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半月已經升起,江心的孤島沐浴著銀色的微光。島上的樹林在江風的吹拂下如同一片綠色的雲朵,伴隨著陣陣低沉的濤聲在孤島上空輕盈地起舞。月色下幾棟黑黝黝的小別墅在周圍的草地上投射出暗淡的影子,讓靠近它們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種壓抑。
幾位倖存者聚居的那棟別墅離酒店不過三五十米距離,程子介和何安靜在月光下輕輕地幾個起落,繞過另一棟別墅,穿過它的院子,很快來到了那棟別墅屋外。兩人先是小心地貼著別墅的牆根轉了一圈,別墅的院子倒是正常,草坪和花壇因為無人打理而開始長出雜草,然後被踐踏得亂七八糟。再通過幾扇窗戶觀察了一會屋內的動靜,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進去看看?」何安靜端著自動步槍,警覺地環顧著周圍。
「嗯。」程子介輕聲答應道。兩人已回到別墅門口,既然屋外沒什麼發現,就只能進屋去尋找一下,這些倖存者們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雖然程子介無心窺探別人的**,也不打算追究一些為了生存而犯下的罪行,但是自己的小遠征隊如今孤軍在外,必須排除任何可能對自己的部下們造成威脅的隱患。否則這些人離自己如此之近,萬一他們有什麼威脅到自己的隊伍,變生肘腋,可就危險了。
何安靜伸手推了推別墅的大門,沉重而華麗的雕花實木大門緊緊地鎖著。這本身就是一個疑點:幾個倖存者既然聚居在同一棟別墅內,他們又說島上沒其他倖存者,那麼鎖門是為了防範什麼?
「上樓。」程子介拉了拉何安靜的衣角,仰面看向別墅的樓頂。兩人既然只是來看看情況,沒必要使用暴力手段打開門窗。
何安靜輕輕地點點頭,背起自動步槍。程子介首先跳上二樓的窗台,然後伸手拉了一把靈活性不如自己的何安靜,兩人就這樣順著窗台,很快地爬上了樓頂。
別墅的樓頂擺著不少花壇,種著各式各樣的花草。樓頂的南邊則擺著桌子和躺椅,看樣子原來的主人很會享受生活。在這兒坐下,手中端一杯酒,視線可以越過江岸邊低矮的樹梢,看著凌江的江水滾滾不息地向南奔流而去,江面上千帆競渡,百舸爭流的美景盡收眼底。如果是夜間,江水映照著兩岸海源市區璀璨的燈光和變幻的霓虹,則又是另一番動人的景色。
如今江面上只剩下波濤滾滾,倒映著夜空中的半月和繁星。兩岸也是漆黑一片,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程子介兩人,讓人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渺小而孤寂。兩人一前一後地摸到了下樓的樓梯口邊,仔細聽了一會,然後程子介拔出那把鋒利的短刀,首先踏上了樓梯,何安靜則一隻手端著自動步槍,一隻手打開電筒,緊緊地跟在後面。
別墅的二樓是幾間臥室和一間書房,臥室內都是一片狼藉。顯然在這種忍饑挨餓,朝不保夕的生活狀態下,沒人有心思整理臥室。兩人小心翼翼地在每間臥室內都搜索了一番,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於是來到樓梯間,輕手輕腳地摸到了一樓的客廳內。
別墅的一樓是客廳、餐廳、廚房、更衣室……還有一間休息室,擺著檯球桌,和一台程子介曾經夢寐以求的電子遊戲機。一樓比二樓更藏不下什麼東西,兩人的仔細搜尋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程子介,這兒好像沒什麼東西啊……要是你不放心,回去了以後我把那幾個人審一下?反正我學過……試試看能不能直接從他們嘴裡問出來。」兩人最後來到廚房隔壁的一間雜物室門口,雜物室大概是用來存放糧食餐具這些東西的,現在已經被搜刮一空,從門口就能一眼看出裡面空蕩蕩的,並沒有藏著什麼。
「嗯。」程子介沉吟著答應了一聲。看樣子,這些人即使做了些什麼,也過去一段時間了,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與其再在這兒浪費時間,倒真不如回去直接問他們。於是何安靜垂下手裡的手電筒,兩人正要轉身離開,何安靜卻突然輕呼了一聲:「不對!程子介,這房間有問題。」
「哪兒?什麼問題?」程子介馬上來了精神。何安靜將電筒的光柱照在自己面前的地上,然後緩緩移向雜物室一角:「老大,你看,地上有腳印!——腳印到了那兒突然消失了。」
程子介也看到了地上有一排腳印,從門口通向何安靜手電筒的光柱停留的地方,然後突然中斷了。還沒來得及思索,何安靜就蹲下來伸出手指,摸了一下一隻腳印,仰起臉看向程子介:「程子介,這些腳印很新鮮,估計是前兩天下大雨,有人在外面打濕了鞋底,沾了島上的泥巴踩出來的。」
「嗯……去看看。」兩人趕緊順著腳印,一起來到腳印消失的屋角,馬上發現這兒的一塊地板不對。何安靜用自動步槍的槍托敲了敲最後一隻腳印前方的地板,地板發出空洞的聲音。
「下面是空的。」何安靜興奮地拿著手電筒搜索了一會,發現了牆角的地板上有一個不起眼的活扣。程子介上前打開活扣,拉著把手:「你小心,我打開看看。」
何安靜趕緊端起槍對準地板。程子介輕輕一提,一塊地板被他毫不費力地提了起來。程子介提著地板一下子跳到一旁,舉著短刀防範這可能遭到的攻擊,但是地上露出的那個大洞裡卻只是靜悄悄地散發著寒氣和一股腐臭的味道,並沒有任何動靜。兩人警戒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舉著武器接近洞口,低頭一看,是一排陡峭狹窄台階通向地下,看樣子,這是一個地下室了。
「小靜,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警戒。」兩人看了半天,沒發現有什麼異常,程子介決定下去探探。何安靜還沒來得及反對,程子介就繼續道:「我們不能都下去,不然萬一被人堵了這個洞口怎麼辦?」
何安靜這才放棄了爭辯,狠狠地看著程子介:「那你要小心。」
「知道。」程子介點點頭,握著短刀從台階下到了地下室裡。剛一踏上地下室潮濕的地板,就聽見一個絕望而虛弱的女聲呻吟道:「別吃我……」
這句話聽得程子介寒毛直豎,順著聲音集中視力看過去,只見這地下室差不多像別墅一樓的客廳那麼大,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整間地下室都是潮濕冰涼,在一個黑黝黝的角落堆著一堆骯髒濕透的被褥,被子上坐著一個**著身體的女人。女人瘦弱得令人不忍卒睹,一隻纖細的小腿流著膿血。頭髮亂糟糟的像一團雜草,蒼白的臉上沾著不少污垢,一時看不清她的長相,只看見一雙無神的大眼睛拚命張開著,想要看清程子介的樣子。她脖子上圍著一圈烏黑的項圈,項圈被一截鐵鏈鎖在地下室的牆壁上。因為程子介沒有用手電筒,地下室中還是一片漆黑,那女人看不到程子介,只是茫然地轉著腦袋,恐懼而絕望地呻吟著:「不要……你不要過來……」
程子介不由得停住了腳步,輕聲道:「你別怕!我們是從外面來的救援隊!不會傷害你的。」
那女人卻像沒聽到程子介的話一樣,再次發現程子介的腳步聲又接近了自己,痛苦地尖叫了起來:「不要!不要過來!別……求求你們……別吃我……我可以去給你們采蘑菇——可以陪你們睡覺——怎麼玩我都行——別吃我……」
女人的聲音讓程子介的心彷彿墜入了冰窖中一般。在這島上發生過什麼已經很明顯了,飢餓造成了慘絕人寰的悲劇,正是那幾個男人想要隱藏的秘密。程子介只覺得頭皮發麻,再次停住了腳步,那女人的精神顯然已經到了崩潰邊緣,自己不宜再接近她……還是讓小靜來吧。只是這女人的聲音相貌都有些熟悉的感覺……她是誰?
「怎麼回事?你和誰說話?」程子介剛從地下室冒出頭來,何安靜就急不可耐地問道。程子介伸出冰涼的手抹了把有些僵硬的臉,輕聲道:「下面有個女人,被鐵鏈子鎖著,身體狀況很差,精神也快崩潰了……我不敢接近她,怕把她嚇壞了。你去試試吧……」
何安靜呆了呆,飛快地答應了一聲:「好!」接著就背起槍,拿著電筒鑽進地下室裡了。程子介守在洞口,心中一片混亂。沒想到自己回到海源後,遇到的第一批倖存者就犯下了如此令人髮指的罪行……即使是朱老五和大方丈,也沒有作出這樣可怕的行徑。這還只是開始,今後還不知道自己會遇到多少匪夷所思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