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熠行別過臉,眼中的痛苦還來不及逝去,他蹙眉看著泰然的尤明,須臾,似明白了什麼,沉沉的說:「好。」
再看一眼蜷縮在床腳的冷沫沫,凌熠行心疼如抽絲,他頹廢轉身跟在尤明後面。
兩人欲走出房間,經過莫嚴的時候,尤明突然說:「嚴嚴,你在這裡陪冷小姐。」
那是一句不容置疑的話,是尤明的決定,莫嚴大驚失色……老頭,你有沒有搞錯啊?
經過剛剛的觀察,莫嚴和凌熠行都意識到冷沫沫不只是感冒發燒這麼簡單!
尤明睨了眼瞠目結舌的莫嚴,「聊聊天,她可以的。」話落走出房間。
從房間出來,凌熠行始終走在尤明的身後,到了樓下客廳,尤明轉身看著滿臉痛苦的凌熠行說:「我想我有必要重新介紹一下我自己……」
知道尤明是心理學專家,凌熠行的心更加疼,他意識到沫沫可能生病了,又或者一直以來她都在默默承受著心理折磨。
見凌熠行沒有說話,一雙眸子空洞的望著窗外,尤明繼續說:「病人的眼神甚至一個尋常的動作,我就可以判斷出他們的病情,所以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的職業水平。」
凌熠行凝視窗外,他抿了抿血色淺淺的薄唇,還是沒有任何表示。但僅僅這樣一個小動作,讓尤明看到了他的心,「冷小姐的病情並不是很嚴重,接受治療,很快就會康復。」
凌熠行明顯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沉默著,尤明的話他不懷疑,因為他已經感覺到冷沫沫這次受的打擊不小,舊傷未癒再添新結。
或許是尤明的職業讓他具備這種能力,他似乎已經將凌熠行看穿,「熠行,說說冷小姐的事情吧,我需要知道她的情況。」
「……好。」
房間裡只剩莫嚴和冷沫沫,莫嚴欲哭無淚,幹嘛讓他陪啊?他可對心理學一竅不通。
趕上架的鴨子,莫嚴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
「嗨,冷,沫沫我們以前認識的。」他學著尤明的模樣,幾分萌賤的和冷沫沫打招呼。
「嗯。」冷沫沫抬頭應了一聲,表情平淡。
莫嚴卻在邪惡的想,小妞生病了還這麼有禮貌,不錯不錯!
「沫沫,你是不是考慮下床招呼一下客人?」
然後,冷沫沫反應有點大,突然提高了聲音,「這不是我家。」
「呃——」莫嚴快哭了,「哦對,我忘記了。」
他用力抓了抓頭髮,「那個……你喜歡什麼?」
「……」她靜默的不發一言,但是好像在思考。
莫嚴看著她不敢打擾,他覺得自己好像比冷沫沫還緊張,像是在吸引困獸,等待她進入自己的圈套……
在不知不覺中她抱膝的手垂下,過了一會兒,冷沫沫看著莫嚴說:「畫畫。」
yes!莫嚴在心裡給自己一個大大的贊!
客廳
凌熠行銳利的眸光注視著尤明,堅定的說:「不可能,我不可能讓她離開。」
尤明泰然自若,「可是她需要治療,重要的是她不想留下來。」
凌熠行深吸一口氣,依舊堅決,「治療可以,我會每天送她過去……分開不允許我見她,那不可能。」
「不是永遠不見,過段時間她就會好起來的。」尤明耐心的解釋,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你剛剛也聽到了,她現在不想和你在一起,你這樣勉強,只會讓她病情加重,病人需要的是舒心。」
「我會讓她舒心,她會改變主意的,我不相信沫沫真的想離開我。」凌熠行執念。
「如果是正常的她,我也相信她不願意離開你,但是現在的冷沫沫是病人,隨時可能因為外界的刺激失控。」
「不用再說了,總之我不會同意她住進醫院。」
「我不再勸你,希望你認真考慮後,可以改變想法。」說著,尤明徑直往樓上走,「來吧,一起去看看她,我有必要和她聊一聊。」
尤明推開房門,凌熠行跟在後面走進,他們看見冷沫沫和莫嚴各坐一椅聊天,因為是背對著門,兩人都沒有察覺尤明和凌熠行進來。
「你畫的這是什麼?」冷沫沫蹙著秀眉,嫌棄的問莫嚴。
「小鳥啊。」被病人鄙視很傷自尊呢,小姐這廂能不能態度好些。
凌熠行欲朝兩人走過去,被尤明無聲的攔住,他詫異的看向尤明,尤明卻一瞬不瞬的觀察著冷沫沫,凌熠行也不由自主的受他影響,重新將眸光落回兩人身上。
「看不出來,請原諒我的眼拙。」沫沫撇著嘴,搖著頭,很認真很認真的調侃。
莫嚴開始強烈懷疑冷沫沫到底有沒有病,尤明是不是故弄玄虛?此刻看著眼前的冷沫沫,一點都想個病人。
這樣想著,莫嚴有些坐不住的挪了挪屁股,卻看到後面注視的兩人。他剛要說話,尤明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間,下顎朝冷沫沫撇了撇,示意他繼續。
莫嚴哭笑不得,這是讓他演戲演全套的節奏啊。
為了不讓冷沫沫察覺異樣,莫嚴趕緊問,「你喜歡什麼動物?」可目光依舊瞟著後面的兩個人。
 
冷沫沫沒有什麼猶豫的回答,「豬。」
「啊——」莫嚴吃驚不小,張大嘴巴正視冷沫沫。
喜歡豬的美女!
「怎麼了?」冷沫沫不解的問,「不可以?」
「呃——可以,可以,為什麼喜歡,豬——」莫嚴拉長音調,像是刻意給凌熠行聽,提醒他喜歡的女人有多另類。
「因為豬無憂無慮啊!」
如果在昨晚之前聽到冷沫沫這樣的回答,凌熠行會覺得眼前的女人可愛之極,一定要抱著她好好親熱一番。可此時,凌熠行倒吸一口氣,那一刻他心痛的不能自已,轉身跨出房間。
須臾,他身後響起尤明的聲音,「熠行,我也年輕過,懂得愛情的難分難捨,但是你也希望未婚妻健健康康的吧?看的出來你很愛她,那麼既然愛,就不要自私吧。」
「我保證會治好她,還給你一個全新的冷沫沫,短暫的分離是為了以後的天長地久,你是一個出色的商人,是賺是賠不用我幫你算吧?」
凌熠行敗了,在聽到冷沫沫的那句話時,他的心已經妥協。
尤明說的對,他不能這麼自私留她在身邊,她的心結不除,永遠不會無憂無慮。
凌熠行咬了咬牙關,深吸一口氣,「好,我同意……」
尤明欣慰的點點頭,拍拍凌熠行的肩膀,「我和她聊聊。」說著,他不在耽誤時間,轉身走進房間。
冷沫沫旁邊椅子上的人換成了尤明,莫嚴和凌熠行靠在牆邊靜默的注視。
尤明笑著拿起畫說:「這豬畫的還真是好……」冷沫沫沒說話,只是直直的看著尤明,她眼神中透著慌張,不知道他們這是幹什麼?
尤明保持著笑,慢條斯理的拿起另一幅畫,蹙著眉說:「這是烏龜嗎?」
莫嚴嘴角一抽,大叔!烏龜有翅膀嗎?長眼的至少看得出來是飛禽吧?
冷沫沫突然笑了,明顯放鬆不少,魅瞳瞥了眼一臉不悅的莫嚴,指著他說:「莫嚴說是鳥。」
然後,尤明佯裝驚愕,反應誇張的說:「鳥?看來要再畫個太陽白雲之類的襯托一下。」
欠揍的調侃,莫嚴真想暴走,他又不是畫家。
「他又不是畫家……」冷沫沫很認真的說,莫嚴想,到底是美女,比較善解人意,旋即冷沫沫又說:「畫的有五歲的水平應該很不錯了吧?」
「……」莫嚴扶額,一直朝天上翻白眼,他敢篤定冷沫沫的病是裝出來的!
凝視著此時與平常好像沒什麼兩樣的冷沫沫,凌熠行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他心裡明白,那不是真正的她。
「沫沫……」尤明很親切的稱呼她,消除冷沫沫的戒心,步入正題,「你想不想去一個有山,有水,有許多人陪你畫畫的地方?」
冷沫沫眨眨眼睛,她想去,可是她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尤明繼續說:「當然,還有人可以陪你下棋、跳舞,那裡有很多人,相親相愛互相照顧,你不用擔心生病了沒人管,或者停電了怕黑。」他說著,也一直觀察著冷沫沫的表情。
冷沫沫抬起頭,眸子轉看站在門邊頹廢的凌熠行,四目交會,他的眼神痛苦而不捨……這次是凌熠行先別開視線,他無法再注視冷沫沫,他怕自己會反悔,不讓她離開。
「那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勸我去?」冷沫沫看著凌熠行問。
「……」男人沒有回答,痛苦的閉了閉眼睛。
「因為想讓你開心,是你自己說要離開的。」尤明很有經驗,接過問題,有理有據的回答。
冷沫沫不再看任何人,低著頭,沉默的思考了一會兒,問出自己的想法,「我是不是生病了?需要治療?」
「沫沫……」凌熠行急切的開口,他不想讓冷沫沫有病人的壓力。
「是。」尤明篤定的回答,「不過,病的不嚴重,很快會康復。」隱瞞病情是心理治療的大忌,他必須讓病人知道實情,發自內心的不抗拒治療。
凌熠行的心已經提到喉嚨,如果冷沫沫情緒激動失控,他已經時刻準備著衝過去抱住她……
出乎意料的,冷沫沫並未向凌熠行擔心的那樣,接受不了或難過,她很坦白的說:「哦,其實我也覺得自己不太正常。」
尤明不慌不忙,顯得特別有耐心,「好,那你是願意和我走嘍?」
她沉吟片刻,抬頭看著尤明,「……嗯。」
凌熠行提到喉嚨的心落下,可是也徹底抽空了,他是真的捨不得和冷沫沫分開。
房間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莫嚴出去了,然後,尤明也到樓下等候,只剩下凌熠行和冷沫沫兩人。
凌熠行走向冷沫沫,眼神變得深沉,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她,「沫沫……可以讓我抱抱你嗎?」他此刻不能確定,經過昨晚他說了那些傷害她的話後,一直說要離開他的冷沫沫還會不會願意讓他靠近。
如果她不願意,討厭他,凌熠行只好默默痛苦,面對眼前脆弱不堪的冷沫沫他無法做到勉強。
等待她的回答,凌熠行感覺到心在狂跳,他不得不承認,他在怕,怕冷沫沫拒絕,怕她連一絲情意都不留的決絕離開。
意外的,冷沫沫緩緩伸出手臂靠近,主動抱住凌熠行
行的腰,投入男人溫暖的懷抱……冷沫沫從不否認自己好愛這個男人,他的胸膛讓她依戀。
冷沫沫的投懷送抱是凌熠行沒有想到的,他應該高興的,可是總覺得更像是永別。然後,女人低低的聲音刷過耳膜,「熠行,我走了,你保重。」
男人蹙眉,太陽穴突突的顫,他緊緊的抱住冷沫沫。此刻,凌熠行只想反悔,只想留住她,甚至讓時間停止在那一刻,「沫沫,別那樣說,我真的好愛好愛你……我要你保證,康復後必須回到我身邊。」
凌熠行沒有了以往的自信滿滿,成竹在胸,他好害怕,他已經不只一次出現恐慌,他要懷裡女人的承諾,否則他真的不會放她走,「沫沫,我要你的承諾。」
冷沫沫抬起頭,眸光染上悲傷,「熠行,我無法擦掉過去。」
女人的雙肩被凌熠行的大手緊緊握住,墨黑的眸子堅定的瞅著冷沫沫,他誠懇的說:「沫沫,真的對不起,」然後,將她緊緊裹進胸膛裡,「我想收回昨晚的話好像太遲了,不過我對天起誓,那只是我被妒忌沖昏了頭說出來的,你不要記恨我,我愛你都還不夠,何來嫌棄?」
「我那樣失控的妒忌,也是因為愛的太深,看在我愛你如命的份上,原諒我一時的愚蠢。」
那一刻,冷沫沫的心被凌熠行融化了,她無法在對眼前的男人決絕,「熠行,如果我康復的時候你還是一個人,身邊沒有其他女人,我就會在你身邊。」
冷沫沫不知道自己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好起來,至少治療期間,她不想耽誤凌熠行。
聽到她原諒的話,凌熠行覺得自己平生從沒像此刻這樣愉快過,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指腹點了點冷沫沫的俏鼻,略帶憔悴的俊臉染笑,「你傻呀,我就你這麼一個老婆,哪來的其他女人。」
「我還不是,你可以……」女人的嘴被他的手掌摀住,「不准說胡話。」
摀住她嘴的手在冷沫沫嫩滑蒼白的臉上漫無目的游移,他墨黑的眸子深情的凝望,溫柔的說:「我的心,已經被你佔的滿滿的,裝不下任何人……永遠只會是冷沫沫,永遠不會有別人。」
冷沫沫被真情感動著,整顆心悄然澎湃,她抑制不住的想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愛哭,害怕哭、傷心哭、感動也哭,以前她從不這樣……
凌熠行低下頭,吻她的額頭,「還在發燒,記得吃藥……」
吻著她的眼睛,「別哭,老婆,老公會心疼的……」
吻她的鼻尖,然後,他問:「要不要?」
「……要」她看見男人淺淺的笑,閉上眼睛,唇被吻住。
或許是因為兩人即將要分開,凌熠行的這個吻格外細緻,依依不捨,吻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樓下的人等不及了,莫嚴來敲門,凌熠行才不情願的放開了冷沫沫。
他蹙眉,閉了閉眼睛,咬緊牙關說:「走吧,早去早回。」
冷沫沫簡單的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來到樓下。凌熠行將冷沫沫的行李放在車上,他開車,尤明指路。
上了高速大約半個小時的車程,四人來到一個貌似世外桃源的地方,大門的牌子寫著鋼筋有力的三個大字:怡心園。
走進去,那裡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安靜,冷沫沫沒有看到許多可以和她畫畫,下棋的人,她狐疑的看向尤明,尤明只是諱莫如深的一笑,繼續往裡面走。
怡心園的建築設計很獨特,沿著環形的彎道走,不知不覺來到地平面以下,再往前已經沒有路了,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牆,玻璃顯然是特殊材質的,看不到外面,有一扇很大的門矗立在眼前,那是唯一的出入口,充滿了神秘的氣息。
尤明用了一些力拉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碧海藍天,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好多人在海灘上玩笑,涼亭裡幾個老人在下棋,還有幾桌在打麻將……
「剛剛我們走過來的地方,也就是我們的頭頂上,是心理學科研基地。」尤明簡單的介紹。
「也就是說,這裡是研究基地的後門?」莫嚴問。
「對,正門在海灘的上方兩層樓的位置,這裡是國家頂級養老進修學院。」尤明回答。
「尤大叔,你要讓冷沫沫美女在這裡養老?」莫嚴有些糾結,冷沫沫現在就養老早了點吧?
「在這裡養老不好嗎?」尤明睨了他一眼,指著大海的方向對冷沫沫說:「那是真正的大海,這裡是沿著海的方向圈建的。」
冷沫沫驚喜萬分,深吸一口氣,不由自主的感慨,「這裡真好!」
凌熠行心裡卻亂亂的,突然握住冷沫沫的手,深情的看著她,「要記得時刻想著我,要記得你對我的承諾。」怡心園完美的無可挑剔,冷沫沫留在這裡,凌熠行很放心,可是放心歸放心,卻有萬般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