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司南的目光下移,最後,帶著疑惑,一瞬不轉地停留在了她腹部的刀口上——
四五寸長的傷口,上面還紋了一枝寫意的梅。
「怎麼回事?洽」
黎洛順著他的視線往下一看,心裡亦是一驚,她強自鎮定地往後一靠,「闌尾炎手術。」
「闌尾炎?」,他皺了皺眉,語氣裡滿滿都是懷疑,「現在微創手術的疤都這麼長麼?鈐」
黎洛心口一驚,本來就被湖水浸得冰涼的膝蓋更是一軟,差點就往前踉蹌下去,手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手臂,生怕自己一個眼神就洩露出了什麼。
垂眸,不敢看他。心,更是跳得像擂鼓!
幸好,喬司南只是抬眸掃了她一眼,沒有再多做表示,將手中的袋子扔到她面前的地上。
裡面,是一套嶄新的內.衣。
黎洛鬆了一口氣,很想有骨氣地拒絕,可也知道這時候並不是自己能矯情的時候。
她飛快地將衣服換好,出了更衣室的門。
喬司南依舊還坐在沙發上,擺弄著他自己的手機。
聽到腳步聲,他起身,長身玉立地走向門口,拉開大門,「下山嗎?」
「」
黎洛還沒說話,喬司南已經往前走了。
此時已經接近天黑,下山早已沒了車,她不得不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酒紅色的瑪莎拉蒂,裡面的佈置跟以前那輛一模一樣,一看就是喬司南的風格,很容易給人一種一切從未改變的錯覺。
可是,除了這輛車,似乎又一切都變了。
黎洛抓住機會,趁著他開車的空檔,「這次婚禮有幾個地點可以選擇,沙灘,草地,教堂,還有傳統的中式婚宴,都是可以的,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風格?」
喬司南薄唇緊抿,一直看著下山的路,像是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一樣。
黎洛無奈再度開口,「喬先生,南小姐說全權交給您決定,您」
話還沒說完,喬司南突然一個急剎。黎洛差點撞到前面的操控台上。
她連忙穩住自己,將手撐在自己前面,防止他突然發動車子把自己甩飛,「你給個意見,我們好全力配合你們。」
喬司南眸光沉沉地看著她,一瞬不轉。
黎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剛想要轉頭再度開口,喬司南卻已經長臂一伸,直接將右臂搭在了她的椅背上,形成了一個半包圍的姿勢。
沉冽的嗓音縈繞在她耳畔,「你喜歡什麼風格?」
「啊?」
黎洛還未從他的動作裡回過神來,又被他這樣的問題問得怔住。
「我說,你喜歡什麼風格?」
「」,她硬著頭皮,「我個人而言,比叫喜歡在教堂。」
神聖,莊嚴的儀式,才不辜負婚姻這一輩子的事。
喬司南收回手,「嗯,可以按照你說的辦,等南楠回來,你和她商量便好。」
黎洛總算鬆了一口氣。
兩個人一路無話地回到城裡。
喬司南打開窗戶,讓熱風灌入,「去哪兒?」
「把我放回工作室就好,謝謝。」
車子在cbd中心停下,黎洛下車,還沒走兩步,就看到一個鬼祟的身影飛快地從工作室底樓跑了出來。
想起這幾日來遭遇,她再也沒有猶豫直接跑了出去——
「站住!」
沒追兩步,對方已經停了下來。
喬司南不知何時從車上下來,已經擋在了對方面前。
黎洛定睛一看,那人就是南錚工作室的那個中年清潔工。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跟蹤我多久了?」,她面色不佳地走上前,「說!不說我們就報警了!」
「」,對方一臉蒼白地看著她,「黎小姐,對不起,求求你別讓南先生開除我,我需要這份工作」
「你為什麼跟蹤我?」
「」
「不說?」,黎洛拿出手機,作勢就要報警。
「別!」,清潔工一把摁住她手中的電話,急切而焦躁地開口,「黎小姐,三年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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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內。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有人說給我錢讓我那樣說,我就那樣對警察他們說了,結果錢也沒收到,我怕警察找我,我連工作都不敢隨便找,只能做清潔工,我全家都靠我養活」
黎洛一臉震驚地看著在地上哭得涕淚橫流的中年婦女,「你是說你告訴警察我找你買的丙米泰?」
她突然認出了這個女人。
三年前,喬家旁邊的藥房內,就是這個胖胖的女人一臉不耐地丟給自己一瓶避孕藥,然後告訴她藥效就
是七十二小時。
可是
她為什麼要害自己?
喬司南一直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目光沉沉,最後他抬手,猛地擒住對方的下頜,「誰給了你錢讓你這麼說的?」
藥店的監控,護士的供詞
一切似乎都串聯了起來。
胖女人被他捏得鬼哭狼嚎,拚命往後縮去,「我不認識對方,只是她給了我一萬塊錢做定金,讓我說了以後又給我十萬。她只出現過一次,還戴著墨鏡」
「男人還是女人?」
「女女人。」
黎洛瞬間想起那顆珍珠,眼前慢慢浮現出洛傾傾的臉,「她是不是長頭髮,臉很小,還戴著珍珠耳環?」
珍珠耳環,洛傾傾的標誌,她恨不得連睡著的時候都戴著來體現洛家小姐的優范兒,從小便是如此。黎洛不會記錯。
清潔工一臉茫然,直到最後聽到珍珠耳環四個字,立刻猛點頭,「對,她戴著珍珠耳環,黑色的珍珠,很貴的樣子!」
「」,三年前的記憶,那段晦澀的時期又如潮水一樣湧了出來,黎洛心口涼涼地往身後的大辦公桌上一靠,聲音輕到不能再輕,「洛傾傾承諾給你多少錢,你要這樣來冤枉我?」
「對不起!對不起!」,對方抱住她的腿,哭得越發大聲,「黎小姐,我明天就去警察局,不是,是馬上去,我告訴他們,你買的是避.孕藥,不是丙米泰」
房間內的氣氛,瞬間又凍了好幾度。
僵冷。
事情,早已在三年前就壓下來了,這個女人如此緊張,只怕是不知道內情。但是
喬司南眸光一沉,聲音涼得像是冰刀——
「你說,她當時買的是什麼藥?」
「避孕藥,緊急避孕藥!當時黎小姐還問我有效時間是多久,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避孕藥三個字,像烙鐵一樣瞬間摁進他的心口!
抬手,直接將那個女人丟了出去,砰地一聲合上房門!
房間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週遭的空氣都瞬間黏糊得像漿糊一樣,讓他們都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當年,你買的,是避孕藥嗎?」
許久之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了一句。
「是。」
黎洛突然有些害怕地面對此刻的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連腳都收了回來,死死地靠在桌上。
喬司南抬眸,面無表情地看向她,「是不是,你本來就不準備給我生孩子?」
呼吸,緩了下來。
她不說話,他卻已經有了答案。
那個孩子,再度,成了他們之間的天塹。
許久之後,黎洛回神,辦公室裡再也沒有了喬司南的身影。
只餘下夏夜長風,將桌上的幾張設計稿吹飛,也將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往事,再度吹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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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暫時得以生存下來,所有人都卯足了勁要將喬司南和南楠的婚禮準備好。
這不僅關乎到賠償,若是能在洛城一炮打響,倒也能讓今後的事業更上一個台階了。
剛開始還有人擔心黎洛會介意,可後來當他們發現她根本就是無所謂之後,便更加地放開了手腳。但是——
「黎洛,為什麼我們這段時間都沒有見到過新郎和新娘?」
說話的人是工作室的合夥人之一,夏唯朵。
她是年舒的好友,經過三年的相處,和黎洛也成為了閨蜜,此人做事很有一套,典型的女強人類型。
這個婚禮是她經手的最詭異的一個了——新娘找不到,新郎不露面,好像一切跟他們無關,只全權交給她們這個工作室處理。
夏唯朵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十指丹蔻十分醒目,「怎麼處理?」
「盡善盡美,」黎洛合上件,「盡人事,聽天命,其他的不應該我們來操心。」
那天喬司南從自己辦公室離開之後就有半個月時間沒有再露面了,而且誰也聯繫不上他。
不過他既然說了讓她處理,那她就好好把這件事處理完,之後各走各的,互不相欠,也算是一種解脫。
夏唯朵沒想到她會這麼坦然,自然也跟著放心下來,「走吧,晚上我帶你去吃海鮮?」
海鮮?
黎洛愣了一下。
「不叫你花錢,走吧,」夏唯朵看穿她的心思,「知道你的錢有大用處。」
黎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年舒回來了嗎?叫上她一起吧。」
「自然要的,」夏唯朵站起來,抓過自己的包風風火火地就往門口走。
黎洛連忙跟了上去,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地開口,「我說了多少次了,你現在懷孕,折騰不起!慢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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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麼脆弱?」夏唯朵擺了擺手,「走吧,我開車。」
「還是打車吧,」黎洛看著她五個月的肚子,「你真是」
夏唯朵斜睨了她一眼,「你說你」
「小心駛得萬年」
話還沒說完,黎洛就看到了杵在工作室門口的人。
夏唯朵對洛家的事也是知道一些,見到門口的洛傾傾,忍不住用手肘頂了頂黎洛,「喂,活見鬼了?」
「還真是,」黎洛面無表情地看著三年未見的洛傾傾,「好狗不擋道,謝謝。」
見到她,就想起那個藥店女人說的話,黎洛的臉色自然好不起來。
洛傾傾穿著一貫喜歡的白色香奈兒套裝,耳朵上黑色的珍珠耳環,臉上妝容精緻,看起來這三年過得不錯。
可洛傾傾卻像是沒聽到黎洛的話一樣,依舊擋在門口,動也不動。
夏唯朵的脾氣素來不好,見到這個陣勢,立馬就有些炸了,「沒聽見黎洛叫你讓啊?難道你臉好狗都不如嗎?還是喬家二少爺想開了,想給你辦婚禮了?」
喬家二少雖然和洛傾傾領取了結婚證,卻拒絕給她辦任何形式的婚禮,這讓所有人不解,卻也成了洛城人人皆知的一個笑話。
此話一出,洛傾傾略顯瘦削的臉果然白了白。
黎洛耐心告罄,一把推開她,拉著夏唯朵就往門口走去。
可洛傾傾卻突然一把反握住黎洛的手,在黎洛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面前。
黎洛:「」
她和夏唯朵面面相覷,實在搞不懂洛傾傾這一出又是為何。
「姐姐,以前的事是我錯了,」洛傾傾輕泣著開口,「我不該那樣不尊重您,您能不能高抬貴手,放我一馬?」「」,黎洛實在有點搞不懂,她用力將自己的手從洛傾傾手中抽了出來,「什麼放你一馬?」
「洛氏的股票這段時間被人惡意收購,然後又大量拋售。我打聽過是,是q』s的人在暗箱操作,聽說是喬司南授意的。我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
q』s?喬司南?他在收購洛氏?!可這樣的做法,也不像是收購而已。
這個消息不可謂不讓人震驚,卻也僅僅只能帶給黎洛震驚而已。
她永遠記得三年前的雨夜,她告訴自己的母親要生下腹中孩子之後,洛凡詩的反應——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小腹,然後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不被祝福的孩子,還是打掉的好。」
自那一刻起,「洛氏童話」這四個曾經鐫刻在黎洛骨血裡的字,便被她剔除了!哪怕是剜心,哪怕是蝕骨,她也已經剔除了!
洛傾傾雙膝一點一點地邁向黎洛,聲音哀切得不得了,「姐姐,你幫我跟他求求情吧,你好歹有過他的孩子,你們」
黎洛往後退了一步,冷冷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洛傾傾。
這幾日,她一直在想,如果不是那瓶藥,會不會有一些東西就不一樣了?
雖然無解,可她還是忍不住會去想,每想一次,心裡的怨懟和遺憾,便加深一分。隱隱地有些明白了自己在遺憾什麼,心口就會越發的難受,也愈發地害怕面對喬司南
都說往事隨風。可是,如果往事不能隨風的時候,她和他,又會伴著這個往事,一起被吹向何方?
ps:今天我腸胃炎了,實在倒霉。每天晚上12點準時更新。如果不出意外,每天都是一更,但不排除沒事的時候靈感來了寫加更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