,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好,皚皚今天如果可以將父王給你佈置的課業完成得令娘親滿意,那麼娘親便親自給你做……」
這三年,景熠雖越發不待見她,可是依舊寵皚皚若寶,畢竟,皚皚是他唯一的,也是嫡出的兒子,景熠後宮,三年前只蘇湄一人,三年後,也就多了一位寵愛無邊的媛夫人。
金堆玉砌宮殿,瑪瑙翡翠鋪路,翠玉琉璃瓦,金磚玉屏牆,不用向她請安,特令皚皚尊她母妃,雖然,這樣的待遇,不得不讓蘇湄懷疑下一刻就會廢了她,立她宮媛為後,可是……他不能,莫說朝臣不許,就是她蘇湄,也不允!
自景熠納了宮媛後,她便慢慢地淡出國人視線,自他嬌寵宮媛後,她便萬事不理,至今留在宮殿,不是因為她還心存愛戀,當然,她至今,今生,也只會心有他景熠一人,可如今,她只是為了皚皚,景熠雖依舊重愛皚皚,但不會給予他父子之情,縱使他會,那個宮夫人也不會。
蘇湄引了槿闔與紋吟去荷池摘荷花,命幾個宮女採摘,自己在旁邊看著,遠遠便見宮媛帶著一眾宮女過來,蘇湄瞥了一眼,依舊將視線落在荷池裡,「那邊那朵挺好,摘了!」
槿闔看了她一眼,揚聲命那些宮女將那朵荷花摘下來。
那邊,宮媛已經踏上小橋走了過來,一身瀲灩紅衣,似一抹妖冶的紅雲,如畫眉眼,雖不及蘇湄傾城,但渾然天成的媚態,給她平添幾分有利的姿色,款款而來,步履輕盈婉轉,走至蘇湄面前,嬌笑兩聲,盈盈欠了個禮,「妾,見過娘娘……」不等蘇湄回答便起身,「娘娘久不出九華殿,妾還以為……」言雖止而意不止,然意思誰都明白!
蘇湄瞥了眼她的紅衣,眼裡閃過一絲嘲諷,轉過身來,並未接她的話,只是不鹹不淡的問了句,「夫人這是要去哪裡?有如此閒情……」言下之意,是趕宮媛走。
宮媛聽了也不惱,只是掩嘴一笑,似有些羞澀的忸怩,「娘娘才是閒情,陛下接妾去瓊台獻舞,只是遠遠觀娘娘在此,因並不常見,故特來拜會」轉眉又瞥了眼蘇湄,似有些得意。
「哦?」蘇湄輕佻了一下眉頭,笑了一聲,不辨喜怒,「如此……那本宮可更該提醒你趕緊去了,畢竟,你現在只是步行……」言下之意,是景熠雖說讓你去,可並沒有派車輦接你,畢竟,在陳宮,配享車輦的只有她與景熠,縱使景熠再寵她,也不能越了祖制!
果然宮媛臉色僵了僵,不過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又是雨過春風,「那……妾便離開了……」
蘇湄淡笑,看著她走遠,又將視線轉入荷池,陽光投在她密長的睫毛上,在玉潔的臉上映出美麗的弧度,微微低垂的眼瞼,掩住她此刻的情緒。
「娘娘,那人也真是不自量力,在你面前,也敢穿紅衣,也敢提舞……」紋吟待宮媛走遠,嗤道。
蘇湄尚紅,武陵皆知。
蘇湄長長的睫毛似乎顫了顫,好像被清風吹過……
捋了一下垂至耳畔的髮絲,笑著,「紋吟,我曾未拿自己和她比過,別人如何我不管,但你們該明白……」聲音很輕,下一刻便吹散於風中……
蘇湄為四世家蘇家嫡女,雖厭惡家族紛爭奪利,但高門嫡女骨子裡的傲氣,已經是有的,甚至更甚於其他人。對於宮媛,這個眾人眼裡奪了她愛情的女子,她,曾未放進眼裡過,她穿什麼,穿紅衣如何,曾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