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悅貌的親事,可謂是全京都定下最快的。不過一日時間,蕭家就已經上門下定了。
不過廖氏的情況卻是極其凶險,她已經渾身痙攣抽搐了,吊命的藥也大把大把地塞進去。
「五老爺,該讓夫人去了。這樣子只是活受罪而已!」一旁的太醫瞧著廖氏這副樣子,都有些不忍心了,低聲地勸了兩句。
方悅言站在屏風後面,哭得稀里嘩啦。
「好,你們先出去吧!讓我們送她最後一程!」方靖點了點頭,臉上滿是無力的神色。
太醫剛走,女眷們就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連老夫人都被人攙扶著來了,圍在床邊,看著那個面如死灰的廖氏。
她的身體不停地抽搐,甚至喉嚨裡發出嗚咽的聲音,整張臉都有些扭曲了。顯然這些行為不是她能控制的,方悅貌瞧見了直接腿發軟,跪倒在地。
「夫人,你放心吧。你交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蕭家二爺以後就是我們的姑爺了!下定的時候是蕭侯爺帶著他親自來的,我瞧了,年少有為,將來必成大器,你安心吧!」方靖握著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輕撫著,他的聲音也壓得低沉了些,透著十足的輕柔,像是怕稍微增大了聲音,就把廖氏給嚇到一般。
一直在痙攣的廖氏,忽然動彈了兩下,竟是慢慢地睜開了眼。她一把握住了方靖的手,眼眸突然睜大了,甚至可以看出裡面密佈的紅血絲。
「方靖,我死後,你可以娶妻,可以立嫡子。但是悅貌,你不能虧待她!她定好的親事,誰都不能碰,誰都別想搶。無論是你娘,還是你表侄女!誰若是敢虧待她,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他!方靖,你、答、應、我!」廖氏撐著一口氣,最後一句話,她是一字一頓地說了出來。
方靖絲毫都沒有猶豫,立刻點頭應下。
倒是趕過來的老夫人,氣得胸口疼。廖氏都快死了,竟然還如此大膽,直接就點名了,還把楊璐個小孩子就加了進去,也不怕煞氣太重!
「悅貌,悅貌!」廖氏說完之後,就開始找方悅貌。
「娘。」方悅貌立刻被人扶起,趴到了她的身邊。
「好孩子,娘多想看見你成親。可惜已經不可能了,日後自己多長點心眼兒,我只恨沒給你生出個兄弟姐妹來,我死後若是你爹不護著你,你可怎麼辦喲!」廖氏期期艾艾地哭了起來,眼淚不停地流了出來。
母女倆幾乎是抱頭痛哭,方悅貌的未來,的確有些灰暗。她比方悅言要差了許多,沒有兄弟姐妹的扶持,若是繼母不慈,現在即使定下了親事,也隨時會被毀掉。
「十姑娘,十姑娘呢?」廖氏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一般,大聲呼喊方悅言。
「五嬸,我在!」方悅言立刻走上前來,輕輕覆在了廖氏的手背上。
廖氏顫抖著將她和方悅貌的手握到了一起,臉上露出幾分歡快的笑容。
「悅言,之前五嬸多有得罪,你是姐姐,多多照顧悅貌。你能答應五嬸照顧她嗎?」廖氏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身體顯然已經陷入了高負荷的承受範圍,但是此刻她還是盡力保持著臉上的笑意,轉頭看向方悅言。
其實她已經有些迷糊了,雙眼裡也沒有焦距,但是那雙空洞洞的眼睛掃過之處,幾乎所有人都感到無所遁形。
「好,五嬸,我答應你。我會盡我所能照顧好悅貌,她就是我的親妹妹!」方悅言絲毫沒有猶豫,就應承了下來。
「好孩子,你們倆要互相扶持。成親以後,那些妯娌都不如娘家姐妹靠得住!有時候娘家長輩不願意搭救的時候,也只有親姐妹會心疼自己,拉上一把!好孩子,好孩子,娘去了,你要過得好……」廖氏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徹底沒了聲音,握住她們二人的雙手也逐漸滑了下來。
「娘!」「夫人!」「弟妹!」屋內各種嚎哭聲傳來,廖氏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方國公府再次掛上了白綢,原本有些熱鬧的後院,似乎伴隨著這一次的喪事,再次寂寥了下去。
方悅貌著實頹廢了大半個月,才緩過勁兒來。只是突然喪母的她,變得有些陰沉,似乎性子都沉穩了些,行事作風也多了些考慮,彷彿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一般。
「怎麼又在看醫書?」方悅言進屋的時候,一眼就瞧見方悅貌趴在書案前,捧著一本醫書看。
似乎受到廖氏忽然逝世的打擊,方悅貌最近對醫書特別感興趣,甚至讓人去集市上買了不少,還請方錦衡去搜羅孤本,準備一本一本的鑽研。
「現在天氣漸漸寒涼了,你身邊的丫頭說,你半夜都在看這東西。你從小就沒接觸這些東西,現在惡補沒效果反而傷了身子!喝碗薑湯驅寒!」方悅言直接從她的手裡把醫書奪走了,把薑湯遞了過來,親眼看著她喝下,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方悅貌明顯躊躇了一下,最近每當方悅言提起醫書的事情,她就有些支支吾吾,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說,往往卻又沒了下。
「嘖,怎麼現在倒是變得吞吞吐吐的了?我答應了五嬸的,要好好照顧你。你可別自己鑽牛角尖,把自己給慪死!有什麼話就說,誰坑你十姐姐也不會坑你!」方悅言抬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臉上露出幾分不滿的神色來。
「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不知從何說起,我這想法實在是有些驚世駭俗。我總覺得我娘的死不簡單,莫不是被人毒死的?」她的聲音越到後面壓得越低,甚至說到最後,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
方悅言一挑眉頭,她完全沒想到方悅
貌看醫書,竟然是因為這個。不由得扭頭看過去,臉上帶著幾分詫異。
方悅貌怕她不信,繼續說道:「我知道如果娘中了毒,太醫肯定能檢查出來。但我還是覺得不對勁兒,我娘的身子都好了,去清風庵也是修身養性的地方,怎麼可能會忽然又吐血了,而且直接就要了她的命!大夫的解釋也說是日夜勞損,傷了根本!根本就不可理喻!我娘已經相當於一個健健康康的人,她去清風庵之前就大好了,否則也不敢舟車勞頓離開國公府啊!」
她的話音落下,兩個人就都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方悅言皺擰著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十姐姐,你不用管我。我就是心理不舒坦,覺得難以置信。興許我多看些醫書,就能找出答案來!」方悅貌瞧見她這副苦思冥想的模樣,立刻擺了擺手,低聲安撫道。
她還不想讓方悅言也變成這樣,畢竟事關廖氏的,讓她一個人煩就夠了。
「我信你。你知道有時候人的直覺準得可怕,特別是對至親的事情上,有時候都已經形成了一種本能。就像我一樣,至今還在尋找著殺我母親的兇手!」方悅言回過神來,語氣十分堅定地說道。
這回換成方悅貌發愣了,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夠驚世駭俗了,沒想到方悅言比她更加誇張。到現在還對蕭氏的死耿耿於懷,甚至準備一直追查下去。
「我娘性子的確軟弱,但是這麼多年身子不大好,都撐過來了,怎麼會忽然就沒了。她和五嬸都是毫無徵兆,然後就忽然吐血了,只不過我娘身子更弱些,當場就沒了,而五嬸平日身子強健,所以撐了一兩日才離世。」方悅言盯著她的眼睛,看著眼前的方悅貌,忽然有一種想要傾訴的欲/望。
她追查了許久,卻是對真正下黑手的人毫無頭緒。本以為還要蟄伏多日,沒想到廖氏這次的死,倒是提供了不少線索。經由方悅貌如此懷疑的提醒,方悅言才會拿她們兩人來做對比。
「十姐姐,你是說同一個人害死了我娘和大伯娘?」方悅貌的臉色有些發白,她整個人有些激動,心裡也是一片哇涼。
方悅言搖了搖頭:「我只是在說有可能,還不到那一步,頂多能證明我娘和五嬸死得蹊蹺,手法差不多,其中的細節還待仔細查探。為女子弱為母則強,我堅信這一點。五嬸死前一直對你放心不下,就怕旁人欺負了你,懇求五叔不要虧待你,托我照顧你,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都會活下來親自照顧你!」
她喘了一口氣,接著道:「五嬸的求生*很強,補品一直不斷,應該就是大好了,但是大夫卻說她身子虧損已久。顯然其中有貓膩,要麼是大夫撒謊了,要麼就是真的有人暗中給她使絆子,導致她的身體慢慢變差!」
方悅貌點了點頭,經由她這麼一分析,情況變得明朗多了。
「大夫是宮廷裡請來的太醫,而且還是楊院判,不可能撒謊。所以就是後者,我們要找出那個人,替我娘報仇!順便再聯繫一下大伯娘的逝世,查出究竟是否也是那人所為!」方悅貌輕聲地接話道,她此刻已經冷靜了許多,腦子也飛快地轉了起來。
方悅言輕輕地點了點頭:「對!不過這事兒要悄悄進行。這府裡整日裡不消停,誰知道明兒又出什麼ど蛾子!」
畢竟她查探蕭氏的死因,也有幾年了,但是卻停滯不前。總會有別的事兒來絆住腳,讓她根本施展不開。
姐妹倆有商有量的,達成了共識之後,就定下了一系列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