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爽爽在鄧誠懷裡哭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看了一下表，決然道：「我真的必須要走了。確認你沒事，這對我就足夠了。」
她依然沒有解釋，鄧誠眼色一痛，還是放開了她。
程爽爽抿了抿唇，像是下定決心般，又道：「如果你真的願意等我，就什麼也不要問，請再給我一年時間！」
鄧誠先是一驚，繼而一喜。一年，只要一年了嗎？
「我等，一直等！」
程爽爽看著他驚喜的傻樣，心裡一甜，對他笑了笑。又想起什麼，轉過頭去，深深地看了彩虹一眼：「彩虹，這個世界我最對不起的人有三個。第一個是他，第二個是你，第三個就是小征。按照他的原意，本來應該什麼都不讓你知道。可是，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想來也是天意。你現在心裡一定還有很多疑問吧？我答應過小征不能說，所以，你的問題只能去找他回答。」
她能夠讓鄧誠不問一句地等她，卻無法同樣地對待彩虹。那是小征的彩虹，只能由他自己決定如何處理。
她又看了雲一諾一眼：「雲先生，今天的事……」
雲一諾打斷她：「我不會對任何人透露一句！」
他雖然聽得沒頭沒腦的，不過也可以猜出一些關鍵來。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跟他有何干，他不過是擔心彩虹才跟過來的，又怎麼會做那種嚼舌的小人。
程爽爽點點頭，不再看任何人，匆忙地開門跑了。她今天動用私人飛機跑到這裡，已經冒了太大的風險，只希望小征真的能夠掩蓋下來才好。
彩虹望著緊閉的大門。一時間有些茫然。她需要消化的事情越來越多了，隱約感覺到，端木征從十年前起，就密密麻麻編織了一套謊言來瞞著自己。她毫不懷疑，他的做法都是為她好，只是，這種好讓她恐懼。害怕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欠他太多。會讓她無力償還。
鄧誠的公寓隨著程爽爽的離開而安靜下來。
看著陷入沉思的二人，雲一諾哼了一聲，讓兩人醒來。
鄧誠笑著對彩虹道：「現在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了你。心情真的輕鬆多了！」
彩虹按下猜測，也對他笑了笑：「其實，今天最大的收穫，就是你安然無恙！這比什麼都重要！」
兩人說開了。也就放鬆下來。鄧誠笑道：「現在，你可以跟我說說了。你好像已經成為一個了不起的設計師了？」
「沒有，沒有……」彩虹窘迫地看了眼雲一諾，後者對她挑了挑眉，似乎在對「了不起」三個字打著驚歎號。她紅著臉搖頭道：「設計師。只是一個普通的服裝設計師啦！」
「不，就是了不起！」鄧誠杵著枴杖走過來，認真道：「你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還在追逐夢想的人。就像是……」
他笑了笑，沒有說下去。
當年在驪壽山頂許願的四個人。至少還有她在實踐著夢想，這給了他許多安慰，就像是彩虹一個人承擔起他們所有人的夢似的。不過，他瞭解她，如果這麼說，一定會帶給她許多壓力。所以，還是讓她像現在這樣就好。
彩虹眼神黯然，又不禁掃了眼他的右腿。
「我已經沒事了！」鄧誠輕聲道。
彩虹眼眶一紅，抱住了他：「你真的好勇敢！我難以想像，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來的？」
鄧誠揉了揉她的頭頂，笑道：「哥是男人，當然勇敢了！」
兩人相擁的畫面落入雲一諾眼裡，他摸了摸心口，確認那裡並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證據表明，他應該對小白兔沒有那種感情的。
他舒了口氣。這樣，他就放心了！
……
從鄧誠的公寓出來，時間已經過了凌晨。robert之前已經被雲一諾打發回去休息了，兩人只好打車。不過，這個位置似乎不太好找到空的計程車，兩人只好在路邊等著。
雲一諾打了個哈欠。彩虹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很是過意不去。平時這個時間點，師父早就睡下了，都是因為她。
她想到這裡，又覺得不可思議，雖然雲一諾不肯承認，但她知道，他一定是擔心自己，才來的紐約。
「師父……」她叫了他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雲一諾瞄她一眼，唇角勾了勾：「行了，回去把這幾天的收穫整理一份報告給我。我倒是要看看，公司對你的投資，到底有沒有一點效果？」
「我知道了！」彩虹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垂著頭默默想著些心事。
雲一諾負起手，看了她一會兒，開口問道：「在想什麼？」
她被打斷了思緒，茫然地抬起頭來，腦子轉了個圈，才回味過來他在問什麼。
「師父，你知道嗎？鄧誠是我見過的最有天份的運動員。我見過他在籃球運動場上的表現，他塊頭雖然很大，卻像獵豹一樣靈活，一個一個的扣籃，打得對手毫無招架之力，是賽場上絕對的明星！」
「嗯！」雲一諾負手聽著。
「爽爽也是，像個精靈一樣，本來是無拘無束，快樂自由的人；還有端木征……」提起他，她眼前又不由浮現程爽爽生日那晚，他站在繁華的鋼筋水泥築就的城堡裡那個落寞的背影。
她心裡掠過一陣窒息般的難受，讓她下意識地摀住了心口：「師父，我好難過啊！我覺得不甘心、委屈，還有……」她頓了頓，彷彿在思索最準確的形容詞，然後神色猛然一變：「憤怒！」
是的，這些洶湧而來的感覺裡，對她衝擊最大的就是這個——憤怒！
如果是天賦不夠，又或者自己放棄了，那她能歎一句這是命運。可是，她從未想過。她的朋友們，竟然是被人生生地斬斷了翅膀，困在牢籠裡面，再也無法在藍天下飛翔。
她從來沒有過這麼強烈的感覺，那種心臟彷彿要爆炸了似的憤怒，讓她有種毀滅天地的衝動。
她說著說著，幾乎控制不住。迫切地想要做些什麼。手也顫動起來。
到底要做什麼？怎麼樣才能疏導這可怕的感覺？她覺得心裡堵得好慌，好慌啊！
雲一諾看著她的眼睛，那雙眼此刻閃動著比太陽更耀眼的光芒。這種光他見過一次。在pk戰那天，她說自己想要變強時也曾這樣激動過。
他瞇了瞇眼，他需要的就是這個！
「憤怒嗎？很好，太好了！」他雙手緊緊捏住她的雙肩。雙眸裡滿是興奮：「記住你現在的感覺！任何強烈的感覺都是設計師最好的靈感來源！憤怒、憎恨、不甘，把他們統統融進作品吧！你會知道。他們能帶給你什麼樣的力量！」
他的話像是一道光般射入彩虹迷茫的心底，她眼睛裡的光芒越來越亮，一瞬間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體悟。
……
此後兩天和巫原原仍然在robert的陪伴下遊覽紐約。雲一諾對那些沒有興趣。就呆在路易的公寓裡看書了。而彩虹則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誰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對此，雲一諾只是帶著神秘的笑容。讓所有人都不許去打擾她。
兩天後，彩虹從房間裡出來了。臉色雖然疲倦，精神卻是振奮的。她徑直跑向雲一諾的房間。
雲一諾正翹著二郎腿看書，見到她的剎那不由翹起了唇角：「怎麼樣？」
彩虹晃了晃設計簿，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師父，我做到了！」
……
臨要回國的前一天晚上，鄧誠帶著彩虹去了公司附近的酒吧。
兩人坐在吧檯邊，酒保跟彩虹打招呼：「美女，恭喜你，找到peter了！」
彩虹沒想到他還認得自己，笑著對他點了點頭：「是啊，多虧你了！」
酒保擺擺手，又道：「你稍等！」
他快速地取出兩個雞尾酒杯，一連串花哨的調酒動作後，給兩個杯子摻滿藍色的酒精，端到兩人面前：「藍色回憶，送給你們！」
彩虹訝然：「這怎麼好意思？」
酒保衝她眨眨眼：「沒關係，你上次丟在這裡的錢還有剩餘呢！」
彩虹感激地收下了。
鄧誠端起酒杯，笑道：「不用這麼感激！那傢伙就跟當初的阿狼一樣，見到漂亮姑娘就要放電！你當心點，別被他體貼的樣子騙了。他可是傷了這裡許多姑娘的心呢！」
彩虹笑了笑，抿了口酒。藍色回憶，先是有些苦澀，回味卻是甜的，很好的酒呢。
兩人對飲了一口後，鄧誠問道：「你之前來過這裡？」
「是啊！」她用吸管漫無目的地戳著酒杯底：「全靠看到一張照片，我才能確定地找到你！」
鄧誠一口氣喝乾藍色回憶，深吸口氣後才道：「三年前，端木忽然有一天來找我！我很詫異！要知道，這些年雖然我們同在美國，但他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我們見面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過來。特別是我工作以後，就只有和他通過電話和email，沒有再見過他的面了。」
彩虹垂著眸，靜靜聽著。
鄧誠歎了口氣：「他來找我，什麼都沒說。但我看得出來，他整個人都不對勁。表面看，好像還是和從前一樣的玩世不恭，但實際上，他就像是對世界絕望了一樣，眼神裡一點光都沒有。」
彩虹輕聲問：「你，有問過他為什麼嗎？」
鄧誠笑了笑：「我們男人是不會問這些的。如果我們難過了，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幹壞事，但什麼都不會問！他如果想說，就會告訴我。如果不說，大不了就一起醉死咯！」
彩虹抿唇笑道：「這個方法聽上去倒也不錯！」
鄧誠看她一眼：「他喝多了，我給他照了一張相，然後遞給他一隻筆。他迷迷濛濛地拿著筆，想也沒想的就寫下了一段話！」
他沒法形容端木征寫字時的表情，他只是祈禱，希望自己再也不用看到自己的好朋友臉上出現那樣的表情。
然後，端木征醉倒了下去。而他拿著照片，看到了那一段話……他那一刻就知道，無論端木征這些年裝得有多好，多正常，其實還是放不下她。
「彩虹——」鄧誠認真地看著她：「你還愛他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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