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迷濛。
喬家醫所內,所有人嚴陣以待,從醫生到護士,皆是不敢鬆懈半分。
這裡住著的兩個女人,都在同一時間發病。
症狀不同,卻也同樣危急鈐。
門被人從外面重重地推開,喬司南的腳步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那沉穩之中,竟是讓人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亂…
「怎麼樣了?!」
他站在醫生面前,左手邊是黎洛的病房,右手邊是童寧的。
「童小姐高熱不退,我們已掛了退燒針。」
旁邊的護士撞了那醫生一下,「黎小姐也很凶險,比上一次發作還要厲害。」
不偏不倚,如實稟報。
至於喬司南選誰,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也責怪不到他們這些人身上來。
砰!
左邊的病房裡發出一聲巨響,像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司南….,是司南來了嗎?」,這把聲音,氣游若絲地從右邊的病房裡傳來。
兩端,像在拔河。
無心或者有心,那都是女人的較量。
喬司南凝眸,往前走了一步,推開面前的門走了進去。
「呀!」
身後剛才去報信那個護士驚呼了一聲,氣喘吁吁之餘,臉上是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情理之外的表情,「他果然選了她!」
「哎。」
所有人唏噓了一陣,回到辦公室,也不知道這兩個女人,到底能不能撐過這一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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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悠長又邪惡。
身體裡像是有萬千的小鋸子,不停地割裂著每一寸神經,每一分骨髓,還有每一寸心智——
黎洛蹲在病房的牆角,手被醫生綁在旁邊的椅子上,那是怕她傷到自己。
腦子裡像是被人裝了一顆炸彈,隨時都要炸開,將她炸得血肉模糊,魂飛魄散!
暈迷之中,不斷地聽到喬花花喊媽媽的聲音。
她像一隻被困住的小獸,不斷地想要將自己的手從被綁的地方掙脫出來,掙破了皮,有血從手背上倏然冒出,沾染了一手,可那,卻不停歇——
一片迷霧之中,花花還站在遠處,不停地喊媽媽,不停地喊…
他帶著哭腔,像是被人抓住,又像是摔傷了,自己想要看個究竟,卻發現眼前一片迷濛….
耳畔,很近很近的地方,隱隱有笑意傳來,像是童寧的,又像是童欣的聲音——
「黎洛,你也有今天你也有」
「哈哈——」
「喬司南是我的,是我的」
「喬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砰!
黎洛起身,撞翻了身旁的架子,重重砸在地上——
「你要你就拿走!把花花還給我,還給我!」
架子擦過額頭,引來血流如注——
可那聲音,卻還在不停的喊——
「喬花花也是我的我要弄死她——」
「你敢!」
她嘶吼出聲,帶著濃濃的威脅,「誰傷害我的孩子,我就跟她拚命!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眼前突然出現無數個影子,又像是洛傾傾的——
「姐姐,你也有今天」
聲音幽幽,夾在在一起,貫穿她的腦中,像一把利刃,割裂所有的血管!
「啊——」
黎洛大叫一聲,朝身後的牆壁重重一撞,想要保持住自己的清醒——
可卻,撞入一個結實的胸膛——
那壁壘分明的胸膛,帶著難得的熱度和溫暖——
她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人突然找到浮木,一把抓住他的臂膀,「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我可以給你,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她絕望而迷茫,黑暗中,只求找到一絲救贖——
「喬家,我給你。喬司南,我也給你….我不要了,我不要他了!」
抓住的那個臂膀,似乎微微地僵了一下,然後,抬手,圈住了她——
「那你要什麼?」
那聲音很輕,像是羽毛拂過心尖,又像是上帝在和她交換什麼條件。
黎洛咬牙,「我要我的孩子!啊——」
下一秒,更痛的撕裂感襲擊她的腦海,擊潰她所有的理智——
指尖狠狠嵌入那手臂的肌理之中,張口,直接咬在了對方的肩頭之上!
這一下,用盡了全力!
沒多久,空氣裡就開始漂浮起濃濃的血腥味,牙尖刺破皮肉,她咬得毫不留情,
只希望能緩解一點點自己的痛苦,哪怕一點點…也好….
有汗珠自兩個人的額頭滴落而下,交匯在一起,涓涓而下…
肩頭的皮肉,似被撕開了一塊,可她卻不肯鬆口!
他也只是咬牙忍著,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這一處咬破了,她又換一處,繼續咬——
每一處撕裂,都是一處心傷——
直到最後,她咬得累了,那貫穿四肢百骸的劇痛才如潮水一樣在身體裡退去,而她也終於累極,倒在了他的懷裡,淺淺睡去——
天際,已經露出了一絲白光。
他歎息了一聲,將她安置在床上,看著她慘白的容顏。
又一次,又熬過了一仗。
她,是讓人驕傲的女戰士。
旋身,從浴室裡拿出消過毒的熱水盆,卻不著急擦拭自己身上的血跡,反而擰了一個毛巾,摁壓在她的額頭。
熨燙的熱度一點點地蔓延過自己的身體,讓她睡得更加沉穩。
一直緊握著的拳頭,也終於,被黎洛漸漸地放鬆下來。
濃黑之中,似乎有遙遠的地方,有那首外婆的搖籃曲,輕輕傳來——
小寶貝,快快睡,夢裡會有我相隨,
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
小寶貝,快快睡,
你會夢到我幾回,
有我在,夢最美
她微微蹙著的眉心,終於得到了全然的放鬆,沉而又沉地,放心入夢。
只有他,一直守在床邊,始終未曾離開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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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又終於過去。
年舒走進黎洛的病房,看著地板上散落的絲絲血跡,立刻驚呼,「怎麼回事?你傷到自己了?!」
剛剛從洗手間裡出來的黎洛搖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傷口,「沒有什麼大事。」
「流這麼多血,還說沒有大事?!」,年舒心疼地看著她,「你」
「不至於。」
黎洛活動了一下手腕,只是擦傷而已,年舒顯然是太過小心了。
她昨夜鬧了一夜,心裡大概也知道自己是得了什麼毛病。
熬過了,反倒也輕鬆了一些。
只希望下一次的時間,能夠久一點。
難怪自己在地道裡,會看到喬正宸撲過來的樣子,也難怪自己會覺得真的是被他給….
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讓你準備的事,準備好了嗎?」,黎洛看向年舒。
「放心,已經全部妥當了。」
年舒拿過她的包,「洛洛」
「怎麼?」
「我還是不放心,要不你在這裡,等痊癒了再….」
「沒有必要。」
黎洛堅決拒絕。
該走就得走,留下來,也只是更加讓人看不起罷了。
事已至此,昨日中中如煙雲。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
而且還要浩浩蕩蕩,大張旗鼓的離開!
年舒看了她眼底的倔強和堅強,輕輕歎了一口氣,也不阻攔。
黎洛看似好說話,其實比誰都更加不好說話。
前面兩次和喬司南在一起,不過是因為心底有情,現在無情了….只會快刀斬亂麻。
她點頭,「無論你做什麼,我都陪著你。」
黎洛一笑,如涅槃之花。
可沒人知道,在這一笑之下,她藏了多少心傷。她多想奔到世界的盡頭,找一個誰也不認識自己的地方,安安靜靜地,舔舐自己的傷口就好…
多想。
可是她不能。
她是黎洛,可她在做自己之前,首先,她是一名母親。
她的人生裡,注定要擔負著喬花花的人生。
這是責任,也是愛。
「走吧。」
兩個人並肩而立,年舒打開病房的門。
黎洛跨步而出,可隔壁的病房,卻也在此刻打開了門——
精緻的輪椅被推了出來,上面的人臉上仍有倦色,卻還是一臉嬌羞,無限歡喜。
那是童寧。
見到黎洛,她微微一怔,旋即又看向年舒——
「年小姐,拜你所賜,我現在又」
「錯,如果真的拜我所賜,你現在應該埋在墳墓裡,或者躺在殯儀館的焚化爐裡面。謝謝。」
年舒冷冷一句,噎得童寧喘不過氣來……
黎洛卻抬眸,看向她身後的人——
喬司南身上的襯衫皺皺巴巴,是在這裡守了一夜麼?
他,守了童寧一夜。
雖然決定要遺忘,要堅強,可這個認知,還是將她的心狠狠一擰,像帶著血水的毛巾一樣,堵著她的喉嚨,有些喘不過氣來。
移開視線,半晌。
再度看過去的時候,眼裡已經帶了決絕的眸光。
「民政局。」
丟下三個字,她面無表情地從童寧面前走過。
年舒卻在經過他們的時候,對喬司南大大豎起一個中指,表示自己的各種鄙視!
童寧回眸,體貼地摁壓住喬司南放在輪椅上的手背,「司南,你照顧了我一夜,去休息休息吧。」
「先去民政局。」
他垂眸看向她,低低應了一聲。
童寧一愣,旋即綻開一抹暖笑,「要我陪著你嗎?」
「不必。」
他交代醫生照顧好她,又叮囑了幾句,才離開醫所,朝喬宅的大門走去。
…
黎洛出了醫所,不曾回頭,「花花呢?」
「帶出去了。交給朵朵看著,放心。辦完事你們馬上就走。」
「好。」
她沒有再問,只是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堅定。
喬家….
終究是不合適她的。
年舒跟在黎洛身後,兩個人來到大門口。
年舒將手放在大門的門栓上,深吸一口氣,「洛洛,準備好了嗎?!」
「好了。」
她依舊平靜,無波無瀾,就算面對是地獄深淵,她此刻也不會再回頭!
「好。」
年舒拉開大門——
面前年舒精心準備好的一切,在兩個人面前徐徐展開——
ps:晚上抱孩子傷了腰,疼死了。這是白天寫的,今天就更這麼多。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