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回鄉時刻,我心裡還是緊張,一想到要面對那麼多的陌生人,還得提防被他們瞧出人任何問題來,著實光是想想就讓我惶恐不安,夜夜不好入睡,聽從苗苗的話,我還是把顧想開的藥給帶上,按時在吃,也怕自己還沒到上前線之前就因身體垮掉不能打贏個漂亮仗而擔心。
我把藥瓶塞到行李包的最裡面,怕被汪旭發現,還小心的用個黑色塑料袋子裝好,萬事俱備,到了出發前一夜,我還是沒睡著,睜著眼睛到天亮,等汪旭敲門叫我時,我都沒有倦意,起床開門後,他皺眉:「你怎麼把房間門鎖了,這麼早就醒了?你黑眼圈怎麼這麼重,沒睡好還是怎麼的?」
他說了一通抱怨話我也沒聽進去幾個字,倒是清醒著腦袋卻有點昏沉,我嗯嗯啊啊敷衍過去,可能汪旭也看出我不想繼續談下去,便忍了忍就說:「好了,你餓不餓,想吃什麼,先把東西吃了再走,這要七八個小時顛簸,不吃點東西可不行。」
我擺擺手:「隨便吧。」
「那好,你先洗漱,我先讓媽把早飯弄好,你差不多就出來,九點發車,別遲到了錯過班車。」
我重新退回到房間裡,把自己打理了一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汪旭沒有誇張,黑眼圈非常顯眼,我怕回去後被親戚們問到,趕忙鋪了點粉蓋上看起來才好些,整理妥當,我推開門出去,走到餐廳,汪旭和婆婆已經在那等我了。
還不是很餓,我只吃了一點,汪旭叮囑我多吃一點我也塞不進去,到了這一步,我比想像中的要緊張的多,甚至要控制住不要發抖,神經緊繃靠深呼吸都無法調整。
我要偽裝,偽裝得汪旭看不出我的異樣,可現在特殊時期,我的任何舉動在婆婆和汪旭眼中都會無限放大,他們怎麼可能沒注意到我的異常!
「怎麼了莊君,你在發抖?」汪旭冷不丁的冒了一句。
「沒什麼,我有點冷,可能被凍著了。」我含糊著回答,不敢去看他。
汪旭放下筷子:「你怎麼不早說啊,你看你穿的就少,我再去給你拿件厚衣服給你穿上,你這個時候了還講什麼風度,你圍巾呢,是不是在老地方。」
我點點頭,汪旭去了房間,坐我對面的婆婆又開始抱怨:「你啊,現在得小心身子,都什麼時候了,還穿這麼少,你看看你,還在發抖,像話嗎,親戚看到了會怎麼說。」
婆婆一直念叨著,直到汪旭過來都還沒停,汪旭看我臉色不好,打斷了婆婆的數落:「媽,少說點,趕緊吃吧,等下坐車都來不及了,莊君知道的,別念叨了。」
我脫了外套把汪旭遞給我的毛衣套上,一邊反覆提醒自己不要緊張不要緊張,告誡著要是真在這個時候漏馬腳出來,太虧了。
裹好衣服之後,我的情緒慢慢緩下來,他們估計真以為我是因為穿的太少才發抖,出門的時候汪旭還給我把圍巾帶上。
路上不算堵,到了車站時還提前了十五分鐘,汪旭在車站小賣部買了好些小吃,說前幾天注意到我很愛吃瓜子就買了兩包,提了一口袋上車。
他現在注意到我小細節方面讓我感動不起來,反而讓我緊張怕自己什麼地方露出馬腳被他抓住,在中途得知真相的汪旭會有多可怕我難以想像,到時候扇我一耳光算輕的了吧。
我不怕那一下,但想像那狀況卻讓我心驚膽戰,坐我旁邊的汪旭又問了問我:「你還冷麼?」
我馬上搖頭:「沒有,你買了什麼,我看看。」
這才把話題又引到了吃的上,汪旭一包一包拿出來給我看,我敷衍的隨便拿了罐八寶粥來吃,一點點的,直到車輛開動。
「時間還長,你等等先睡會兒吧,要是還冷我就把行李包裡的衣服給你拿兩件出來蓋身上,別著涼。」
汪旭突然提到這個,我卻立刻想起行李包裡裝著抑鬱藥的事,立馬拒絕:「不用,車上還挺暖和的,我不想睡覺,我休息休息,你把平板給我,我看會兒電視。」
「那也好。」汪旭把平板遞給我,又把耳機給我,之前我下好了一些電視劇在上面,正準備看著,汪旭又說:「那你看看吧,我補會兒覺,有什麼就叫我。」
我沒管他繼續翻,翻著翻著卻覺得不對勁,我胳膊肘剛想捅一捅旁邊的汪旭,卻先扭頭過去看他平靜的閉上眼睛的樣子。
這一下過去,估計又得鬧一場,他如此平靜,我卻在一旁大為火光。
這平板上已經沒有我之前下載好的電視劇,我素來只愛看香港tvb的劇,這裡已經刪得一乾二淨,要說是汪旭所為倒還可能,但這裡放著的一兩部韓劇,讓我壓根無法說服我自己。
汪旭跟我結婚三年交往三年,壓根沒對韓劇有任何感冒的時候,這點開其中一集還有播放記錄,別告訴我,是汪旭突然性格轉變成這樣?這可能嗎?
婆婆就連手機都用的生澀,更不可能是她,那還能有誰,還可以有誰。
旁邊的汪旭倒是自在,我氣得胸口悶疼,其實已經發生了的事實我也早已知道,卻還是在看到這一幕幕的小細節時氣急敗壞。
我咬著牙忍了又忍,卻還是覺得心酸委屈,把頭偏向窗外,就當我旁邊沒汪旭這人,一個總是在表面上遮掩得完美的人,這些小細節也能疏忽掉,可能平板他一直不怎麼用。
可換個思路來想,這不正好說明,汪旭還有漏洞供我捕捉麼,雖然我手上這個真要給法官看,可能只會招人落個笑話的結果,但我要是能找到更有力的證據,是不是就有證明的希望。
我不忘金律師當時歎氣的告訴我,離婚時以出軌定下的案子屈指可數讓我適時妥協的話語,但我總能找到一些細緻末梢的東西來安慰我自己,給自己一點希望。
不知道我這,算不算是最可悲的舉動。
我把平板又關上,閉著眼睛打算眼不見心不煩,可閉眼之後的漆黑又讓我心情更加煩躁,索性又把平板打開,看看鄧曉枚都看些什麼東西。
帶著原本就有的偏見,平板裡下載好的韓劇我多多少少也在網上看到過各種褒貶不一的評價,說明發行的時候一直很火爆,但我如何也看不下去,心裡越來越不耐煩。
幾乎就在短短的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裡,我把對鄧曉枚的憤怒移情到了韓劇上,我真忍不住破口大罵出聲,但我還是有意識的在努力克制著。
越到嘴關鍵的時候越是緊張,我想我這種感受比高考前一天還要難受,好在汪旭在補眠注意不到我的一舉一動,不然一切都會被發現。
膽怯和退縮,一點點從我心底裡冒出來,手不自覺的慢慢握緊成拳頭,我努力咬著牙,可怕的是我內心的負面情緒慢慢的湧現出來,像留有一個泉眼,我卻無力阻止。
這種恐懼,幾乎快把我憋出一陣汗來,我努力讓自己不要再發抖,不要再讓汪旭起了疑心,我努力的結果,是一陣陣的迷茫。
好像突然之間,不知道為何要這樣,想放下一切什麼都不爭不求,就這樣吧就這樣吧,但我心裡又有另一種聲音,告誡我都到現在要是放棄就太愚蠢了,咬著牙堅持下去就有成真的希望,為什麼要放棄。
兩種聲音在我心裡交替重疊,我忍了又忍,一路上都是煎熬。
直到汪旭細微的鼾聲起了又停,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沙啞著聲音喊我:「老婆,老婆?」
我盡量平復心情,冷靜道:「怎麼了。」
「沒什麼,剛才看你好像有點不對勁。」汪旭揉著眼睛繼續說:「我睡了多久了,怎麼還沒到?」
我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一個多小時吧。」
「哦,才這麼一會兒啊,我都做好幾個夢了,你也睡睡吧,車上還挺暖和的,我給你找件衣服搭在身上。」
我瞥他一眼:「不用了,你自己先睡吧。」
汪旭點點頭,再回過頭去看了看婆婆位置,我順著他眼光看過去,發現婆婆也在閉目休息,不知道睡著沒有,汪旭像才安下了心,繼續睡覺。
他這邊倒是睡得踏實,我難受的又提了一口氣,實在是心裡壓力太大,我直接給顧想發了條短信去,沒過多久顧想回我,問我今天情況。
我鬆口氣的是他沒打電話過來,可能也是在考慮我的處境,要是方便接電話也不會走短信方式,一路上我就用短信跟他聊著,雖然總覺得某個時間裡,顧想的口氣有所改變。
但我相信他的專業程度,在這個時候了也願意跟他分享,至少我的心情慢慢的平復下來,就是我有收穫的地方。
「感謝你顧醫生,下次聊,新年快樂。」
「好,注意安全。」
顧想倒是沒回我祝福語,之後我也沒回他,在路上的這個插曲讓我意識到自己或許真的在有些時候需要顧想,就算我非常不想承認自己可能有病,但權衡一下利弊,我可能會接著找顧想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