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地方,大大刺激了陶笑酌。她睜開眼眸看著面前,乾枯的稻草在她身下,扎得她渾身皮膚生疼。光線晦暗,她清晰的看清楚面前是一排排粗木棍。在她對面,是一群正在看著她,身穿囚服,蓬頭垢面的囚犯。
從來只知道有牢房這個地方,卻還沒曾親眼見識過,沒想到她陶笑酌,有朝一日也能夠親眼目睹牢房,算不算是她的榮幸?
被魏明咬出血跡的手沒經過包紮,看著血肉模糊,血跡已經乾涸,有些觸目驚心。她緩緩爬起身,此刻她身上已經被換成了一套尚算乾淨的囚服,柔順青絲盡數披洩在纖細柔弱的背後。她收回視線,打量了眼來回巡邏的獄卒。
她的對面,是囚犯對她的議論,聲聲入耳。
「聽說她殺了當朝右相的兒子。」
「可惜了,這麼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誰說不是呢,依我看,多半是被右相的兒子看上,她抵死不從,這才殺了右相兒子。」
「如此看來,她還是位烈女子,是無辜的。」
「可即使知道又有什麼用處,右相權勢滔天,這女子是活不成了,紅顏薄命啊!」
……
聽著周圍的議論聲,陶笑酌勾了勾嘴唇。她手撐著地上,緩緩起身,受過傷的手再次血跡直流,她痛得雙目含淚。想她陶笑酌打小被金尊玉貴的養著,何時受過這般痛楚。可想到是她親手殺了魏明那個禍害,她心裡又舒坦不少,這次,右相可真是絕子絕孫了。
獄卒臭著臉給牢房的囚犯送來飯菜,除了米飯就是幾根青菜,可見牢房的待遇差到什麼程度。飯發到陶笑酌的囚犯,卻是豐富不少,甚至是兩菜一湯。陶笑酌看著面前獄卒,雖然對臉色極差,可卻能感覺到他眼神之中的溫和。
旁邊的獄卒端著自己手裡的飯菜,憤憤不平看著陶笑酌的飯菜,口饞的厲害。他目光貪婪看著陶笑酌面前的清蒸魚和大盤雞,衝著獄卒開口。
「憑什麼她就能吃這麼好?」
獄卒橫那囚犯一眼,將飯菜放好站起身。陶笑酌同樣看著獄捽髮怔,她殺了魏明,難逃一死,如今給她吃這麼好是打算送她上路吧。她從來不會虧待自己的,有大魚大肉她就吃,拿著筷子就開吃。好在魏明咬傷的是她左手,不會妨礙到她大吃大喝。
正大快朵頤之時,卻聽那獄卒對著忿忿不平的囚犯開口。
「人家一介小女子,連堂堂右相的兒子都敢殺,當然要給她好吃好喝著。」
陶笑酌聞言一笑,眉眼瞇成一道狡黠月牙,她看著面前的獄卒,笑得傾國傾城。那獄卒是個清秀小伙,見她眉開眼笑,看得失神。等回過神來之時,又輕咳兩聲。
「別對本獄卒使用美人計啊。」
待陶笑酌用完之後,那獄卒立刻將東西收走,可見那獄卒是怕被人發現。陶笑酌輕勾唇,心裡竟多了滿足感,許是,她終於為陶府報仇了吧。
匡——
牢房大門被打開,幾個獄卒規規矩矩站在一邊,師爺恭恭敬敬在前帶路。鄭斌身著紅色官府,腰配玉帶,與五年前相比。如今的鄭斌,越發成熟,他菱角分明,官威十足。背手而行,踱步停留在陶笑酌牢房前,居高臨下看著正在小憩的陶笑酌,眉眼略顯驚艷。沒想到,五年沒見,她竟出落的如此清新脫俗。
陶笑酌感覺到有人注視自己,她緩緩睜開眼牟。瞳孔之中,清澈乾淨,猶如淳淳溪流般。她看著面前身穿官服的鄭斌,總覺有幾分熟悉。
「陶三小姐,近來可好?」鄭斌看著陶笑酌,五年前在陶府受到的屈辱他可記得清清楚楚。
只可惜,陶笑酌顯然不記得面前這人是誰。「我們認識嗎?」
她的語氣一如五年前,沒有絲毫改變,依舊張揚囂張。鄭斌微發愣,陶府經過那麼多事兒,她怎麼還能如五年前一般無二。他哪裡知道,這五年來,林錦冉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還安排著下人精心伺候,所以這脾性,比之五年前更甚。
「看來陶三小姐記性不好,本官當年還曾教導過陶三小姐讀書呢。」
他如此說,陶笑酌便想起來了,原來是他。陶府落難之後,他倒是發達起來了,尤其巧的是,他竟然還當官。
鄭斌居高臨下看著陶笑酌,繼續說道:「看來陶三小姐和五年前一模一樣,五年前寫對聯辱罵當朝右相,如今連殺人也敢了。只可惜,本官雖與你是舊識,卻也保不了你。」
陶笑酌不再去看他,閉上眼懶得去理會。她說她五年前為什麼打從心底不喜歡鄭斌呢,原來那時她就已經有了慧眼識珠的本事,嗯,她陶笑酌可真有本事。
「你——」鄭斌被她完全無視,氣得青筋暴露。他還以為陶笑酌會苦苦哀求,沒想到卻碰了釘子。
「陶三小姐好硬的骨頭,就是不知道明日被斬首時是不是還能如此雲淡風輕。」
他說罷,依舊沒能從陶笑酌臉上找出任何膽怯來,只能不甘一揮長袖離去。待他走後,陶笑酌這才睜開眼。不過是小人一枚,她陶笑酌可沒那麼好的臉色去浪費。斬首示眾就斬首示眾吧,反正不過就是一條命而已,就是估計會有點疼,唉,她很怕疼的。
牢房裡潮濕,她全身上下又只穿了件囚衣,冷得渾身發抖。她環抱身子躺在枯草上,希望這樣能夠舒服些。透過唯一的小窗看著外面的天色,她有預感,她沒被斬首示眾前,有可能已經被寒疾折磨而死。
梅月匆匆忙忙趕到尚
書府,看著尚書府門前的馬車,她認識,那是二公子平常用的馬車,二公子一定在這裡。她走上前,想要衝進尚書府卻被攔下。
「勞煩幾位通傳一聲二公子,就說我是梅月,我家小姐出了事情,現在急需能夠見到二公子,求求你們了。」
那幾個門衛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拿不準主意。尚書府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夠隨便進的,若是放了不該進的人進去,到時候老爺追究起來,他們連吃飯的行當都沒了。
「尚書府不是什麼人想進來就進來的。」
梅月見他們如此,記得眼淚直流。她剛才路過的時候,看見官府貼的公榜,上面寫三小姐明日就要被斬首示眾。
「求求你們了,放我進去吧,我真的認識二公子的。」
「何人在外吵鬧?」
陶婖聽說林錦冉回來了,特地命人燉好了雞湯送過去,卻碰了一鼻子灰。嫁進尚書府這麼多年,林錦冉對她的態度讓她心生怒意,可又不能發洩,平日裡就只能靠著整治府裡的丫環出出氣。她正好經過此處,就聽到有人要見林錦冉,她倒是要看看。
伶仃聲,是她髮髻間垂珠步搖相互撞擊發出的。玫紅色的牡丹裙隨著她的步伐蕩漾,高高束起的婦人髻讓她多了幾分風韻。
梅月抬頭,就見陶婖邁步前來,立刻說道。「大小姐,大小姐,您可一定要救救三小姐啊!」
陶婖見是梅月,臉色大驚。當年,二妹安排好了一切,買通抬轎的人馬,說是將陶笑酌扔下懸崖。誰知道陶笑酌半途覺醒,帶著梅月跑了,抬轎的人說親眼看見陶笑酌和梅月滾落山崖,她和陶琴染都以為陶笑酌已經死了,如今梅月找上門,豈不是說明陶笑酌那丫頭還活著?
「你怎麼會在這裡?」
梅月見她認出自己,綻開笑顏。「大小姐,三小姐現在出了事情,還請大小姐幫忙發話讓守衛放我進去見見二公子。」
陶婖聞言,心中震驚,聽梅月此言,是不是林錦冉早就知道陶笑酌還活著。她看著梅月,陶笑酌本就是該死之人,她才不會幫她。她是死是活,都再與她無關。想到當年的事情,她心裡就更加憎恨陶笑酌,好笑,她才不會給陶笑酌活路。當初,陶笑酌可是差點就頂替了她尚書府二少夫人的位子,她陶婖可沒這麼大度。
「我不認識她,將她趕出去。」
梅月沒料到她如此絕情,滿目震驚,即便大小姐如何不待見三小姐,但始終都是姐妹。怪不得,怪不得三小姐從來不來尚書府,就是因為三小姐知道,大小姐和二小姐絕對不會幫她。
未等梅月反應過來,她便已經被門外的守衛丟出去。她看著陶婖,在門口大聲說道。
「大小姐,你即便再怎麼不待見三小姐,可是始終都是姐妹。你當真就如此狠心,非要看著三小姐人頭落地嗎?」
陶婖冷哼一聲,她巴不得陶笑酌死,又怎麼會出手幫忙?這小丫頭,未免也太天真了。
梅月見勸說毫無效用,就開始大聲叫嚷起來。
「二公子,我家小姐有性命之危,你出來啊!」
「二公子——」
她的叫聲,引得尚書府不少下人翹首以望,陶婖臉色大變。這麼下去,整個尚書府都知道了。她看著兩邊守衛,正要吩咐他們堵住梅月的嘴,卻被剛巧趕過來的潘氏打斷。
「喲,這裡怎麼來了個找二弟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