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笑酌難得在穆學書院睡了個好覺,穆學書院的環境清幽,沒有陶府之前的大氣華麗,可卻令人舒適,正如林錦冉的落居。雖不華麗,卻能讓她安心。梅月端來洗臉水,見她紅光滿面,便知其睡得極好。
「三小姐,穆夫子說讓你換上這身衣服,一同去書院學琴。」梅月給她擰乾洗臉巾,然後指了指梳妝台上一身白衣的簡單羅裙。裙上毫無點綴,僅僅是裙擺上有三三兩兩的銀色花紋相襯。
陶笑酌洗完臉,漱好口,便瞧了一眼那身衣裙,簡單素樸,挺順眼的。可就是在聽到梅月的話時成功皺緊眉頭。她已經不是十二歲了,她已經十七了,那就不應該再學什麼東西了。那老頭子怎麼跟父親的性子一模一樣,非要她學些什麼東西來討好夫家。
「怎的還要學琴?」
梅月一笑,其實她覺得穆夫子根本是多慮了,認為要三小姐多學點東西好去夫家立足,覺得有才便是立足根本。可是目前三小姐面前擺著的溫先生,可完全不需要三小姐怎麼去學,依著她看,無論三小姐是好是壞,溫先生都會毫不介意照單全收。有趣的是,教琴的師傅今天正好不在,所以溫先生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教琴的先生。只是她擔心的是,三小姐這雙芊芊玉指,彈出來的琴聲估計會讓整個學院的學子長一番見識。
「穆夫子說,三小姐現在要多學點女子該學的,他也好給你找個好夫家。到時候成婚後,三小姐你還可以與未來姑爺琴瑟和鳴。」
陶笑酌皺眉,卻還是走到屏風內,梅月搖頭無奈扯出抹笑容,拿著衣裙跟上。別當她不知道三小姐是什麼心思,總之,想要三小姐乖乖的學琴無疑是天方夜譚,可如果想讓三小姐前去看熱鬧,那就是理所當然。無疑,三小姐此去,定然是為了看熱鬧。
滿堂學子坐在一望無際的碧野青天之下,腳下是素素軟軟的鮮嫩野草,聞著空氣裡夾雜著的花香,他們安坐與椅,靜靜聆聽。身前的桌上,擺放著做工尚好的七絃琴,雙手全部置放在桌上七絃琴的兩旁。而耳邊,是足以令人繞樑三日的美妙琴音。
亭子裡,溫寄卿同樣一襲白衣,修長的手指在七絃琴上靈動挑撥琴弦,勾勒出串串音符。君子如玉,琴聲似仙樂,由碧海青天緩緩而來。
福斯規規矩矩站在亭子外層,看著這些好學的學子們,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能夠讓公子親自來教琴,可真是他們修了幾輩子的福氣。要知道,公子的琴音,萬兩黃金也難以買到。若不是為了三小姐,公子才不會過來。
陶岳逸忿忿坐在第一排,看著溫寄卿那風華絕代的模樣。萬萬沒想到,今天的教琴先生竟然會是溫寄卿這廝。不過,也的確讓他開了眼睛,他竟不知,溫寄卿有這般音律上的造詣。這個溫寄卿,出身侯門,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不難,可要做到樣樣精通就難。
而此刻,穆驍則是與鄭大人對坐在另外的亭子裡,看著溫寄卿撫琴。鄭大人看著溫寄卿,如同看到了當年驚才艷艷的溫博涼,當年的溫博涼,同樣是采卓絕,精通才智。而當年的董素袖,也是難得一見的奇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皆精,甚至都在大家料到了結果時,她卻給人一個意料之外的結果,選擇撞死在溫博涼棺木前。
穆驍看著溫寄卿,的確是驚才艷艷的人物,值得女子托付終生。尤其,他還對笑酌如此上心,這才是最難得,也最可貴的。
「將你的外孫女許配給這樣的男子,定可以安穩一生。」鄭大人忽的開口,算是在為溫寄卿說話。
穆驍卻還是有所猶豫,他與鄭大人當年都是同一門下出來的儒生,他不喜功名利祿,鄭大人後高中出人頭地,他還是仍舊喜歡埋在塵世內。可就是這樣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偏偏成了摯交。
「溫伯侯府中已有美妾,而且還是些官宅之女,老夫怕笑酌應付不了。」尤其,每每想到穆氏是怎麼死的,他就更不敢輕易將陶笑酌的終生幸福交託給別人。
鄭大人一笑,想到公堂上那個女子,只覺好笑。那樣囂張跋扈的女子,哪裡會受別人欺負,照他看來,就算陶笑酌真的成了侯爺夫人,那也只有將別人氣得半死的份兒,不會有誰會氣到她半分。再說,溫博涼是個癡情種子,他的兒子也不會是個癡情種子,在官場多年,有些官場上的交情他還是算看得透徹。官員若是想要討好巴結你,你便只能接受,又不能當場拒絕。他也聽說過,溫寄卿不近女色人人皆知,就連那幾個姬妾也是夫人親自納的。總的來說,也不是溫寄卿的意思,穆驍如此想,就有些冤枉溫寄卿了。
「穆驍你想多了,你那外孫女,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兒。」鄭大人直言不諱,一看陶笑酌那丫頭就不會是什麼好惹的主兒,跟當年知書達禮的穆氏相比,可要強悍不少。穆驍這想法,根本是多此一舉。想想那小女子,真真的彪悍啊。
穆驍想想,也覺得的確如此,雖然他也不想承認,可事實擺在那兒。他也沒想到,陶景天那廝把陶笑酌寵成了這般摸樣,也好,隨性不羈的性子,可不是誰都能夠有的。想著想著,他便生出了一股子自豪感。
正巧,此時梅月帶著陶笑酌趕到,陶笑酌一身白衣,恍若玄女。她看著亭子裡正在教琴的溫寄卿,緩
緩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她的出現,果然引起了在場學子的騷動。穆學書院向來都只有男子,沒有女子進來過。而這次,穆夫子竟然親自將自己的外孫女給帶進了穆學書院,自然會引起轟動。尤其,這女子還生的仙姿佚貌,螓首蛾眉。
溫寄卿看著面前的倩影,唇角輕勾,轉而空谷幽靈的琴聲一轉,多了幾分歡快,更帶著幾分感染力。
陶岳逸看著突然出現在這裡的陶笑酌,立刻站起身,看著自己旁邊還有一個空位,就知道定然是穆驍專門為陶笑酌
準備好的。他看了眼溫寄卿,對著陶笑酌招手,再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溫寄卿現在是他們的教琴先生,他自然不能夠打破人家正在彈琴。
「三小姐,是五少爺。」梅月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陶岳逸。
陶笑酌順著看過去,看到他身邊的空位,便走了過去。她在桌子前坐下,打量著七絃琴這玩意兒,看著上面的琴弦。小時候,母親只教她讀書認字,卻沒有教她這個。因為她和母親在陶府被老太太排擠,所以不准母親教她。而陶琴染和陶婖卻可以,因為有老太太的疼愛,所以可以學這玩意兒,她將手放在上面,手指輕輕佻開一個音符。
「鐺——」
陶笑酌的第一感覺是,真難聽。
而滿場學子也被這突兀的一聲,齊齊的只有一個感受,從來沒有覺得,七絃琴的聲音如此難聽。
陶笑酌也不抬頭,繼續看著面前的七絃琴。她似乎覺得現場還不夠熱鬧,又伸出手指,在上面胡亂的按了幾下。遂,又聽見七絃琴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她的所有感官都充滿了『難聽』這兩字。
鐺鐺——
所有學子齊齊摀住耳朵,受不住陶笑酌這魔音的糾纏,尤其,坐在她旁邊的陶岳逸聽的最為難受。他睜著可憐兮兮的眼睛,指望陶笑酌能夠有一絲憐憫,偏生,陶笑酌完全看不見,皺著眉頭又開始下手。
箐姨娘拉著容傾袖站在一旁,看著陶笑酌如此作為,紛紛勾起唇角。容傾袖遠遠的看著陶笑酌,鬆開箐姨娘的手走到陶笑酌面前。容傾袖看著陶笑酌,而陶笑酌也沒再彈。容傾袖站在陶笑酌旁邊,小小的手在上面彈出幾個音符,比之陶笑酌彈走出來的魔音要輕靈許多。
容傾袖彈了幾個音符,造詣極好,她毫不掩飾對七絃琴的喜愛。在陳府的時候,她看著陳絲妙每日這般彈,自己卻沒有親手試過,沒想到彈出來的聲音竟然如此好聽。
陶岳逸抽抽嘴角,看著容傾袖,隨即看著陶笑酌,暗暗鄙夷。他的三姐姐,彈出來的聲音怎麼還沒個六歲的小女娃彈出來的好聽……
陶笑酌看了眼容傾袖,皺起眉頭,奇怪,怎麼她彈出來這般好聽?可是,她彈出來就如此難聽?陶笑酌不信邪,又再次彈了幾個音符,滿場學子齊齊捂上耳朵,就連陶岳逸,也不例外。
還是難聽。
福斯站在亭子裡,看著亭子外面苦無對策的陶笑酌,憋笑憋得臉頰通紅。女主子這般琴藝,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彼時,溫寄卿也一曲彈完,剛才,他差點就被陶笑酌的琴聲徹底打亂。好在,他定力夠足。看著皺緊眉頭的陶笑酌,以及在場學子嘴角的笑意,溫寄卿搖了搖頭,起身走向陶笑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