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如一個翻滾的雪球,在屬於它的世界裡,只會越來越壯大,而不會逐漸消融。有人的地方,就有殺戮,除非分出生死,殺戮才沒有用武之地。
所以,殺戮還在繼續。
人越來越少,就像雪球滾過的地方,雪地也會越來越薄。海東青地損傷早已過了半。可憐這一期的學員,可能正在經歷的,是海東青建隊以來乃至遙遠的未來中,最為嚴苛殘酷的結業考試。
至於普通的幫眾,這片戰場上早就沒有了他們的蹤跡。
僧侶自然也越來越少,很多經年修行的大師,都在這場紅塵裡,毀於一旦。這是命,佛命亦不可違。
居風一行人,身上的傷痕則越來越重,越來越多。從外面看小五,根本就面目全非,渾身都浴在了血裡,當然極少數是他的,大多數都是僧侶的。
僧眾真的很敬佩這個人,這個來自地獄的惡魔,彷彿是一架永不疲倦的殺戮機器,看起來即將要大廈將傾,但卻是顫顫巍巍地不論多大的狂風暴雨,他依然還在屹立。
這是個可怕的人。
竹夭在其身後,情況卻不再那麼樂觀,煉月刀本不染血,但今日卻無法避免,因為血實在是太多,多到還沒來得及流淌,就又被下一波覆蓋。她幽藍的緊身衣破了無數處,露出了很多白皙的肌膚,還有翻捲的血肉,一半是旖旎,而另一半是觸目驚心,混合在一起,無法運用語言來形容。
禮貌的傷勢也不輕鬆,英俊的面容佈滿了疲憊的汗水與慘絕的血水,傷敵的同時如何能免受其害?如果此時去醫院檢查,想必身上的肋骨不會有幾根是完好的。
童白龍的戰鬥方式最簡潔,完全符合暴力美學,然而膂力在此時已經所剩無幾,動作都遲滯了好多,每每重傷一個僧侶的同時,都要受到來自另一個僧侶的重擊。如今能夠還在戰鬥,都是憑藉著頑強的毅力還有模糊中的意識。
我要保護風哥。
明的情況同樣危急,甚至已經開始退出了戰場,不是畏懼,而是他在僧群裡完全佔不到優勢。然而他依然還在戰鬥,身上有之前就改裝過的手槍,射出的不是子彈,而是巖礫,打在人的身上不會致命,但可以有效地阻擋住攻擊。
他和劉星游離在外圍,不經意地射出一槍,幫助同伴們化解危機。槍槍準確無誤,幾乎不偏分毫。
而居風呢,這只美麗的蝴蝶,飛起來亦不再輕盈,但是身上的傷痕卻出奇地少,甚至可以說是不惹塵埃。
因為他等會有一件事要去做,所以必須要保持著一個完美的形象,不能沾染血腥。
戰鬥到這裡,已經超脫了白熱化的概念,每一招每一式,都在憑藉著底蘊在出手。還能戰鬥的人,都是意志力極強的人,不容妥協,沒有妥協。
誰先妥協,誰的生死就不由己了。
僧侶剩餘一半,海東青剩餘三分之一,童白龍也加入到明還有劉星的行列。
僧侶剩餘三分之一,海東青剩餘四分之一,明三人彈盡糧絕,暫時退出了戰鬥。
僧侶剩餘四分之一,海東青不足二十人,竹夭重傷,被眼疾手快的小五扔出了人群,送到了明之列。
竹夭也退出了戰鬥。
僧侶剩餘五分之一,海東青剛好剩餘十個,在昌國宏的帶領下,做著最後的拚搏。
僧侶剩餘六分之一,明一眾危險,禮貌去營救,也暫時退出了戰鬥。
僧侶剩餘十分之一,海東青全部倒下,禮貌也退出了戰鬥。
三十僧侶對居風和小五,戰場又暫時休止了下來。
這是最後一次休止,音樂上這次休止之後,該是最後一個*。
*之後,就該是結束了。
……
不遠處的下方,就是五妹的演唱會,這時候演唱會也進入了倒計時,隱約能夠聽到高低起伏的音樂,伴隨著眾人的呼喊,絲絲進入耳畔。
居風聽著音樂,胸前起伏並不劇烈,看起來和常人無異,好像剛才的戰鬥他只是旁觀者,而且還是站的很遠的那種。
他很開心。
在他旁邊的小五,看起來則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渾身都浴在血中,連面孔都只剩下雙目清澈空明。
小五也很開心。
「我有點餓了,等會滅了這幫禿驢,你得請我吃大餐。」
小五開心地說道,在滿面血腥中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很不和諧,卻讓居風很心安。
居風聞言輕聲笑了起來,指了指不遠處其狀可哀的童白龍,說道:「等一會兒你們一起去吃,管夠。」
「事不宜遲,走吧?」
「走吧。」
就像兩個朋友商量晚飯要吃什麼,商量完畢,便開始了出發。很自在,很瀟灑。
於是兩人走向了僧群,戰鬥再次開始。
居風手中的鋼刀已殘,這時換上了軟劍。
小五手中的追風也已經收起,短刃不再適合接下來的戰鬥,所以他拿起了煉月刀。
刀劍合璧,所向披靡,遑論三十佛陀。
戰鬥很殘酷,更加殘酷,卻又很美觀。居風和小五把過往二十年的
積蓄都用在了這一刻,所以這是一場華麗的結束。
一刻鐘,僧侶減半,又過了半刻鐘,戰鬥結束。
整個場間,只剩兩個人還能站立。
積蓄用完了,需要時間來繼續補充,一朝一夕很難恢復,所以兩人都覺得很累,非常累,累到馬上就想要睡覺。
然而兩個人終究還是沒有倒下。
居風緩步向回走去,本來想要衣襟不沾一點血腥的,可是卻還是有了瑕疵。
美中不足,然而世界上有誰能夠事事如意。
他走到竹夭身邊,歉然道:「小夭,今天不能幫你包紮了,對不起。」
竹夭慘白的臉上掛滿了血水和汗珠,看上去,就像是一朵濯清漣的紅菡萏。
她搖了搖頭,很難說出話來,但還是掙扎地想要寬慰居風幾句,然而旁側裡,卻有人比她搶先一步說話。
在居風身後緩緩走來的小五說道:「讓我來吧,我用了夭兒的刀,總得做些事回報一下。」
夭兒,又是一個專屬的稱呼,在場的眾人一愣,竹夭的臉更是頓時羞紅,只是掩藏在血水下,看不出來。
居風呵呵一笑,他自然相信小五的實力,在外的這麼多年,最熟練的事情就是獨自療傷。
只是他得徵得竹夭的同意。
竹夭看向小五的眼睛,就如極遙遠天空裡的兩顆明星,神秘而深邃,直使人陷入其中,不想自拔。
她低下了頭,螓首微頷。
居風見狀,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很開心,很真誠,然後轉身,消失在夜幕裡。
「嗷!」
天空中傳來一聲厲嘯,忽而一道迅影掠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