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司南唇瓣緩緩勾起一抹弧光,然後邪魅地看著她,伸出修長的手指在空中虛虛地點了黎洛一下,「所謂禮尚往來,你拿什麼來跟我談判?或者說,拿什麼來跟我交換?我記得黎小姐最喜歡的四個字是——銀貨兩訖!」
銀貨兩訖!這是她三年前的新婚夜跟他說的話洽!
他居然還記得!
黎洛神色複雜地看著他,腦子裡不停地晃動著自己新婚夜遞給他的那份價目單,巴掌大的小臉漸漸漲得通紅,卻又不得不強作鎮定,「喬先生想要什麼賠償,在我們工作室能力範圍之內的,我們都可以做。」
「你認為我缺錢?」
當然不,全洛城誰不知道他是正如日中天的新貴鈐?
「黎洛,」喬司南的聲音幽幽傳來,「不要再找這麼爛的理由出現在我面前,不然我會以為你對我舊情難忘?」
他抬眸掃了她一眼,冰涼的眸子像是在警告一個死纏爛打的追求者,那樣地不留情面。
黎洛臉色略略白了白,然後就看見喬司南摁下了服務鈴。
服務生敲門而入,「喬先生。」
「叫遠臻和流雲他們上來找我,一起樂一樂。」
「好的。」
門再被合上,只剩下他們二人。
黎洛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剩餘,連忙開口,「我想南小姐應該是知道我們之前的關係的,如果你一意孤行決定要用我們做這個婚慶策劃的話,南小姐和她的家人恐怕是不能接受的,到時候會影響你現在的夫妻關係,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一語完畢,她以為他會有所表示。
可黎洛只能再次失望——喬司南依舊看著面前的酒杯,打開手臂壓住沙發的扶手,像是極為耐心地在品酒。
包廂裡,安靜得讓她想逃。
黎洛悄然往後退了退,就聽到喬司南開口,他的視線已經落在了她的臉上,或者說,終於落在了她臉上,「幫我倒杯酒。」
她猶豫了一下,卻也只有一秒鐘的時間,便上前接過他手中的杯子。
兩個人的手,不免就有了觸碰。
黎洛垂眸,沒有看他,只是將手中的酒杯放在了茶几上,然後彎腰,倒酒,又重新遞給他。
他的臉被切割完美的水晶杯折射出許多倒影,卻依舊邪魅,但卻沉靜了許多。
隔著杯子,他也看著她,眸瞳深深,卻沒有表情。
她不說話,他也不開口。
求人之人,身段自然是不如他的。他已經很好地知道了什麼時候應該高高在上,什麼時候應該進退有度,什麼時候,又應該殺伐決斷,並且將自己的姿態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被喬家人捧在手心裡的喬司南了。
黎洛額頭微微浸出一絲汗。
她硬著頭皮,再度開口,「婚慶的事,我們實在」
話還沒說完,包廂已經被人推開。
高遠臻和易流雲等人見到這個陣勢,顯然是有些睖睜,卻立刻湧了上前——
「喲,」高遠臻的表情尤為誇張,「大嫂,哦,不對,前大嫂,你這麼個委曲求全的樣子,難不成是你來找大少復合的?」
易流雲亦是吊兒郎當地看著黎洛端起的酒杯,話是對高遠臻說的,「你別這麼陰陽怪氣的,說不定人家大嫂和我們當年一樣,是要暗地裡幫喬少,所以才表面上和他鬧掰的呢?」
「」
黎洛忍著他們的奚落,將酒杯放下,打算走出包廂,卻被高遠臻攔住,「前嫂子,要是你早知道大少當年的所作所為是為了置之死地而後生,你還會打掉他的孩子麼?」
此話一出,包廂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連高遠臻帶來的那幾個黃鸝一樣的年輕女子也不再嘰嘰喳喳,像是在等著黎洛的回答一樣。
孩子,是她的,也是他的,是兩個人說不得碰不得的禁忌,是那條最大的嫌隙。
黎洛打算繞開,卻又被高遠臻攔住。
她無奈地想要推開對方,然後就聽到喬司南的聲音在自己身後幽幽響起,「回答他,然後我如你所願。」
「」
喬司南起身,冷毅的側臉在光影中瞥向黎洛,「不然別說我沒給你機會。」
黎洛抿緊唇角,一言不發。
「說不出話了?」高遠臻嘻哈一笑,「嫂子,我聽說你最近和南家的少爺打得火熱,就不要再回頭了吧。俗話說好馬不吃回頭草,更何況,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馬。」
高遠臻有意為難,黎洛只覺更加羞辱。
她咬了咬牙,乾脆折身抓回自己的包,「既然談不攏,那就不必談了,再見。」
包廂的門在身後合上。
裡面傳來了年輕女子的調笑聲。
一切,又與她再無關係了。
黎洛苦笑了一下,看來這單子,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來了。
她往美人香樓下走,剛剛出了門,卻發現身後好
像有人在跟著自己一樣。
黎洛猛地回頭,卻又沒有見到任何人。
真是
難道魔怔了不成?
走了兩步,才發現今晚自己連飯都沒吃,胃有些不舒服。
她蹲下身子緩了一會兒,才起身往自己的公寓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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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黎洛始料未及的事最近總是層出不窮。
比如隔日她一上班,就見到了坐在自己辦公室的南楠。
沒有任何猶豫,她連忙上前勸說南楠讓她換別的一家工作室,可得到的答覆卻是——
「我願意再給你們一次機會,這一次好好表現。」
南楠說完,似乎還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黎洛一個你任重道遠但是我相信你的眼神。
讓黎洛差點就脫口問出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和喬司南以前的關係。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南楠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將面前的件合上,「我不介意。我想司南也不會介意。」
「」
話到了這個份上,再推辭就顯得狷介。
而且好像她心裡有鬼一樣。
黎洛咬牙,只能應承下來,「那請南小姐及時和我保持溝通,我們隨時調整方案,到您滿意為止。」
南楠的回答是——「我近期要出國,所有的事,你和司南的秘書商量就好。」
「」
黎洛還沒來得及再度抗議,南楠已經離開。
頭痛地摁住太陽穴,黎洛按下內線,「sunny,通知大家開會,準備幾個經典的方案出來,拿去給喬先生看一看。」
足足一個禮拜的時間,工作室終於拿出了壓箱底的幾套完美方案,黎洛在反覆斟酌之後,差人將方案送到了q』s。
可無論去了幾次,人家就只有一句話——
不見!不喜歡!
連方案都沒看,都說不喜歡,所有人哀怨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黎洛身上——
「黎小姐,我連q』s的電梯都沒能進。」
「黎小姐,我更慘,q』s大門都沒讓我進,我去哪兒找喬先生確認?」
「不知道他們會選哪個方案,前期投資這麼大,我們不能血本無歸啊。」
所有人怨聲載道,到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黎小姐,只有你親自出馬了。」
所以這週日,黎洛站在了高爾夫球場內。
夏日炎炎,陽光垂直地照在她頭頂。
頂著這樣的陽光,黎洛已經站了一個上午了。
她的眼神一直跟隨著喬司南手中那根高爾夫球桿在移動著,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在這樣的天氣下還要來打高爾夫。
不過這是她能見到他的唯一機會。
而對於黎洛的到來,喬司南直接選擇了四個字——視而不見。
只當她是一個標桿,或者一個球童。
手中的資料被黎洛捏得有點皺巴巴的了,她卻也不肯退縮。
這一個星期,幾乎所有的媒體都對工作室承辦喬司南的婚禮這件事進行了報道,她已經被推上了風口浪尖,關係到工作室的存亡,她不能不管,也不能不等。
只見喬司南又是一個瀟灑的揮桿,可這一次,球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完美的拋物線之後——直接落進了球場內的人工湖裡。
一旁的球童要去撈,可喬司南直接揮桿,擋在了人家面前。
既沒有說要人家去撈,也沒有要人家去給自己換球的意思。
他穿著墨綠色的polo球衫,配白色長褲和白色的鞋,帶著白色的高爾夫球帽,就這麼長身玉立地站在球童撐著的涼傘下,遠遠地,不帶任何表情地看著黎洛。
像是終於看到了她一樣。
黎洛心裡咯登了一聲。
畢竟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對於他的某些想法,她還是清楚的。
心中掙扎了片刻之後,在多數人幸災樂禍,或者訝然的目光之下,黎洛脫掉腳上的高跟鞋,踩上草坪,一步一步走向湖邊。
喬司南的球桿依舊橫在球童前面,不讓任何人去幫忙。
他要表達的意思很簡單——她連球童都不如。
是夏天,可高爾夫球場在山頂,所以沒到膝蓋的湖水還是有些冰涼。黎洛忍不住打了個顫,卻還是踩在了湖底的細沙之上。
球在水底的沙子裡,她彎腰去拿卻發現根本夠不到。
喬司南卻還在遠處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旁邊的高遠臻和易流雲,則亦是玩味地看著她。
想起毀約的五千萬賠償,黎洛咬牙,深吸了一口氣,略略往下蹲了蹲,然後去夠那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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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腰部沒入水中,她想要速戰速決地伸手一撈,可還是因為用力有些過猛而砰地一聲,整個人斜斜地跌入水中。
滿天的水灌入耳朵裡,她還是聽到了那些不懷好意的笑。
黎洛咬牙,起身,緊緊攥住那只球,走到岸上,全身水嗒嗒地走到喬司南面前,將手中的球遞了過去——
喬司南掃了一眼她手中的球,「髒了,丟掉吧。」
「」
夏風捲來,還是吹得黎洛打了個寒戰。
她今天穿著白色的絲絹上衣和湖水藍的a字裙,此刻上衣已經被水浸透了,露出裡面肉色的蕾.絲胸.罩,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聽到喬司南這樣說,她真恨不得咬牙直接將球砸到他臉上。
可是她沒機會——因為他已經折身,帶著一眾人走遠。
在打出一記漂亮優的球之後,才將手中的球桿交給球童,留下狼狽的黎洛獨自站在原地,朝休息室走去。
頭髮,濕透,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極了。
饒是再好脾氣的人,也忍不住想發火。
黎洛折身要走,卻被匆匆而來的球童攔住——
「黎小姐,喬先生說要談事就去休息室找他,不然永遠不用出現了。」
「」
高爾夫球場的vip休息室。
裝潢奢華的休息室內,煙霧裊繞,黎洛進去之後,才發現只得喬司南一個人在裡面。
他氣定神閒地抽著雪茄,絲毫沒有因為她的進入而有所表示。
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
可黎洛卻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山頂不熱,偏偏還開了冷氣。她顫抖著牙關將手中的計劃書遞上去,「我們選了好幾個地方,不知道你和南小姐喜歡哪裡?」
喬司南輕輕掀了掀眼皮,好看的薄唇間淡淡吐出一個煙圈,看著封皮上的幾個大字——
完美婚禮計劃書?
呵
門被人敲開,球童畢恭畢敬地端著一個盤子走進來,「喬先生,這裡只有休閒裝,可以嗎?」
喬司南長指虛虛地一指,點了點黎洛。
球童立刻將盤子捧到黎洛面前,「黎小姐,請。」
墨綠色的polo上衣配白色短裙,跟喬司南身上那套怎麼看都像情侶裝。
黎洛掃了一眼那個價格,「不需要,謝謝。」
喬司南半瞇著鳳眸,「想談就拿出誠意來。」
「」
她接過那套衣服,轉身走進休息室的更衣間。
是她的尺寸,也是她以前常穿的牌子。
脫掉自己身上黏答答的裙子,然後又脫掉上衣。
終於開始犯愁——
內.衣也濕透了。
這樣穿著,老.毛病就得犯了。
她脫掉內.衣擰了擰,居然還擰出了不少水,然後又從包裡掏出衛生紙,想要墊在胸前,可還沒墊好,更衣室的門就被人刷拉一聲拉開。
黎洛驚叫一聲,飛快摀住自己的上身,「你,你要幹嘛?」
喬司南掃了一眼她衣衫半褪的模樣,眸中墨色湧動了一下,卻也僅僅只是一瞬間的事。
他的目光下移,最後,帶著疑惑,一瞬不轉停留在了她腹部的刀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