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發現了?」彩虹心裡一緊,這就是她聯繫不上他的那段時間吧?
鄧誠皺著眉繼續回憶:「最初,我們並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只是忽然同時聯繫不上他,覺得事情古怪。爽爽幾番試探,都被告知訂婚儀式一定會如期舉行。我們猜測,端木那邊一定出了岔子。於是,我們做了一個決定……」
他轉頭正對著程爽爽,牢牢盯著她,道:「我們決定一起離開s城。」
程爽爽在他的目光中顫抖起來,頭依舊埋著,輕聲開了口:「對不起!」
彩虹不明白:「為什麼你們沒有走成?」
程爽爽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鄧誠歎了口氣,沉聲道:「我在我們相約的地方等了你整整一天,但你始終沒有出現。」
程爽爽抬起頭來,一張洋娃娃一般的臉全都哭花了:「我想來的,我真的想來……」
鄧誠點頭,柔聲道:「我知道!」
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過多,繼續道:「我等不到你,又怕去你家找你,會引起你家人的懷疑,就只好去了端木家。可是,他的管家回絕了我見面的請求,還找了保安來攆我走。我裝作離開,趁人不注意,從牆外翻了進去。」
這種事,鄧誠和端木都常做。他們早就研究好了路線,知道哪裡是監控的死角,也知道哪個位置最好爬牆。無論是鄧誠偷溜進來,還是端木征偷溜出去,都是走的這條老路。
鄧誠又道:「我順利地見到了端木,這才知道,他被家裡禁足了。護照、身份證、手機等所有通訊設備都被收走了。他看見我顯得很激動,塞給我一個戒指,求我把戒指交給你,讓你相信他,安心準備去法國的事情。他還說,你只要見到那個戒指,就會明白他的心意。」
彩虹心裡又酸又痛。她的直覺原來沒錯。真的是那枚戒指!如果當年她能聽到這些話,那她和端木征會不會……
她驚懼地看向鄧誠:「後來呢?」
鄧誠的視線飄散開來,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天的畫面。所有一切。在他的記憶裡如此清晰。
他拿到戒指,還沒顧得上說他和程爽爽的事情,就被突然進門的端木夫人撞了個正著。在她和傭人的震驚中,他奪路而逃。衝出了端木家。
他看著戒指,想起端木征對他說的話:「兄弟。這輩子我只求你這一件事,一定要把戒指送到她的手上!」
他們從小學起就做了兄弟。他一路見證著端木征的花心風流史,幾乎可以倒背如流。女孩在他身邊來來去去,從沒有一個是真正進入到他心裡的。他還一度以為。自己這個兄弟沒救了。
直到彩虹的出現!她顛覆了他對端木征所有的認識。
他從來也不知道,端木征也會有為了等待一個女孩子的回應,那樣戰戰兢兢的時候;也不會知道。他為了和這個女孩在一起,可以痛快地拋棄端木這個身份;更不會知道。有一天,他會這樣鄭重地求他一件事。
他握緊戒指,這是讓他這個兄弟得到幸福的唯一一把鑰匙,他一定要為他送到!
然而,世界的變化有時候真的太快,只需要一個晚上,就可以天翻地覆!
他還記得他到彩虹家隔壁的那條馬路上時,已經是深夜了。天開始飄雪,鵝毛一般,輕柔地落在他的肩上、頭上。
s市很久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雪了,以往這條路上還有些小攤小販,現在全被大雪趕回家了。馬路上靜悄悄的,甚至能夠聽到落雪的聲音。
他手裡捏著戒指,奔跑在無人的街道上,盤算著他也要去買一枚漂亮的戒指,把它戴到漂亮的程爽爽的手指上。
就在他想像著那幅畫面的時候,突然地,他後腦一疼,彷彿被什麼硬物擊中了。
他捂著腦袋,快速地退開,可是頭腦卻發暈,腳步也不穩,才動了一下就倒到了地上,手腳也不聽使喚了。
他仰望上方,對方大約有七八個人,全提著棍子往他身上招呼。
他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幾下就被打趴了。
他的視線模糊,渾身都沒有力氣,只能聽到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說:「要怪,就怪你自己招惹不該招惹的人。對方說了,他要你的一條腿!」
然後,他聽到鐵棍在地上擦過的聲音,四周都靜悄悄的,骨頭斷裂的一刻,他清楚地聽到了「卡擦」的一聲脆響。
那是他暈厥前,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
彩虹死死摀住嘴,竟然是這樣,鄧誠的腿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打斷的?
誰那麼狠毒?這根本是徹底斷送他的職業生涯!
「是誰,是誰做的?」彩虹問。
鄧誠收起飄遠的眼神,苦笑道:「我知道的事情都已經說完了。我想,我們的故事,應該還有一個版本。而這個版本,只能由……」
他的話停住,看向身旁那個嬌小的身影。
「對不起,飛機還在等著我,我該走了!」程爽爽突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胡亂地點著頭,快步朝門走去。
鄧誠沒有起身,只是揚聲說了句:「你在醫院跟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程爽爽的腳下一滯。
「你以為我昏迷著,但你說的每一句我都聽到了。」鄧誠頓了頓,伸手取過枴杖,撐著身體站了起來,看向她:「就因為聽到那句話,所以我不問一句,接受端木的安排,來美國療養;你們讓我留在這裡,暫時不要回國,不要聯繫彩虹,我也做到了;連你們的婚約,我也忍住沒有問過。我安安靜靜地在這裡等你,甚至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可是,這些我都可以做得到,唯一讓我無法忍受的,是竟然十年都無法見你一面。爽爽,你真的忍心一句解釋都不給我,就讓我這麼無止境地等下去嗎?」
「你這個傻瓜!」程爽爽背對著他,聲音彷彿是咬牙切齒的發出來的,「我在你病床前,讓你等我。那是因為,我以為你聽不到!所以,你為什麼要等?為什麼,那麼傻……」
鄧誠慢慢走到她身後,將她轉了過來,見到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他看得心慌,粗手粗腳地替她擦著眼淚:「別哭了,我不逼你了。我繼續等,好不好?」
這句話彷彿刺痛了程爽爽,她打開他的手,厲聲道:「笨蛋,你應該猜到了,要你那條腿的,就是我爸爸!你不是應該恨我嗎?你父母也該恨我!是我,都是我,如果不是我一時軟弱,你也不會……」
她又看到了鄧誠手中的枴杖,痛得不能再說下去。
當年,她決定了和鄧誠出逃。臨走的那天,她裝作和平時一樣陪父母用餐,望著他們的臉,她一想到,以後也不知道需要多久她才能再回來看他們了,她就忍不住掉眼淚。她的異常引起了母親的注意,於是她就在父母逼問下,把她和鄧誠的事情說了出來。
她跪在地上,一直求情。她希望用她的淚水,用她的尊嚴,用她的不顧一切換回父母的憐惜,給她和鄧誠一個機會。
後來,她才知道,她有多麼天真。
她被帶到鄧誠的病床前,父親冷酷地問她,鄧誠已經為他們的過錯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她是不是還嫌不夠?如果不能矯正錯誤,他不介意讓鄧誠付出得更多一些。
從看到他蒼白的臉的那一刻,她就醒了!
當時的他們是鬥不過這些被利益訓練得殘酷無情的大人的。
她甚至不能報警,報警也沒有用。父親隨時可以推出那些混混中的一個承擔責任,而鄧誠將面臨的,可能會是比失去一條腿更可怕的懲罰。
她怕了!父親用血淋淋的教訓讓她投降了!
……
望著程爽爽驚恐的臉,鄧誠溫柔卻執拗地看著她:「我知道!可是,我還是想要等你!」
程爽爽抬起頭來,直直望進他的雙眸裡。
他笑了,帶著獨有的憨傻和誠懇:「失去這條腿,我很痛!可是失去你,一定比這還要痛十倍。所以,我寧願選擇等你!」
他花了許多許多的時間,終於接受了斷腿這個事實。但他沒有自暴自棄。端木征給他匯過一筆錢,他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他一面頑強地做著復健,一面申請美國大學。等身體恢復得差不多後,他就打發了父母回國,還特意讓他們回老家去,不要重返s市。他畢業後順利找到nba的工作,就租下現在這間公寓。
然後,就一直在這裡等一個人。安靜地、執著地等待。
十年過去了,這期間他們從未見過,他從端木征那裡斷斷續續聽說她的消息,他相信,她也是一樣。沒想到,今天卻能因禍得福,再次見到朝思暮想的人。
如果不是有能等到她的信念,他又怎麼能支撐著度過那段艱苦又孤單的歲月?
他為她做的事,對她所有的心意都包含在這對望的一眼中。
程爽爽再也控制不住,一頭扎進了他寬闊厚實的胸膛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