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苑內。
樓上的呻吟聲久久未停,從最初的大聲呼救,到最後的細細喘息,一聲不落地落入了樓下兩個人的耳朵裡。
年舒將喬花花安然地安置在自己的心口之上,蓋著薄薄的毯子,抬手,摀住喬家小少爺的耳朵,「花花,睡吧。年舒阿姨在。羿」
「阿姨,你說,我爸媽會分開嗎?圍」
他年紀小,可是幼兒園裡也有很多同學的父母是離了婚的,喬花花大抵也知道離婚是怎麼一回事。
他不想和他們一樣,每個週末要在爸媽之間進行選擇。
那簡直比孫悟空大戰奧特曼還要殘酷很多很多。
年舒摸了摸他的小耳朵,「先睡,明天一早,我帶你去看你媽咪。」
黎洛在喬家醫所,也不知道醒來沒有。
年舒決定等喬花花睡了再問問看。
「那樓上的人,怎麼辦?」
喬花花指了指樓上,低聲問道。他到底還是小孩子,有些受不住童寧這一聲一聲,比鬼還慘的叫聲。
「出了事阿姨在,你別怕。」
年舒拍了拍他的大腦袋,「快睡。」
「嗯。」
喬花花在她胸口又尋了原來那個舒服的位置,靠了過去,不是很安穩地睡著。
…
市中心某棟公寓的樓下,葉婉獨自走在行人道上,洛城春日裡,有柳絮漫天,她時而駐足,將那些柳絮慢慢握在手中,走得閒散而慵懶,像是在享受這春日的夜晚,微風拂面。
紅塵霓虹之中,影子被拉得堅定而悠長。
她已經打定主意,明日就離開。
這座城,終究不是她的歸宿。
轉身,走進一旁公寓的大門,走進電梯,瘦削的身影消失不見。
可沒有人知道,就在她進入電梯的那一瞬間,遠處街角一臉黑色轎車的車窗也徐徐合上。
裡面的人抬眸看了一眼前方,「走吧。」
前排的司機很快發動車子,駛離這片街區。
夜,過得依舊很快,並沒有未任何人的悲傷而停駐。
夢好,亦或是夢壞,都終將迎來黎明…
…
可卻有人,始終只願沉醉夢中,不願醒來——
「司南」
喬家醫所內。
黎洛抓住那掌紋清晰,纏枝繚繞的大掌,只願這是夢,卻又願這不是夢。
朦朧之中略有掙扎,卻還是喚出了這個名字。
那手掌,略略地,僵硬了一下,想要從她的手心裡掙脫出去,卻又似捨不得。
一進一退之間,黎洛的臉頰已經靠了過來。
她沒有睜眼,卻感知到窗外陽光帶了溫度,熨帖在自己的臉頰之上,然後,靠近了那掌心——
「司南」
黎洛頓了頓,沒有說話,卻又不爭氣地鼻頭發酸。
他沒有推開她,那這就一定是夢吧。
既然是夢,那麼她可不可以在夢裡,放肆一次?!
側臉,將自己的唇瓣輕輕烙在他的掌心裡,「司南…,我很想你。」
他回來,她被綁走,兩個人沒有單獨相處的溫馨時光,他的疏離冷漠,是她心口抹不去的疼痛。
那隻手依舊沒有動,卻在不經意中,觸碰到她一臉的濡濕。
又哭了麼?!
他苦笑了一下,心疼她此刻的脆弱無助,卻又…不去喚醒她。
黎洛握住那隻手,「司南,花花也很想你。」
「可是,不管誰想你,或者不想你,我一定是全世界最想你的那一個。」
黎洛嘟了嘟唇,像個小貓咪一樣往他手中拱了拱,淚痕猶存的臉頰上緩緩綻出一抹滿足的笑意,「因為
我做了一件事。就在你去美國之後不久,我把這件事給做了。想等你回來,給你一個驚喜——」
他沒有說話,只是幽幽一歎。
指尖,摩挲了一下她的臉頰。
黎洛受到鼓勵,唇角笑意更深,像一朵帶了雨的格桑花,嬌艷絕倫,卻又開得高遠寧靜——
她抬手,另一隻手也小心翼翼地從他手掌之下撤了出來——
「司南,我給你看,你一定會喜歡——」
說罷抬手,直接撩開自己的病號服,往上撩了一點點——
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被那素手拉高,露出弧度清的腰肢,還有圓潤的肚臍,以及那白珍珠一樣誘人的肌膚——
「咳——」
他猛咳了一聲,趕忙抬手,將她的手往下壓,阻止她繼續的動作。
黎洛卻不肯,「司南,我要給你看看,好嗎?!」
「…
…」
他的臉已經開始泛紅,見過大世面,也見過這人間百態,卻在她這嬌憨的,不經意的動作之下,臉慢慢紅了一塊大紅布。
倔強起來的黎洛,勁道自然也足,將他的手背抓住一道血痕,在他微縮的時候,直接抬手,更加要撩開自己的衣服——
再也不能等了。
必須喚醒她。
他別開眼,喚了一聲,「醒醒——」
霍!
床上的人似被驚了那遊園的好夢,猛然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猶自震顫著,那睫毛上沒來得及乾透的淚珠順著滑落下來,又氤氳了那粉白的香腮——
黑眸圓睜,如林中被獵人舉著槍,驚著了的小鹿一樣,盯著他,還有那一抹紫羅蘭色的袖口——
那上好的商絲料子,還有那精緻的鉑金球袖扣,扣得地道,又矜貴。
再往上看——
對上那雙湖水幽然的眸子——
她全然清醒過來。
然後,是深深的悔意——
為何要貪戀那一絲溫暖,將自己心中最深的傷就如此地宣之於口了?
還有…
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拉下自己的衣擺——
為什麼,又要給他看自己那最深的秘密?!
已經沒有必要了,不是麼?!
氣氛漸漸僵滯,濃得像漿糊,堵住兩個人的呼吸,堵住他們的嘴,說不出一個字來——
進退維谷之際,病房外卻有一道像女惡霸的聲音狠狠傳來——
「喬司南,你他媽的別不知好歹!老娘今天收拾你!」
黎洛心裡咯登一聲,終是再也沒有時間尷尬,連忙起身,匆忙之間拉好自己的衣服穿好鞋子,「是年舒!」
她終於再度出聲,聲音裡帶了清明,帶了焦急,卻再也沒有了剛才的那種嬌憨迷茫。
立在一旁的南錚也終於清醒過來。
黎洛強迫自己的視線從他的袖口上移開——
那麼多紫羅蘭色,誰規定的,她那一抹,就是獨一無二的呢?
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被取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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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失落如潮,卻不得不強打起精神,黎洛喃喃開口,有些失魂,「你昨天」
「昨天接到喬司南的生日宴邀請函,結果一進喬宅就看到你暈倒了,送了你過來,」南錚眼底有著疲憊的蒼青。
原來是他,照顧了自己一夜麼?!
黎洛苦澀一笑,「謝謝。」
「無須客氣,」南錚也知道了喬司南最近的舉動,心裡很是憤懣,卻在看到她的蒼白顏色,到底沒有任何抱怨。
「就是老娘傷著你的小情人.了,怎麼呢?你特麼的心疼啊?!」
年舒的聲音再度爆破而來,像是穿雲破月的河東獅吼,將黎洛和南錚之間的尷尬再度打散!
她沒有時間再耽誤,直接推門走出病房,便看到了走廊盡頭的喬司南和年舒,以及他們身後那猩紅的,手術中三個大字。
黎洛快步上前,在他們面前站定,卻是和年舒比肩而立,「舒舒,怎麼回事?!」
「呵——」,年舒冷笑一聲,卻沒有立即說明情況,只是用目光將黎洛上下檢查了一遍,確定她沒什麼大事之後,才放開又冷笑了一聲,「問問喬大少吧,如何?」
黎洛抬眸,看向喬司南。
他穿著墨綠色的襯衫,這顏色沉靜而內斂,卻突然讓她覺得萬分刺眼。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中微微對碰,他迅速移開,抿唇。
卻不給出任何解釋。
在看到她身後的南錚時,也沒有任何的表情。
四個人就這麼僵持著,年舒想破口大罵,卻終究覺得這是黎洛的家事,在黎洛沒有做出決定之前,她還不能太過僭越。
南錚深吸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黎洛的肩膀,示意自己出去等她,然後拖著年舒,一路走了出去。
安靜的走廊中,除了他們,就只有走來走去的護士。
喬家的護士都認識他們,也都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誰也不敢上前來做炮灰。
黎洛深吸一口氣,在腦中搜刮了許久,竟然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話來。
也已經,無話可說。
昨日的生日宴,兩相決絕,那是最快,最痛,卻也是最終的結果了。
轉身,要走。
一側的人指尖微微顫動,卻在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恢復了平靜。
沒有任何的動作。
她從他身旁掠過。
沒有任何表情,甚至不去問他,為什麼年舒會對他大吼大叫。
一切,已
經不關她的事。
「什麼時候,去辦好手續吧。」
留下的,唯有她這一句話而已。
走廊盡頭,病房的門被黎洛開了,又合上。
同時合上的,還有她的心門…
喬司南倚在牆壁之上,目光始終只落在手術室門口那猩紅的字眼之上。
似聽見了她這句話,又似,沒有聽見。
始終,沒有給出任何的回應。
過了許久,手術室的門被打開——
「大少,骨頭又被拉裂了許多,這是第二次手術了,」醫生一臉疲態地拉下口罩,「要是再不好好保養,這腿可就廢了。我建議住在醫所裡,好好觀察幾天吧。」
喬司南抿唇,看了一眼他身後被徐徐推出的病床。
上面躺著的是經過了一夜絕望的童寧。
他收回視線,看向醫生,「好。」
醫生得了示下,連忙將童寧推到電梯口,卻被喬司南一把攔住——
「何必去其他樓層?這一樓,就很好。」
此話一出,又驚得對方一身冷汗。
這….合適嗎?
這層樓一共就只有兩個病房,一個住著正牌夫人,這難道是要毗鄰而居?!
可他不敢多問,只招呼著護士們一起,將童寧推進了黎洛隔壁的病房。
喬司南始終一言不發地看著這一切,待童寧的病床推入病房,他才轉身,走向喬家的餐苑。
餐苑在東北角,自喬遠山去世之後,就鮮少有主人家踏足,已經形同虛設,裡面的廚子傭人們都在白拿著工資,每天燒燒傭人們的飯,根本不用伺候主人家,因此輕鬆得很。
見到喬司南,都愣了一下,然後才看到大廚子從裡間匆匆跑了出來,搓著手在喬司南面前站定,「大少,您有什麼吩咐嗎?可是要準備宴會?」
「童小姐傷了腿,一日三餐,你們準備一些大骨湯,還有利於她恢復的清淡食物吧。另外
,不要太鹹,她不喜歡吃鹹的。」
廚子連聲應了下來,連接著又問了很多問題。
生怕自己伺候不周全。
要知道,這種小事,其實只需要打發一個傭人來交代一聲就可以了。
可喬司南卻親自來說。
這說明什麼?
說明喬家要變天了!
當家女主人怕是要換人了!
卻這換天之前,卻還是有一段時日怕是要陰天的,所以廚子也很小心地拿捏了一下喬司南的心思,開口,「那少奶奶的餐食,要不要也準備成一樣的?」
喬司南淡淡看了他一眼,「多事。」
這是踩到尾巴了!
廚子連連哈腰,表示自己操心太多,只準備童小姐一個人的便好。
喬司南微微頷首,表示了自己對這個回答的滿意,留下冷汗涔涔的一干人,站在餐苑內,開始了新一輪討論——
「這童小姐以前也是來過喬家的,不知道她口味變了沒有?!」
「我那裡還有一支密盞血燕,給她燉了拿去吧。」
「是的是的」
所有人,拜高踩低,這是常態。
喬司南聽入耳中,沒有什麼表情地跨出了餐苑,並不埋怨誰,責罰誰。
一天之內,喬家上上下下,從餐苑,到洗衣房,再到司機們和園丁們,都被喬司南親自交代了一遍。
話不多,卻足夠威懾地體現出了一個核心的思想——
童小姐是天,童小姐的話是聖旨,童小姐是他們接下來工作的重中之重。
空氣,開始變得有些不一樣。
所有傭人,有眼力見的,都開始一股腦地去醫所探病,見到黎洛也不尷尬,順勢拐彎就去了童寧的病房,殷殷切切,讓她風光一時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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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受著腿斷了的折磨,可童寧還是十分欣喜,且開始覺得自己的前途已經開始一片光明起來。
唯有黎洛,不聲不響地住在自己的病房中,就連年舒要去尋童寧麻煩,她也沒有讓——
「女人再驕縱,也都是男人慣出來的。」
她淡淡開口。
換言之,沒有男人慣著,誰也不能這麼囂張。
年舒氣鼓鼓地看著她,黎洛卻抬手揮了揮,「你幫我做一件事,可以嗎?」
「你說。」
黎洛附在她耳邊,一字一字地說了出來,聽得年舒漸漸瞪大眼睛,「你確定?!」
「要走,自然要風風光光地走,我沒理由淨身出戶,也沒理由讓他們風光,」黎洛依舊眉色淡淡,彷彿剛才說出來的話和要做的那些事,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年舒猛點頭,「你說得對!要走也要大張旗鼓地走!我這就去辦這件事,你等我好消息!」
黎洛沒有再說話,年舒很快離開了醫所,喬家的夜幕,也最終降臨。
她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個夜晚。
明日,不管喬司南簽字不簽字離婚,她都有辦法,讓他簽字!
齊人之福?!
他想要,也要問她黎洛肯不肯給!
…
入夜。
東來苑的門被猛然拍響,門房趕忙穿好衣服,「什麼事?!」
醫所的護士急紅了眼,「趕緊叫大少起來,少奶奶毒癮又發作了,還有童小姐,她突然高燒不退,像是術後感染!」
門房心裡咯登了一聲,片可不敢耽誤地跑進苑子裡回報了一下。
東來苑的門被即刻拉開,在護士看清楚喬司南的臉之前,他已經掠過她,如風一樣朝醫所大步而去。
留下護士一個人站在原地,撓了撓頭。
這情況…
她都替喬司南揪心。
兩個女人,都這麼凶險,都意識不清了,他到底會先去看誰?!
腳下的步伐不由加快,護士很快跟了上去,心裡,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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