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風發現了,彼大俠沒了剛回來時的那種疏離感,又恢復了那種自由悠哉的性子,至少時不時會對他親熱一點,雖然不再是張口閉口都提雙修。
這樣的轉變,霍青風很高興,整日揚著好看的淺笑,看得旁人如沐暖陽般的溫和。
今兒個,霍青風又去了青樓。無法,跟那位木老闆談生意,不是去青樓就得去倌樓,基於自己的秘密,霍青風寧願去青樓,因為他做賊心虛。木老闆還是那陰惻惻的模樣,英俊的容貌看起來有些虛,看起來似有些縱^欲過度,見到霍青風笑得雙眼瞇成一線,拉著人的手臂就入了花室。
「來來來,哥給你介紹位兄弟。」木老闆將人拉進花室,話裡有些得意,也不知他是想炫耀什麼,當霍青風看到室房裡的人之後,不免明白了。
那是個丰神如玉風度翩翩的男子。
著了一身深蘭色織錦的長衫,袍衣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梅花,手裡拿著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間一根金色腰帶,腿上一雙黑色靴子,靴後一塊雞蛋大小的佩玉;褐黑長髮被鬆鬆的綰起,眼眸多情又溫,高挺的鼻樑,刀刻般的容顏;精明的眸子深不可測。
溫爾,是他對完美的最好詮釋。
「這位是燕離,燕兄,來自京城!燕兄,這位就是我先前與你談起過的那位棄從商的大孝子,霍麒兄弟。」木老闆拉著人到了根前,未飲先醉了,臉色有了些紅,不知是不是激動的。「當初我便覺得二位必定會投緣的,一直尋思著找機會,難得今日有了這麼個契機,二位一定要好好認識認識才不辜負我的好意。」
對視而上,雙方頷首,霍青風開聲:「燕兄有禮。」
「霍兄弟有禮,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非凡物。」對方話裡帶笑,儒的氣質。
再次頷首揖禮,「燕兄客氣,小弟慚愧。」霍青風以禮相人,輕易不會擺譜給臉色,再說對方是怎樣的人物都還不知,客氣點,總是好的。
一瞧這二人,木老闆就樂了,眼裡的笑也更深了,眼角都能皺得夾蒼蠅了,哈哈大笑一手拉著一人,「來來來,先坐下,邊吃酒邊聊,這夜啊,還長。」帶著些許的意有所指,笑得別有深意。
霍青風:「……」
這感覺,有點不對勁啊。
「燕兄啊,咱霍兄弟不止是個大孝子,當年還是名動全城的大才子喲,雖棄從商,那采如流水,輕易不消的,乃是最吸引我的地方。京裡頭燕兄最為博學,二位必能成為知己啊。」木老闆一邊感慨高語,一邊示意邊上的姑娘將酒滿上,然後舉起了杯,「來!」
霍青風雖很無語,但還是舉起了杯,三杯相撞,聲音分外清脆。
桌上,話最多的是今日最高興的木老闆,身邊又有美貌的姑娘勸酒,醉得很快,不到子時便讓姑娘攙扶著到了廂房去了,留了今日才相識的二人相視,都笑了。
「木兄弟為人豪爽,霍兄弟莫見怪。」燕離嘴角含笑,話出溫,溫潤如玉,是個讓人看著……很舒服的男人。霍青風喜歡跟這類的人做朋友,回以笑容,「怎會,木老闆很有本事,小弟一直很敬仰。」
只要談生意時,別那麼陰惻惻的全是算計,木老闆的確是不錯的人。
燕離輕笑,身邊的姑娘趁機靠了上去,賣弄著她們的美色,「公子,別一直談話呀,理理奴家……」聲音嬌如鶯燕,聽得人不由得一酥,怎能狠心拒絕?
看在霍青風眼裡,就只是這麼一回事,而他會挑人,挑了個成穩的姑娘,雖然靠得近了,卻未有藉機勾^引他,也沒做出挑逗的舉動,很得他心。
看那二人眉目秋波傳送,霍青風起身,陪著他的姑娘也一同挽著起身,「*一刻值千金,燕兄莫辜負了這良辰美景,小弟亦如此。」說著,還朝身邊的姑娘挑了眉,拋了媚眼,姑娘臉兒一紅,嬌羞地倚著他。
看著情形,是男人都明白的。燕離本就是風月中人,自然不壞別人好事,給他又一串調侃的話,這才放人而去。霍青風如得大赦,攜著姑娘出了花室,離開小院拐處,二人才離了些距離。
揚著微笑,很是有禮,「多謝瀲姑娘。」自袖裡取出一綿袋,握起姑娘那柔軟的手塞進去,「難為你幫我擋了不少的酒了。」幾次三番,若不是有這姑娘幫著,霍青風酒量再好也不能像現在如此清醒。
瀲姑娘淺笑,收著銀袋,還了謝意,「公子待瀲兒的好,瀲兒一直記得,能幫上公子,瀲兒心中亦高興。」靠前一步,眼裡儘是秋波情意,「瀲兒待公子的心始終如一日,不盼公子回應,只望公子心中記得瀲兒這份情意。」
低垂了眸,看著根前的姑娘,長得精緻的小臉,面潤如桃,小嘴櫻紅,鵝蛋臉,睫毛很長。這樣的女孩子,放在現代那就是大明星一樣的存在了,可惜……
霍青風心中歎息,換作幾個月前,他興許還能回應一二,如今……不行啊。
「瀲姑娘是好姑娘,定能遇上更好的如意郎君,霍某無福。」退後半步,作了禮,「哪日有需要,瀲姑娘儘管可吩咐,這份情,霍某必生都記得。」
輕輕一笑,瀲姑娘輕點首,「瀲兒記得,多謝公子垂愛。」轉身時亦給霍青風一個極美麗的笑容,走姿都是婀娜窈窕的,哪個男人看著不喜歡?也只有霍青風這種,對女人已經不那麼上心的人,才會如此。
望著那窈窕身影拐進了迴廊之後,霍青風這才轉身自側門離開,他卻不知,那迴廊的寬柱後,那倩影仍在,手持繡絹掩唇,望著那離去的挺直身影,垂了兩行清淚。
面如玉唇如桃,彬
彬彬有禮為人正直,長得好,家世好,最重要的是,為人極好,這樣的男子,哪家姑娘不惦記?
就是她這樣青樓女子亦生了意,動了情。自第一眼,那位公子為他自醉客手中解救出來時,便傾了心了,奈何自己卑微,連追求的資格都不會有。
眼落了滾燙的兩行,都道婊子無情,誰又知青樓女子的心?
出了青樓,還未走到巷口,身後傳來疾步聲響,霍青風喝了酒,出來被夜風一吹多少有些暈呼,這轉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不免怔住了。
「燕兄?」
來者不就是那位今日的主角?一身紋祥雲綿衣,疾步而來,衣帶飛揚,頭束高冠,英俊瀟灑又帶著溫儒的氣質,是個發光體。
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估計跟他一樣,都只是為了應酬,而非真心到青樓找樂子。看來,還是同道中人?
來到根前,燕離揚唇一笑,「為兄不放心,便前來相送,霍兄弟不見怪吧?」這一句借口得體,二人都心知肚明,並無意找姑娘玩樂,既然都心知肚明,就毋須言表,當作不知。
搖首,「怎會?燕兄仗義,小弟感激不盡。」好話,不管在什麼時候,多說無害。
二人並行,「霍兄弟家僕在何處?」煙花巷柳也有泊車靠馬的地方,但許多人都不太願意,來得了這種地方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不然就是富商大賈,自家的馬車、馬,或是轎子必定都有自家的標誌,讓人認出來總是不太好的。所以,許多人的家僕都會在附近固定的地點侯著,離得不太遠,走走也無妨。
「就在巷口。」霍青風很老實,他到青樓都是談生意,家中都知曉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只是為了避嫌才未讓阿義到門口接送。
「那為兄就送霍兄弟一遭罷。」燕離眉眼帶笑,很是溫的一個人,他都這麼說了,想來無人會拒絕,霍青風點頭,二人同行,步伐並不快。
霍青風是來談生意的,但此時卻也不太想說話,而且胸口有些鬱結難受,所以並沒有先開口,倒是燕離靜了一會兒,便又道:「聽聞,霍兄弟是做藥財生意的?」
點頭,「確是。」雖然他現在已經往別的生意發展了,但不能否認,霍家以藥材生意為主,即便他以後繼續擴展生意範圍,也是以藥材為中心,看來是沒辦法轉行了。
側首看那精緻的側臉,燕離繼續開口,「說實話,此次我自京都而來,是為了霍兄弟家那『輪椅』。」
霍青風詫異地轉首,他那個輪椅的名聲很大他知道,但是,目前要銷售的仍是籌備中,根本就沒有問世,這人是怎的篤定了有生意做而千里迢迢前來了?
「燕兄,你確定此時是談生意的好時機?」斂起了心神,霍青風打趣笑道,轉了話題。
看了看周圍的安靜,二人行走於青石板路,往自家的馬車而去……「的確不是好時機,為兄也只是這麼一提,希望霍兄弟居時考慮考慮。」燕離很懂得適時而止,絕不死纏爛打。
「燕兄哪裡的話,是木老闆的朋友,自然亦是小弟的朋友,有生意,自然是朋友優先的。」霍青風揚著笑給了張空頭支票,反正不要錢。
燕離將人送到了馬車前,方離去,客氣又疏遠。霍青風沒多想,上了馬車便疲累地揉起了額頭,待到霍府時,已累得睡著在馬車裡了。
阿義是跟著馬車的,此時猶豫著要不要喚醒自家少爺,這麼睡下去不是辦法,會著涼的,但又不捨得將人喚醒,可不是太為難的選項。
沒讓阿義猶豫痛苦多久,一道紅影夜色中飄至,嚇得阿義臉都青了,幸好看到是張熟悉的面孔,這才拍著胸口定了神。自家少爺被自馬車裡抱了出來,從外院直接就往小院的方向而去了。
摸摸鼻子,「彼公子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關於修真半仙,他們這些凡人是無法理解的,除了敬仰畏懼,也只能遠遠相望了。
將一身酒氣之人放到大桶裡,泡了水都未有醒過來,也不知是太累睡得太沉,還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世。彼岸居高臨下看著那倚著桶邊閉著雙眼很是恬靜之人,心中生了一絲無奈。
本不想管,奈何忍不住還是到了外院,見到那馬車回來,第一時間就躍下去。撲鼻而來的酒味還有庸俗的胭脂味混雜得讓人鼻子發酸,彼岸皺起了眉頭,表示很不喜歡,於是三兩下將人剝了個精光,丟水裡了。
這麼折騰仍沒有醒來的人,是有多疲累?
將人洗淨了撈起來,摟在懷裡的時候,身體一頓,懷中人蹭著他的脖子,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春秋美夢中,讓頓住之人,很是無奈。沒一直抱著,把人放回床上,蓋了薄被,這人體虛,不能著涼了,彼岸一直記著,是本能地記著。
蓋好,未有猶豫便掠風似的自那廊窗飄出,直奔隔壁屋。
屋子的門是緊閉的,彼岸連門都沒有敲直接就撲了進去,門就這般被撲開的,裡頭又是一個天地,不再只是原來那普通的說房間,碧色的三丈軟帳,條條珍珠懸掛,盞台上是手臂粗的雕花燭,柱邊豎立著人般高大的青花瓷……
樣樣種種,不是霍府這樣的人家可有的。
無視眼前之人將別人家給弄成這般,彼岸單刀直入,「告訴我,是他嗎?」
盤坐於那鑲金榻上正拭寶劍之人抬眸,也不責備對方破門而入的不禮貌甚至唐突的行為,肅然的神情不多,冰冷地望著自家的兄弟,久久才回了一聲,「你希望是他?」
兄弟二人,都開始用平語了。
nbsp;「說實話。」看來,一向沉靜的彼岸大俠亦有不耐煩的時候,他不需要聽到任何疑問或反問,只想聽實話。
放下青布,「我是你二哥,不會害你。」他答非所問,用是不再是『本君』,果然是兄弟,一樣的自我。
斂了眉目,彼岸那一身紅衣靜靜地垂著,半響才一臉淡漠地抬了起來,「二哥,不是一直留在天庭就是為我好。」他想要的,不是旁人看似非常重要的東西,不是不老不死不傷不滅。對他而言,活幾百年幾千年,乃至幾萬年,不過是虛度浮雲。在漫長而無趣的日子裡,能激起他一絲波瀾的,都極其珍貴。
僅此而已。
擺好劍,羽靈也皺了眉頭,這是他生氣的前兆,聲音都有些冷了,「至少不是上請誅仙台。」別說一族榮耀,單是自家兄弟,怎能看著白白上了誅仙台?
「你們封住我的記憶,又引我渡劫,不就為了如此嗎?注定是他便是他,你們阻止又能奈何?」彼岸頭一回,這麼多話,毫不畏懼地與兄長對視,眼裡沒有執著,只有一念。
瞭解自家兄弟,羽靈也無奈,「我說過,此次不會幫你。」不管為了一族還是為了這兄弟,「必要時,我不介意使些手段。」至於什麼手段,身為親兄弟,他應該瞭解。
彼岸得不到自己想到的答案,聽了那些威脅的話也沒放在心上,冷漠的臉上,有些冰冷,並不亞於這二哥。長袖一擺,「明日,你離開霍府。」
於是,某人挑眉了,「你認為離開了就不能奈何你了?」
「不是。」彼岸出聲,「只是單純不想看到你。」說完,轉身便離開,不帶一片葉子。
羽靈:「……」
這就是他的好弟弟!
冷臉的人氣得肝都顫了,奈何手邊的劍怎麼握都扔不出去。
回到寢室,床上睡得好好的人,不知怎的已經趴下了,臉朝向這邊,大約是壓力壓的,嘴微微地張著,辰卻有些白。但,臉更白,不是平日那種白皙,而是無血色的。
彼岸微蹙了眉頭,將人翻了過來,只見那人一手還抓著胸口的衣,眉宇擰在了一起,露了痛苦之色。彼岸終於還是沒能靜心,長袖一揮,隔門傳音,外頭之人被莫名地喚住了,阿義迷迷糊糊的,只覺得自己彷彿夜半去找了大夫,而且他覺得今夜的馬車特別的快,眨眼功夫就回到府裡了。
郭大夫夜半被人從被窩裡挖起,也不惱,本著醫者父母心的態度,好生將人給診了,給出了及時藥。聞訊而來的霍家父母以及傷有好傳的霍麟,被擋在了屋外,不得擾病者歇息。
「大公子體虛,連日來勞累成疾便罷了,還飲了酒,胃臟有出血之象,需要仔細診治才好。」郭大夫把話說得很明白,讓這些焦急的霍家人聽得明白,方才看大公子的臉色,就是醫者都不免搖首了。
這才多大點年紀,落了病根又如此熬著,實在是不易啊。
霍麟的臉色煞時比裡頭的病人還要白,眼裡儘是愧疚悔恨。
霍夫人也心疼,但更多的是被瞪得有些尷尬,被外人看似為難自己的兒子,可不是尷尬得很。「這,裡頭……」被擋在外頭,霍夫人也不知要怎麼辦了。
「霍夫人放心,裡頭那位彼公子正照料著。」頓了,他將藥交給了大公子的貼身隨從阿義去熬了,話裡間對裡頭那位倒是十分客氣的,聽說今夜發現大公子不好,還是那位公子,莫不是發現得早些,大公子……唉。
「大公子身虛,身上帶毒長期飲藥,如今不好好將養還連日奔波勞累,怎能好得?說句不中聽的,長此下去,大公子怕是會……減壽了。」留下了病根,本就難治,還如此折騰,說是減壽都是客氣了。
聽了大夫的話,霍家人臉都白了,央求著大夫多多盡力,郭大夫也坦白,千醫萬治,如果不好好將養,就是大羅神仙也難辦。
霍老爺羞愧,前些日他還心裡責怪兒子對他看重之人動了刀,儘管那責備意思只埋在心裡頭,終究還是虧欠了。
不理這些人的臉色,郭大夫仁至義盡。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都道霍家有個好兒子,誰人為那年輕人心疼一下?
郭大夫被送了回去,用的是霍家的馬車,倒也周到。阿義沒假手於人,連夜親手熬藥去了;霍家老爺夫人被擋著沒能入內看看大兒子,臉上是擔憂,卻還是回了自己的正院。
同父母回去之後,又兜了回來的霍麟來到大哥門前,罰站似的,也不敲門入內,也不離開,就這麼站著,彷彿這麼站著,就能把裡頭的人治好似的,固執極了。
直到阿義熬來了藥,看到二少爺立在門口時,稍稍嚇了一跳。藥必須是要送進去的,阿義也就睜隻眼閉只眼,讓霍麟跟在他身後入內了。那位恩公子還坐於床邊,靜靜的守著,對於恩公子,阿久的態度十分的感激與崇敬,畢竟連番救了自家少爺的,正是此人。今兒個,大夫說了,若再遲些,少爺怕是要沒了,初聞時他嚇得腿都軟了,想到馬車裡的少爺一直不醒,他還粗心大意地以為只是喝多了,若不是這位恩公子細心發現了,怕是要……
屋裡進人,也沒說什麼,接過阿義手中的藥,就親手餵了起來。
暈迷之人,喝也喝不進去,自那慘白的臉頰劃出了條痕跡,心疼了一邊伺候的阿義,看疼了一直默不作聲的霍家二少爺。
抬起眼,彼岸有意趕人,「你們出去。」他說話向來淡冷不客氣,總是伺候在少爺身邊的阿義自然已經習慣,並且對其又是十分的敬畏感激,就差沒當大神
神供奉著了,一聽吩咐,點著頭就出去了。反倒霍麟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兒,也不管彼岸微挑眉釋放出來的冷氣,頂難而上,「大哥他……」
不再理這滿目擔憂之人,彼岸將手中那黑漆漆的藥一口就含了半碗,右手自那頸背與肩處滑過,將人摟了起來,一手捏著越發尖的下巴,嘴對嘴就上了。
霍麟:「……」
此時已被五雷轟頂之人,直接就成了柱子不會動了。
餵食過程很慢,一點點的,等暈迷之人本能地一點一點吞嚥,不能太急,不然會嗆到。待一口畢,又含了另一口,彼岸出奇的有耐心,一點一點地過渡,光看這姿勢的人都覺得累了。
終於從外焦裡嫩中回神,霍麟趕緊上前,幫著端走碗放好,拿起一邊的手巾遞了過去,將溢出來的輕輕拭去。這位恩公子在救助大哥呢,自己倒好,只管著發愣一點忙也幫不上。心裡責備著自己同時,又怪自己胡思亂想了。
待一碗藥喂畢,彼岸這才將人好生扶好躺回了床上,拉了被褥蓋上,縱他再有本事,也沒有岐黃之術,肉眼凡體,他沒多大的辦法,只能靠著這些個大夫救治了。他從未想過,吃酒都可以將人吃得奄奄一息的,不免又深覺人類的脆弱。
看那杵著之人還未離開,彼岸只道:「回吧,明日再來。」終,他沒太過強硬。
已快破曉,霍麟也知時候不早了,自己守在這兒也無作用,便點了首,「那便麻煩彼公子了。」揖禮後,轉身離去,門外還自覺地將門帶上,漆黑的天色隱隱有了光明跡象,時候真的不早了。
身為親人,都回去歇息了,那位毫無關係的,卻仍守著。自己怎能怪自家大哥與一個外人比親兄弟還親?他這親兄弟,給了他什麼呢?還不敵區區一外人。
歎了一口氣,往自己的南院去了,交待著僕人這邊人一醒趕緊來報。
床上之人不再擰緊了眉頭,臉色也潤了些,彼岸就坐床頭一動不動,也不知是看得入微還出了神,跟座雕塑似的。他承認,他緊張了。
一直不確定,許多事都無法確定。
沒人幫他,就連親人也不肯幫他,以不想害他為名,沒有人伸出援手。他不怕結果如何,只是……忍不住伸出手,將那額前的發輕輕撩開,盯著這張清秀的臉,他憂的是,這人該如何是好?
「許汝長生不老,是對是錯……」
沒人知曉,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微不可見地歎出一口氣,彼岸揚衣而起,一道紅影便飄離而去了。
不知道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霍青風醒來時,正是午後,本能地捂著胸口下去一點的地方,隱隱覺得有些不舒服。而且他發現了,那紅衣男人越發的溫柔了,這會兒都幫他濕巾拭臉,給他穿衣繫帶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大俠你……怎麼了?」難道大俠也跟自己一樣,穿越了?
都說溫柔似刀,刀刀割人,不會如此吧?
某人這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沒惹惱彼大俠,大俠將桌上的食物送到他面前,一人一碗肉粥,還有兩個小菜,「吃。」大俠一向言簡意賅,從來不廢話。
霍青風只得埋首吃粥,吃進肚子才覺得胃暖暖的,很舒服。粥飽菜足,阿義卻送上了一碗黑漆漆的藥,他最近一直有喝,所以也沒覺得奇怪,只是喝進去之後,苦得嘴發麻才挑著眉頭,「今日的怎的如此之苦?」
不會連阿義都在整他吧?
阿義本能地轉臉向坐於一旁的彼岸大俠,這舉動讓霍青風更是疑惑了,關這大俠什麼事?不見彼岸大俠有什麼表示,阿義只道:「少爺,您昨夜喝多了,所以郭大夫將藥給換了。」
「哦……」這麼說來,霍青風只記得昨夜上馬車後不久,自己就顛著睡著了,之後的事,他沒有印象,難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再看向彼岸大俠,奈何人家一向惜字如金,沒開口的打算就真的任你盯個夠他也不說一個字。於是,霍青風只得事後向阿義打聽,當聽到大半夜的去請了大夫,很及時地救了自己一命的,是那面癱男人之後,心裡的滋味,很奇怪。
自己半夜還勞煩了郭大夫,據大夫所言,自己居然喝那麼點酒就喝得胃出血了?
放在高科技,得弄吸管把血吸出來什麼的,郭大夫兩粒藥丸再開幾貼黑漆漆的藥熬著喝就能治好,實在是很神奇。難怪覺得胃灼疼灼疼的,原還以為是餓了。
得知自己一個覺睡得就從鬼門關兜了一圈,霍青風劫後餘生地產生了餘悸。
自知理虧,霍青風這兩天表現得沒那麼囂張了,對著某大俠也不敢頤指氣使了,還得陪笑,連問題都不敢問了。他總覺得大俠週身除了寒氣,還有黑氣,他怕中毒。
叫他驚訝的是,病後的第二日,上君二哥已經離開了,說下山已久,需回山去主持大局了,臨行前話不多,卻給他留了份小禮物,一塊黑不溜秋的石頭。
不管怎麼說,人家送東西了,自己就得很感激很高興地收著,好歹那是彼岸大俠的二兄,輕易不能得罪。當然,霍青風未來對於此時的明智之舉表示十分的欣慰。
上君二哥離開之後,隔壁客房恢復了原來的面貌,霍青風沒得見被幻化出來的景象自然沒有感慨的,只感歎那兩隻小貔貅沉默了幾日,終於又恢復了那唧唧喳喳的本性,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話說,那位上君都不在了,你們怎麼還是人形?」看著那一黃一紅兩個粉雕玉琢的小童,霍青風總忍不住想捏幾把,奈何那兩隻很是警惕,一見他有這打算,馬上
跳得老遠。
他就不明白了,他沒這打算時,為啥這兩隻就總黏著他不放呢?難道自己把意圖者寫在了臉上,讓他們看了去?
兩隻貔貅轉首過來,「吾輩得了靈氣,自然不會打會原型的。」說完又轉了回去,繼續撥弄著桌面上擺的木枳,那是凡間孩童的遊戲之一,兩隻貔貅一開始玩就上癮了。有了這遊戲玩兒,才安靜下來不那麼吵得他頭疼。
「那,你們現在可以隨意幻化回去嗎?」小童很可愛,但貔貅也很萌啊。
「嗯,能。」貔胥頭也不回地回答,他們只欠一口靈氣,現在不缺了,自然可以的。
於是,霍青風本能地轉首向一邊的安靜的某大俠,他不是這兩隻的主人嗎?為啥不給他們渡一口靈氣讓其幻化為人?要不是遇上上君二哥,那他們還得再等一百年?
不對,是十多年。他們馬上就要三百歲了……「大俠,敢問貴庚?」才收斂了幾天的某人又開始作死了。於是一直安安靜靜捧著人間書籍在看的某大俠抬了首,淡淡地望了過來。
一個哆嗦,霍青風把臉扭了回來,繼續處理他的件。
大俠不僅僅只會飛簷走壁,他不能作死。
待霍青風不作死時,卻有人上門來給他找作死了。
也不知是打哪裡聽說了霍青風病倒之事,上門的木老闆和那位溫儒的燕離一同不請自來,燕離想得更是周到,還帶了一株千年參,這可是世間難尋之物,輕易不現世的,也只有皇宮中才有二三株。
如此貴重之物,霍青風傻掉了。
「……這,燕兄這萬萬使不得。」即便送他兩錠銀子,也好過這東西啊,說是千年參,大約是不過百多年的稀有物,卻也架不住那份好意。
燕離笑得很是溫柔,「霍兄弟不必客氣,你我的關係,何止是此物可比的?還是安心下吧。」東西拿來了,就沒有再拿回去的有道。
一聽這話,霍青風直接沒了反應,他跟這人有什麼關係?怎麼說得,二人完全不是第二次見面熟得可摘似的?忍不住,霍青風轉首看了一眼那邊榻上完全不理這邊的某大俠,他怎麼覺得大俠周圍的冷氣都在冒寒霧了呢?
以為霍青風感動傻了,木老闆笑得一臉爽朗,「霍兄弟就莫要客氣了,別說燕兄,就是你我的關係,這些都是小意思。再說,你變得如此,為兄也有責任。」說到此處,都露了自責之色了。
若不是自己硬拉著人喝了那麼多,賢弟就不會從這鬼門關走一遭了,自己果真造孽。
這麼坦白一言,木老闆不知若到了人,只覺得身體一寒,後脊樑骨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不由得打個寒顫。
明顯也感覺到了彼大俠的不悅,霍青風對著這不請自來的兩人頗有些頭疼,目前自己還有求於這些人,討好都來不急,怎敢得罪?於是,只得強扯出笑容,「木老闆與燕兄的情宜,小弟記著,那這參小弟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如此,二人都滿意了。
可,某大俠卻不滿意,在屋裡釋放大量的冷氣,冷得床上的霍青風都禁不住打哆嗦了,越發的不解了。他哪裡又得罪某大俠了嗎?沒有啊,這兩日他一點都不囂張也沒惹人啊。
此時,阿義正好送藥進來,旁人還未反應,彼大俠一個旋身,已將藥接了過去而人已坐到了床邊,那餵藥的意思,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