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何俊峰來到江州市以後,在江州市造就出一種怪現象,逢「何俊峰」銷量必好。
這裡所說的銷量,指的是雜誌和報紙,一旦涉及何俊峰,必定剛發行就被洗劫一空。
二十八歲的神秘海龜男人,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本市,卻擁有手到擒來的能力,所以人人討好奉承他,也是理所當然。
毫無懸念,昨天的訂婚宴幾乎席捲了江州市所有報紙的頭版頭條,甚至有電視台做起了報道。
在孟旭陽剛剛放下的報紙上,不僅有著長篇累牘的字,分別還有四幅圖片——
第一幅圖片上:何俊峰牽著龍子昕出現在訂婚現場,一襲白色長裙禮服,裙擺飛揚拖地,仙氣外露,丰神俊朗的何俊峰與她相視一笑間,側臉輪廓安靜美好。
第二幅圖片上:何俊峰為她戴上訂婚戒指,那一刻,男子深情,女子幸福。
第三幅圖片上:兩人擁抱深吻,似乎週遭世界都變成了虛無。
第四幅圖片上:何俊峰摟著龍子昕,男子清貴致,女子秋眸剪水,搭配著身後的火樹銀花,只覺得歲月靜好。
孟旭陽親臨了昨天現場,覺得那場訂婚宴豈是用錢就能估算的;照片中的男女又豈是「幸福」兩個字就能形容的。
不僅報紙在爭相報道昨天那場奢華的訂婚宴,一些相關網頁也在刊登,其中一張照片耐人尋味:照片上,龍子昕看著何煜,眼眸流轉剔透,嘴角帶著柔和的淺笑,可是何煜呢,盯著龍子昕,一臉的落寞之情,
何俊峰可以阻止此照片見報,卻無法阻止此照片在網上流傳,其實,相關網頁刊登這張照片,他還是有能力要求關閉刪除的,但他覺得沒必要,因為照片中,龍子昕柔美中盡顯高貴氣質,她的神情沒有什麼不妥。
何俊峰是這麼想的,龍子昕身份的事,早晚都會有人知道,凡事一步一步來。
……
汪思儀外出吃早餐,不算太大的早餐店裡,正在放早間經濟快訊,聽到何俊峰的名字時,她愣了一下,沒在意,可是抬頭看見畫面的人時,她還在喝豆漿,一口豆漿險些噴出來。
畫面中的女子,不就是金典婚紗攝影裡的小龍女嗎?
她沒有和何煜在一起,而是……
是自己疑神疑鬼,小題大做了。
汪思儀扯了下唇,想笑,嘴咧開了,只是那笑,很難看。
……
雲南一家小旅館,有女子倒水時無意看到桌上放置的報紙,水壺中的水流嘩啦啦流瀉一桌。
「噢……」旅館老闆娘驚呼聲響起,歐陽芙蓉方才醒神,連忙放下水壺,抽出紙巾擦拭桌面。
老闆娘看了看報紙上的照片,有些明白了,「認識?」
就在她抬頭的那一瞬間,發現女顧客眼睛裡似乎有東西在閃爍,旅館老闆娘不確定,那是不是眼淚?
……
陰霾的氣候肆虐著天地,致使何氏辦公室霧靄濃郁。
精神不濟的韓淑珍,嘶啞著嗓音,嘶吼著趕走了龔樹,這邊龔樹剛帶上門,就聽到辦公室內傳來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響,那樣的大動作,指不定是什麼辦公室器具被裡面的人毀滅了,外間秘書室的人均是一臉惶恐。
對於他們來說,韓董平時雍容華貴,何曾這樣失控過?
韓勇走過來,見龔樹面色難看,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門口,再聽辦公室裡傳來的巨響,心一沉,「怎麼了?」
「今天是何氏和外商簽合約的日子,何總關機找不到人,外商已經拂袖而去了。」龔樹也是在找不到何煜的情況下才給韓董打電話,韓淑珍來到公司後,一邊派人繼續找何煜,一邊和外商周旋拖延時間,精明的外商等了半個鐘頭後,發現被忽悠,抱怨著離開,連最起碼的誠信都做不到的合作夥伴,不要也罷。
韓勇皺了眉,聽裡面傳來的動靜,多少有些急,推開辦公室的門。
「滾……」一身暴喝聲從韓淑珍唇間道出,這話她說得咬牙切齒,就連眼神也是冷冰冰的,散發著野獸一樣的光芒。
以為是龔樹,或者是其他人,看清是韓勇後,沒說什麼,但難看的臉色繃得更緊。
「姐,發生了什麼事?」韓勇進去之後,站在原地不敢動,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來韓淑珍火氣沖天。
窗外,雨越來越大。
韓淑珍喘著呼哧哧的熱氣,盯著韓勇,那眼神是愛恨交織,是恨鐵不成鋼,「昨天和何俊峰訂婚的龍子昕,你知道她是誰嗎?」
「……」韓勇身體一僵。
韓淑珍忽然尖銳的笑了起來,眼神瘋狂,蒼白的臉龐近乎扭曲。
「姐,你不是說,她們不是同一個人嗎?」韓勇身體發顫,眼睛裡有震驚在蔓延,關於何俊峰女朋友的事情,他從韓淑珍那裡聽說了一些。
「她們是同一個人,龍子昕那個丫頭片竟然算計我……」韓淑珍嘶啞的聲音似乎夾雜著風的嗚咽聲,那種嗚咽聲是憤恨和深惡痛絕。
韓勇的喉嚨彷彿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一般,想到一件事,只覺得冰火交加,腦子沉沉的,宛如大海行舟一般,飄浮間倉惶無助到了極點。
室內死寂。
「韓勇,你現在該告訴我,是誰在背後指使你將何氏的標書賣給他人?」如果她猜的不錯的話,應該是龍子昕。
韓勇眸中有迷茫,有痛苦,但到了最後只剩下一抹複雜深沉的墨黑之色,「姐,沒有人指使我,真的!」打死他,他也不會供出背後有人指使,再說,他至今都不知道那人是誰,讓他如何說?
韓淑珍冷冷一笑,像是自嘲,也像是諷刺,「那個人比你姐姐還重要嗎?」
不是那個人重要,而是那個人手中的u盤重要!他的命重要!韓勇深呼吸了一下,低著頭不吭聲。
……
凌晨三點多鐘,馮開來聽見有人按門鈴,勉勉強強從床起來,打開房門,馮開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邋遢兩個字來形容何煜一點兒也不為過。
何煜滿身酒氣不說,還一手擰著一個酒瓶,這哪裡是何氏總裁,根本就是一個酒鬼。
有著起床氣的馮開來扶住站立不穩的何煜,見他衣服被雨水打濕了,忍不住打趣道,「何氏破產連雨傘也買不起了?」
「何氏破產是遲早的事……」何煜嘟囔一句。
馮開來一愣,感覺何煜不是在開玩笑,把他扶進他的單身公寓後,拿來一條乾毛巾遞給他,「何煜,事已至此,你就認命吧。」
不認命又能怎樣,小龍女已經和何俊峰訂婚了,就像鄧希玥已經嫁給了許華山,他也是痛苦萬分,可又能怎樣?
何煜接過乾毛巾擦了一把臉,「開來,你知道嗎?兩個龍子昕根本就是同一個人。」語調沉重,帶著哭腔。
那一刻,馮開來如遭雷擊,幾天前,他看見何俊峰訂婚請柬上「龍子昕」的名字,不是沒有打電話詢問過何煜,可是何煜一口咬定那只是同名同姓,況且兩個龍子昕的容貌有著天壤地別,他也就沒有再多想,哪知今天何煜卻說她們是同一個人?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馮開來雙腿發軟,沒有辦法挪步,整個人宛如失去重心一般跌坐在何煜的身邊。
「龍子昕說她是著名化妝師,之前的那個她是偽裝的……」淚無聲落下,何煜強忍著,用毛巾捂著臉,不讓馮開來看到他滿是淚水的雙眼,但是越強忍,他的肩膀抖動的越厲害。
馮開來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這就是小龍女無緣無故憎恨何煜的原因!
也不是無緣無故,一個是前妻,一個是前夫……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馮開來語調淺淺淡淡的,他在問何煜,也是在問他自己。
一個女人不惜動用如此的心機,也不知她心裡藏了多少的傷,藏了多少的恨?
何煜心中大慟,分不清是他的話絞了心,還是龍子昕的殘忍刺傷了他的心,只覺得一股股鐵腥味在喉間蔓延著,他嘗到了甜腥味。
小時候和馮開來一起看武俠劇,何煜看到劇中人物吐血,總會嗤之以鼻,何煜覺得怎麼能那麼誇張呢?那血怎麼能說吐就吐呢?
現如今,想到一見鍾情的女子卻是自己的前妻,想到自己叫前妻為嬸嬸,便有一根毒針毫不留情的紮在了心裡,痛得何煜呼吸受窒,眼眸彷彿最幽暗的海水,遇風起浪,彷彿正在經歷一場翻天覆地的劫。
……
原本何俊峰去臥室是為了叫醒龍子昕,若是繼續睡貪,晚上去何家會太遲了,但她一副小孩兒模樣,倒讓他不忍心擾了她的覺。
側躺而眠,有髮絲散落在她的臉頰上,何俊峰抬手剛碰上她的臉,龍子昕在睡夢中似是覺得癢,抬手摸臉時,何俊峰下意識避開,於是龍子昕手背劃過臉頰,同時也拂掉了那縷髮絲,隨後手指落在枕邊,繼續睡。
何俊峰站在床邊無語了若干秒,表情如常,心裡卻是溫軟一片。
睡吧,就算今晚不去何家又何妨?
半個小時後,龍子昕醒來,她洗臉的時候,何俊峰走了進來,她在鏡子裡抬眸看了他一眼,抿嘴笑笑,沒說話。
「睡得好嗎?」何俊峰從身後抱住她。
「嗯。」她伸手去取洗面奶,他已拿在了手裡,擰開蓋子,遞給了她。
她擠好洗面奶,問他,「孟旭陽去接甜甜了嗎?」知道自己的問話沒有任何的營養,但總得找些話題吧。
「應該快要回家了吧。」鬆開她,靠在一旁看著她洗臉。
「怎麼不叫醒我?」
「你睡得熟。」說著,何俊峰眸光柔和,笑道,「不忍心。」
「……」
龍子昕倒是不說話了,待洗好臉,他把毛巾遞給她,「餓不餓?」
「還好。」
「先吃點東西,然後我們一起出去。」他拍拍她的肩,離開了盥洗室,應該是去樓下準備餐點去了。
出去?
天都快黑了,外面還下著雨,這是要去哪兒?
所以說,何俊峰這個人很惡劣,明明知道她充滿了好奇,可他就是不說。
他故意不說,她就低著頭,故意不看他。
下巴卻被人抬起,於是龍子昕只得看向那人,何俊峰眸子裡帶著笑意,柔聲道,「看我一眼怎麼了?」
龍子昕清了清嗓子,推開了他的手,找借口,「沒看見我在吃披薩嗎?」
br/>聲音竟是無力的,沒有絲毫抵抗力,只盼何俊峰能放了她,最起碼不要再逗她,但……
「小昕……」他輕聲喚她。
「嗯。」她應了,但沒有看他,繼續吃披薩。
「小昕。」這次聲音提高了一些。
龍子昕不得不抬頭看著他,她是萬萬想不到的,蘇姐就在廚房準備晚餐,庭院裡已經響起了孟旭陽和甜甜的聲音,這個邪肆的男人卻忽然傾身含住了她的唇。
更甚者,嘴裡的披薩……天啊!被他給捲走吃掉了。
看著對面好比正人君子的某人,龍子昕臉是真的紅了。
甜甜進門時,問她,「媽媽,你臉這麼紅,是不是不舒服啊?」
身旁有笑聲傳來,龍子昕揉著眉角想歎氣了。
出門時,龍子昕發現今天的陣勢與眾不同,三輛座駕緩緩駛出大門,孟旭陽和兩名黑衣男子在前面開路,她和何俊峰坐的車是李一航開的,後面還有一輛車。
雖然停了雨勢,即便如此,天仍是陰沉的可怕。
龍子昕身穿黑色中長風衣,圍著一條素色圍巾,看似簡單的裝扮,卻因她淡定大氣的眼神,所以整個人分外優知性。
何俊峰是同色系中長雙排扣風衣,他穿黑色素來好看,這樣的顏色和陰沉沉的天氣融合在一起,除了成熟魅力盡顯無疑之外,更與他堅毅的氣質十分契合。
細看兩人裝扮,倒是很像情侶裝。
何俊峰沒說要去哪裡,但是龍子昕已經猜出此行的目的地,上午何承光來過,若是去何家的話,這樣的派頭很有必要。
窗外,已經有人在打傘,何俊峰握著龍子昕的手保持沉默。
龍子昕表面上很平靜,心裡卻不盡然,並非因為是要去何家,而是想到,她和何俊峰訂婚之後,媒體到時候抽絲剝繭威力驚人,曝光的不僅僅是她的身世,還有她和何煜的一段婚史,若是媒體本事大,他們會在這些基礎上更深層次窺探一個是小叔,一個是前侄媳……
她已經沒什麼可傷害的了,但何俊峰不一樣了,有很多事她不得不想的更深遠一些。
雨刷器在視線內來回擺動著,一句話徘徊在龍子昕心頭,她終是開口問了出來,「如果我是何煜前妻這件事曝光的話,怎麼辦?」不是如果,而是肯定會有這一天,她只不過把話說得委婉了一些。
何俊峰沒有因為龍子昕的話倍感意外,瞬間沉默,過了好一會兒,笑了,側眸看著她,目光溫潤柔和,抬手覆在龍子昕手背上,然後手指一點點握緊,「不是什麼大事。」
頓了頓,再出口,聲音帶著笑,「何俊峰娶自己的前侄媳,不丟人。」
心裡泛酸的龍子昕忽然不說話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偶爾有車輛從旁邊駛過,龍子昕只覺得手指被他暖熱了。
何家,一個讓她只要想想就會血氣翻湧的地方。
去年和何煜離婚走出去時,她就暗暗發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捲土重來,只是沒想到,自己會以何俊峰未婚妻的身份來這裡。
何家大別墅,燈火通明,在雨夜中顯得尤為沉靜,遠遠望去,宛如一幅家和萬事興的畫卷。
充滿諷刺!
就在以何耀華為首的何家人以為何俊峰今晚不會出現的時候,聽見外面強叔在喊,「回來了,回來了。」
緊接著,一束束車燈打過來。
當走出客廳的何家人看到緩步走過來的女子時,悉數張著嘴,陷入怔愣之中。
韓淑珍不由剜了一眼何承光,不是讓你只邀請何俊峰的嗎?怎麼還有她?
大院裡,從車上下來的六人訓練有素的站好,一個個西裝革履,倒是讓人心生怵意,李一航和孟旭陽跟在何俊峰的身後,撐著兩把大黑傘。
何俊峰今日這身黑色休閒裝束,看似閒,卻透著貴胄和霸氣,尤其還戴著銀框眼鏡,表面看來儒的很,實際上卻疏冷的讓人難以接近。
他原是低調的人,但在情事方面向來直接明瞭,從不在乎別人會怎麼看待他,若是無法克制,那便隨心就好。就像今天此時此刻,他摟龍子昕入懷,只是下意識的舉動,那般自然而然,但落入別人眼裡,瞬間就變了味。
「俊峰,回來了。」說話的是何耀華,仍然是溫和的眉眼,卻夾雜著血絲。
「都上門去請了,不回來行嗎?」仍然是冷漫的語調,但細聽的話,卻有著一絲壓抑下的緊繃。
何俊峰說完,湊到龍子昕耳邊,循循善誘道,「小昕,叫伯父。」他的聲音很大,大到何家的每個人都聽見了,之所以湊到她的耳邊,只是為了應景。
「俊峰!」出口阻止的是何承光,按輩分,龍子昕應該叫何耀華「爺爺」,怎麼能叫「伯父」呢?何家可是書香門第,怎能壞了規矩?
龍子昕暗自冷哼了一聲之後,看著何耀華,緩緩開口,「伯父,你好。」曾經的她稱呼何耀華為「您」,所謂「您」就是把你放在心上,一旦心沒有,就只剩你了。
「子昕,別忘了你是誰!」韓淑珍這樣說已經算是很客氣的了。
龍子昕勾了勾唇,輕輕吐出一句話來,「大嫂,我昨天才和俊峰訂婚,我當然知道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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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韓淑珍身體一僵,「你……叫我什麼?」看著龍子昕,雙眼很紅,陰沉的表情宛如負傷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