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看著溫寄卿,心中有愧。當初主子將陶三小姐的安危交給他來打理,可是他沒想到其中這般曲折,他本以為陶老爺準會將三小姐送到右相府中去,誰知道等了一晚上也沒見到陶三小姐的人影。
他驚覺出事,可惜到陶府的時候儘是滿場廢墟。虹姨娘與老太太死了,而陶二小姐突然之間飛黃騰達,可見此事定和陶二小姐有關。於是他順著線索一直往下查,終於查到當年陶府究竟是怎麼回事。陶二小姐為了保全榮華富貴,出賣陶三小姐和陶老爺,弄得陶三小姐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主子,是我無能。」
溫寄卿看了眼福斯,放下馬車簾子。若是如今她還在,應該已經出落得仙姿佚貌才是。她可知,這一等,便是等了整整五年。不過在沒有找到她的屍首之前,他絕不會放棄繼續找她。
「走吧。」
福斯得到吩咐,又繼續看著前面正在揉著屁股的慕容少將軍。「少將軍,主子要回府了。」
慕容阜看了眼小人得志的福斯,扁扁嘴唇。想他堂堂慕容大將軍之子,掌管軍中要務,何時在人前受過如此對待。偏偏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那麼倒霉的遇到了溫寄卿這個軍事,處處被壓制,反抗不得。啐了口唾沫,也無心思再去看熱鬧,他們今日凱旋而歸,明日還要前去皇宮面聖,是不該在此耽擱。他再次翻身上馬,繼續向前而行。
梅月一路慌慌張張跑回落居,看著門外的大漢已經轉醒,好在三小姐下的藥量並不重,否則估計這些人到現在都還轉醒不了。門外的人認識她,便由著她跑進去。
「二公子……」
平日裡二公子都是在書房的,所以她便直接跑去書房,可是看了書房裡,空無一人,她心裡更是著急。這個時候,二公子能夠去哪裡呢?早知道她就不跟著三小姐了,如果她不幫著三小姐,那麼三小姐就不會出事。
「二公子……」
她走出書房,在整個落居走了一圈,都沒有看到林錦冉的人影。想到門口的大漢,都是二公子安排在這裡照顧三小姐的人,一定知道二公子的去處。她看著門外大漢,開口詢問。
「二公子去哪裡了?」
「回梅月姑娘的話,二公子知道陶三小姐跑了出去,所以在命人四處尋找。相信此時,二公子應該已經回到了尚書府中。」
尚書府……
梅月呢喃著這個地方,尚書府,那是大小姐的地方。大小姐最討厭三小姐,而三小姐這麼多年不去見大小姐,就是不想讓大小姐知道她還活著,尤其還是被二公子養在這裡。如今三小姐性命堪憂,她也顧不得了。
「快!帶我去尚書府,三小姐出了事情,如今只能看二公子有沒有辦法了。」
風,凜冽的刮著,放肆的咆哮著,長安城內的百姓紛紛加了絨衣,抱著雙臂。
「這天兒,怕是要下場大雪了,今年,還沒下過雪呢。」
慕容阜是習武之人,自然不怕寒冷,他將溫寄卿送到了溫伯侯府的門口,便策馬而去。福斯看了眼府門口的幾位女子。為首的女子一身絨裝,嫩紅色蓮花煙羅裙,外面披著紅色牡丹大氅,露出白淨秀麗的臉頰。她見馬車到來,打從心底浮出笑意。
「妾身恭迎侯爺回府。」
福斯看了眼夫人,夫人是當朝左相之女,三年前不要名分嫁給主子為夫人。當時正好趕上西方蠻夷作亂,主子便自告奮勇出征,算起來,主子到現在都未曾與夫人完成夫妻之禮。如今主子終於得勝歸來,夫人自然以為是守得雲初,也難怪笑得如此開心。
溫寄卿看著夫人,以及她身後帶領的三位美姬,那後面的姬妾都是朝中大臣庶女,送來討好的。至今為止,他甚至連名字都不清楚,唯獨夫人,夫人是左相的女兒,他自然是記得。只不過,記得,僅僅只是記得而已,並無其他。
他冷冷清清的態度,並沒有減少夫人臉上的笑顏。三年了,她等了整整三年,如今侯爺得勝歸來,那麼這夫妻之禮,也該是時候完成了。她走上前,從身邊劉媽媽手裡拿過狐氅,走至溫寄卿身邊。見他衣裳單薄,便要伸手為其披上,卻被溫寄卿退開兩步,讓她落了空。後面三位姬妾瞧見,紛紛捂嘴輕笑。
福斯瞧見,立刻從夫人手裡將狐氅接過。「夫人,主子剛剛回來,甚是勞累,還是先讓主子進去歇息吧。」
夫人微愣,福斯方才言行,正好化解了尷尬。她不是沒有瞥見後面那些姬妾的幸災樂禍,眼中狠厲一閃而過,侯爺在此,她自是不能當面整治這幾個。
「妾身這就讓劉媽媽去準備熱水,為侯爺接風洗塵。」
溫寄卿看了眼夫人故意討好,並不領情,他只是看著溫伯侯府,淡淡勾唇。眉眼之中的寵溺柔情之色看得夫人發怔。
夫人心中酸澀,她是何等聰慧之人,自然看得出來侯爺這一抹化不開的柔情不是為她,而是另有其人。只是不知道,侯爺這麼多年,將侯爺夫人的位置空著,也不知是在等什麼人。說來可笑,她竟也不知道侯爺究竟是在何人,查也查不出來半分。
「去書房。」淡淡三個字,便讓人感覺不再那般冰冷。
溫寄卿從夫人身旁走過,福斯一見,也抱著狐氅同梁柏跟在溫寄卿身後。
夫人臉色微變,仍舊是吩咐劉媽媽去準備好熱水。她轉身,看著面前規規矩矩的芙姬、茗姬以及姝姬。
芙姬是當朝禮部書的庶女,而茗姬是長安府尹庶女
,至於姝姬,是梧州知府之女,都是些地方官送來討好溫寄卿的。她們的身份,在她面前根本毫無威脅力。她父親是當朝左相,大哥娶了當朝安郡主為妻,二姐是嫁給大理寺卿嫡子。光是這幾個其中任何一樣身份,便足夠她們幾個死好幾回。可她沒有這麼做,她留著她們,就是為了在侯爺面前顯現她溫柔大度。可留著,並不代表就能讓她們為所欲為。
「侯爺既然去了書房,那你們一會兒就去親自請侯爺過來沐浴更衣。」
聞言,她們皆是臉色大變。書房,誰不知道書房是整個侯府的禁地,曾經因為有個下人不小心進入書房,就被趕出溫伯侯府。侯爺出征後,更是命人將書房鎖了起來,任何人不得擅自去書房的院子。夫人如此做,擺明了是想整治她們。
芙姬想想那些人接近書房的下場,便感覺不寒而慄。她們被父親送進溫伯侯府來,是來享受榮華富貴的,而非是自找死路的。
「夫人,芙姬即今日身子不適,怕是伺候不了侯爺。」在侯府的女子,都還是完璧之身。夫人擔心的,正是怕她們會爬上侯爺的床榻,威脅到她。
茗姬見狀,也立刻隨之。「夫人,賤妾身子薄弱,再加上今日風寒入體,也無法伺候侯爺,還請夫人恕罪。」
夫人滿意一笑,隨即看著沒有開口的姝姬。她是整個侯府的夫人,是絕不會前去成為府裡笑柄的。所以不管這個姝姬有沒有想要趁機攀上侯爺的念頭,她暫時也管不了這麼多。方才侯爺已經對她態度冷淡,若姝姬擅闖書房,這輩子都難以取悅侯爺。
姝姬看了眼芙姬和茗姬,她們都各自想好了理由,那邊沒她開口的餘地了。她看著夫人,主動走出來,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知府之女,哪裡會有本事和夫人相爭的道理。
「夫人,賤妾願意前去書房。」
夫人點頭,姝姬倒是個識時務的,在侯府的這幾年,也沒見她有過任何風浪,安安分分的。「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妹妹了。」
梁柏與福斯一路無言,跟在溫寄卿身後。溫寄卿長身玉立停駐在書房前,福斯抱著狐氅,空出一隻手將他一直收藏著的鑰匙拿出來。這是主子交代好的,在他離開侯府之後,書房也要關起來。溫寄卿伸手接過,片刻便將門打開。
書房很簡單,並沒有藏書閣那麼多的書籍,更甚至是寥寥無幾的幾本書籍。由於三年沒人整理,書房裡面沾了些灰塵,佈滿灰塵的書桌上,是一本做過手札的論語。掛著畫的牆邊,並沒有氣壯山河,山清水秀的水墨風,而是端端正正的字體。
溫寄卿走過去,負手而立,眼帶笑意為掛在牆上裱好的畫輕拍去灰塵,也不顧灰塵染了他的乾淨衣裳。在掛著對聯的旁邊,是兩個名字。
陶笑酌。
溫寄卿。
猶記得,他握著那女子的手,教她寫下這兩個名字。她神情專注,捲翹挺立的睫毛如張開翼的蝴蝶扇面,小巧紅潤的櫻唇帶著淡淡笑意。
「福斯,一會兒命人將這裡打掃乾淨,另外把這裡改成我的臥房。」
「是。」福斯點頭,看了眼滿屋子的灰塵。
溫寄卿走過去推開窗,霎時寒風凜冽,呼嘯而來,捲起溫寄卿衣袍與其共舞。他眸光深遠看著暗下來的天色,方才聽說是要下雪了。那麼她的寒疾,也不知會不會再次復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