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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初霜說夢續 文 / 沐榕雪瀟

    從怡然居正門出去,沿著長廊向後走,就是沈府的後花園。此時,花園內正是迎春盛放、玉蘭飄香、垂柳吐綠,向陽處的杏花也開成了一片爛漫。長廊的盡頭是湖溏,湖溏的南岸是一片杏林,陽光普照、暖意盎然,杏花開得正好。杏林之中有一座涼亭,四周環繞著從湖溏裡引來的活水,水中錦鯉歡快暢遊。

    就像沈榮華回憶前世一樣,即使初霜願意說夢,這也是一件沉重且哀痛的事情。在風景優美的後花園,就當隨便說說話,也能緩解初霜的壓力和悲痛。沈榮華覺得杏林中的涼亭不錯,依水觀花,清靜悠然,正是說話的好地方。

    初霜扶著沈榮華的手朝涼亭漫步,一路走來,彼此沉默。兩人剛走進杏林,就看到五姑娘沈臻葳和六姑娘沈臻萃往涼亭走來,邊走邊低聲說話。初霜和沈榮華停住腳步,準備換一個地方,沒想到沈臻葳和沈臻萃竟然轉頭離開了。

    「姑娘,可找到你了。」雁鳴快步追上來,身後跟著氣喘吁吁的綠茵。

    沈榮華回頭看到她們,澀澀一笑,問:「綠茵姐姐找我有事?」

    「二老爺讓奴婢再來送一次。」綠茵將銀票遞給沈榮華,「二老爺還說……」

    「別說了。」沈榮華打斷綠茵的話,接過銀票,數都沒數,就收下了,「勞煩綠茵姐姐轉告二老爺,青山常在,綠水長流,身外之物就要捨得出手。」

    「是,二姑娘。」綠茵行禮告退,心道:這真是一對親生父女,沒摻假。

    沈榮華讓雁鳴送送綠茵,她和初霜就去了杏林中的涼亭。到了涼亭,她數了銀票,只有九百兩,跟她一千兩的期望有差距,但還沒差到打擊她的地步。她設計沈老太太折騰四房,是想讓惡人相殺,能拿到銀子是額外的收入,有勝於無。

    她又何嘗不知她這個父親就是這不著調的性子呢,花銀子大手大腳,散漫得很。銀子到了他的手,他有時候大方得讓人吃驚,有時候卻小氣得讓人膈應。能激起沈愷對銀子的貪念和**是好事,她要奪回林氏的嫁妝,還要用沈愷這個擋箭牌呢。怎麼調教她這個不著調的爹為她所用,這是她接下來的首要任務。

    水姨娘給的銀子還有不少,沈愷前幾天給過她三百兩,跟黃公公分髒得銀兩千兩,再加上這九百兩。兩輩子加起來,她也沒見過這麼多銀子,現在的她可是富得流油了。可一想到林氏那幾十萬兩的嫁妝,她又覺得這些銀子如同一根雞毛。

    沈榮華把銀票讓初霜收起來,問:「在你夢裡,四太太為什麼要殺你?」

    初霜搖頭哀歎,坐到木墩上,沉聲說:「我不能以一個奴婢的身份替孟表小姐出嫁,老太太就做主讓四太太收我為義女,說起來身份高了一些,還有一個名義上的娘家。我爹死後,我娘實在還不起我爹治病欠下的錢,又無法供我弟弟讀書,就把我賣到了沈家。若讓外人知道我被賣身為奴,會影響我弟弟的前途,收完我的身價銀子,我娘就帶我弟弟隱居到了鄉下,再也沒來看過我。之前,我也知道四太太不好伺候,可認她為母之後,我忽然覺得有了依靠,真把她當作親人了。上轎之前,我對她三叩三拜,她竟然哭了,我就想以後我應該孝順她。」

    吳氏當時哭了,定是有別的煩心事,決不是為初霜要進「狼窩」而哭。而初霜則被那幾滴鱷魚的眼淚迷惑,這就是所有單純善良者的通病,初霜也一樣。

    強烈的同命相憐的悲哀充斥在沈榮華的胸腔,幾乎要把她的身體脹破了。她很想哭,只有痛痛快快的大聲哭出來,她才舒服些。她抱住初霜就哭,倒把沉浸在回憶中的初霜嚇了一跳。悲傷情緒會傳染,於是,這對主僕在涼亭內抱頭痛哭。

    初霜哭了一會兒,又勸慰沈榮華,「姑娘哭什麼?倒像是比奴婢還傷心。」

    沈榮華抓住初霜的手,哽咽問:「你恨你娘嗎?」

    「不恨,但是她當我死了,我也不想再找她了,沒有我,希望他們能過得好。」

    「我也不該抱怨我娘,她也有苦衷,要不她也不會這麼對我。」沈榮華搖頭感歎,「我經歷了那麼多事,還是看不開,沒你想得明白,可能也沒你善良。」

    「太太是可憐人,雖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姑娘理解她、包容她才是。」

    沈榮華點點頭,說:「我理解她,完全包容她總會有些彆扭,但我想再見到她,還有晨哥兒。晨哥兒很乖,見到我就會粘著我,我常夢到他,真想他了。」

    「離開沈家,遠離是非恩怨,他們也許會過得更好。」

    「希望他們過得更好。」沈榮華歉意一歎,「初霜,你接著說吧!」

    初霜微微閉眼,凝望在陽光下盛放的杏花,思緒似乎穿越到夢裡前生,「代孟小姐嫁過去以後,確實如表哥所說,情景並不像我想像得那麼糟。他對我很冷淡,有時候幾天不跟我說話,但沒少過我的吃喝花用,還有人伺候我。第二年開春,得表哥提點幫扶,我種下的果蔬糧食豐收了。他見我能幹,就去調查我,知道我不是養在深閨的小姐,而是替小姐代嫁的丫頭,對我就不像那麼冷淡了。

    第三年開春,他招募了許多和他一起上過戰場的人同我們一起開荒種田,又喜獲豐收。第四年,又有許多人來投靠他,他開始招兵買馬,邊種田邊操練。第四年秋季,北狄國又一次來犯,他向朝廷請纓,自帶兵馬糧草上了戰場抵禦北狄入侵。連打了三將你勝仗,朝廷下旨封他為正四品塞北大營指揮僉事。」

    沈榮華一邊聽初霜說,一邊回憶前生,可前生給她提供的信息實在有限。

    「你哪一年出嫁的?」沈榮華之前聽初霜說過,可突然又覺得不確定了。

    「老太爺出

    孝那一年冬月。」

    沈閣老出孝的第二年春天,她隨沈臻靜陪嫁到杜家。那時候,她被禁錮深宅內院裡,隨時面臨打罵侮辱,對外面的消息知之甚少。她就她第一次聽說柳非魚的時間推算,她嫁到杜家那一年,柳非魚和神威將軍都已嶄露頭角了。

    可在初霜的夢裡,那一年,初霜正在廣闊的原野種田,而神威將軍剛有了招兵買馬之心。沈榮華的前世發生的事和初霜夢中的記憶不在一個時間點,或許兩個人的角度不一樣,許多事發生的時間以及人物的處境都有不大不小的差距。

    「神威將軍被封為正四品塞北大營指揮僉事,你也該有誥命的封銜了吧?」

    盛月皇朝對誥命夫人的賜封有明確規定,官武將官至從四品,才會把他們的正妻賜封為誥命夫人。也就是說,本朝誥命夫人的品階最低是從四品。

    初霜點點頭,歎氣說:「正因為有了這誥命夫人的身份,我才惹來的殺身大禍。現在想想,還是我命薄福淺,受不起這誥命夫人的封號。」

    「為什麼這麼說?你應該想你當上一品端儀夫人是何等的威儀。」

    「姑娘真會拿奴婢尋開心。」初霜搖頭一笑,說:「奴婢聽說聖賢皇太后親自製定了誥命夫人的品階,最高是一品端儀夫人,等同於皇族的親王妃,與後宮德貴賢淑四妃是平級。我朝開國至今還沒出過端儀夫人呢,姑娘的外祖母被賜封為一品淑儀夫人,比端儀夫人還低半級,這已經是最高的品階了。」

    憑林閣老對朝廷社稷的貢獻,再加是萬雪瑩的聰慧能幹,被封為一品端儀夫人也不為過。但萬雪瑩有一致命的短處——無子,而且林閣老無妾室,有些人把這歸為萬夫人善妒。所以,萬夫人沒被封為一品端儀夫人,這封號也就成了空缺。

    沈老太太罵萬夫人時,第一句就是養不出兒子的老賤人。沈老太太唯一的長處就是養出了兒子,可以讓她拿來得瑟一番,這大概也是老天公平之處吧!

    沈榮華笑得晦暗不明,「我可不是拿你尋開心,誰說我朝沒出過端儀夫人?」

    「什麼時候出過?」

    「我做夢時。」沈榮華見初霜一臉無奈,忙拍著她的手說:「你接著說吧!」

    「他被封為塞北大營指揮僉事的第二年開春,他回家探親,給我帶來了誥命的賜封聖旨。這對於我來說如同喜從天降,我按捺不住激動喜悅,趕緊讓人去給四太太報喜。夢醒後就覺得自己真傻,發跡了沒想著找自己的親娘親弟,倒想著去給名義上的義母去報喜,巴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可又有誰真正為我高興呢?」

    哀痛爬上的初霜的眉宇,在她臉上迅速擴散,她才吸一口氣,又說:「我嫁過來之後,逢年過節都會給府裡和四太太各備一份禮物送去。頭兩年,我送過去的東西如石沉大海,連個回信都沒有。隨著我的日子越過越好,我對沈家的不憤和不滿就越來越淡,慢慢竟有了感恩之心。府裡和四太太都不理我,我也沒抱怨過,年節照樣送禮。到了第三年,四太太竟然給我回了一份禮,還回了話,不過是一些虛言。他在邊關打了勝仗,有了官階,那一年我又照常備了兩份禮,沒想四太太竟然親自帶了回禮帶看我,跟我說了好多貼心的話。我被到府裡時還不滿十歲,之後跟親娘斷絕了聯繫,那一刻,我真把四太太當我的親娘了。」

    沈榮華的嘴角挑起嘲弄,冷哼說:「你跟我一樣傻。」

    「後來我才知道,四太太之所以跟我說了那麼多話,是因為她憋得難受。六姑娘和四太太的嫡親侄兒訂了親,男的讀書不錯,還中了秀才。這本是親上作親的好親事,沒想到頭成親前一個月,男的得了暴病死了,六姑娘守了望門寡。」

    「我知道了。」沈榮華掐了一根杏花枝,狠狠揉捏花瓣,說:「四太太之所以把你毒死,是想讓六姑娘嫁給神威將軍,一個守望門寡的女子能給神威將軍做繼室也算是好姻緣了。你是六姑娘的義姐,你死了,她去照顧姐夫也說得過去呀!」

    「姑娘還真想得到。」

    「我當然想得到,那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初霜咬了咬牙,又說:「我被賜封為正四品誥命夫人,第二天,四太太就親自過來,張羅著擺宴席慶祝。他只家裡呆了三天,就要回邊關,我本不想太過張揚,但耐不住四太太攛掇。我妻憑夫貴,那一次設宴,津州的達官貴人的夫人來了不少。席間,我跟一位故人多說了幾句話,沒想到就惹來了鋪天蓋地的謠言。」

    「什麼樣的故人?年輕男子?」沈榮華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我父親教私塾時的學生,年長我一歲,自我被賣到沈家就沒再見過。宴席上見到他,才知道他考中了進士,被封為津北縣八品縣丞。」初霜抬起頭,看向碧波蕩漾的湖面,又說:「我之所以跟他多說話,是有意給他和六姑娘做媒。」

    「哼!你一個奴婢都成四品誥命夫人了,卻要把閣老府上的嫡出姑娘說給一個八品縣丞。你不說還好,你說了她們會認為你在侮辱她們,會恨上你。」

    初霜點了點頭,說:「我跟四太太說了,四太太說問問六姑娘的意思,就沒信了。之後,我懷孕了,起初害喜很厲害,後來又要安胎,就沒顧上多問。我懷孕期間,那人來看過一次,告訴我外面謠言四起,讓我謹慎些,別輕信於人。可能那時候他發現了什麼,才頂著被謠言中傷的風險,親自來告訴我。我生下孩子沒多久,我的大夫被封為三品神威將軍,我也被賜封為三品誥命夫人。又是四太太張羅著慶祝,就在宴席之後,她帶人給我灌下劇毒,又偽裝了自殺的現場。」

    沈榮華重重把杏花枝摔到地上,說:「她們會說你耐不住寂寞,跟你那位故人朋友有染,被人發現,

    你覺得對不起丈夫孩子,羞愧之下,服毒自殺。」

    「真不知道是我在做夢,還是姑娘在做夢,連這些姑娘都能猜到。」

    「為什麼猜不到?她們陰狠毒辣,也不過就這些手段。」沈榮華很想告訴初霜,這些她前世都經歷了,不過,用這些毒計的人是杜氏和沈臻靜。憋在心裡的話到了嘴邊,她沒說出口,她聽初霜說夢,而把自己的前世告訴初霜還不是時候。

    初霜撫著自己的胸口,似乎想撫平自己滿腹的壓抑和痛苦,哀聲說:「姑娘是聰明人,而我太笨了,我是夢到自己死了之後才知道的。我死後,才知道我身邊伺候的人十之**都是四太太安插的人或是被四太太買通的人。所以,我雖說是被灌下毒藥毒死的,卻神不知、鬼不覺,沒人替我喊冤,也不會有人懷疑。」

    沈榮華一臉同情看著初霜,「真沒人懷疑嗎?你那位故人呢?你一死,你跟他有染的事必會傳開,他最清楚你的清白,該為你鳴冤才是。」

    初霜深晦的目光轉向沈榮華,幽幽地說:「如果真的能回到夢裡,我不希望他為我鳴冤,害我的人他惹不起,白白搭上了自己一條命,他應該保全自己,遠走高飛。每每想起這個夢,我對他的愧疚比對四太太的恨還要強烈。」

    「不會的,你的夢境很慘烈,就應該有這樣一個人讓你永遠記住。」沈榮華握住初霜的手,忍不住淚流滿面,「初霜,你看看頭上的太陽,我們都活著,活得會越來越好。你記住幫過你的人,今生去報答他,這是你兩世的緣分。」

    「我會的。」初霜咬住嘴唇,品味在她臉上肆意流淌的淚水,「在夢裡,我清楚地記著他被推向刑場的時候,還叫了我的名字,讓我在奈何橋上等一等。」

    沈榮華拿起杏花枝在初霜臉上掃了一下,強笑說:「難怪你這麼肯定地說這一世跟神威將軍沒緣分了,原來你有了要等的人,這真是緣分。」

    「姑娘別笑話奴婢了,奴婢和他……唉!」

    「怎麼了?你不會是連他長什麼樣子也沒看清,把他的名字也忘了吧?」

    初霜搖了搖頭,眼角泛起甜蜜的期許,低聲喃喃道:「方逸,我忘不掉。」

    「你那位故人叫什麼?」沈榮華突然抬高聲音詢問。

    「方逸,姑娘認識他?怎麼臉色那麼奇怪?」

    「當然……不認識了,只是覺得他的名字很好聽,呵呵。」

    前世,杜昶最高的官職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而方逸則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兩人是平級,但人們習慣以左為上、右為下,就覺得杜昶比方逸略高一些。那時候,杜昶攀上了五皇子和沈賢妃一派,又有寧遠伯府做後盾,可謂青雲直上。方逸則以純臣自居,不會歸為哪一幫哪一派,只忠於皇上,更得皇上信任。在朝堂上,唯一能與杜昶媲美且牽制他的人就是方逸了,杜昶也以方逸對手。

    外界傳言,方逸之所以能年紀輕輕且擠身朝堂時間不長就官至正三品,就是得柳非魚和神威將軍的提點,朝野上下都把方逸當成神威將軍的頭號智囊。神威將軍手握重兵,卻不傾向於任何一個皇子,這令皇上很放心。但當時做得最大的五皇子一派就把他們視為心腹大患,時時想著打壓甚至徹底剷除。杜昶陰險,又有沈慷等人出謀劃策,為了戰勝對手,什麼陰毒無恥的手段都能盡其用。

    京城一度傳言柳非魚與方逸有染,趁神威將軍遠在邊關,兩人常常私會。連兩人偷情時的一些細節都說得惟妙惟肖,傳得沸沸揚揚。柳非魚並沒有被謠言擊倒,而是以實際行動回擊謠言,還追根溯源,不查到造謠者誓不罷休。

    苦查了一個月,就查出了最早的謠言起於御賜左副都御史府,最終鎖定的造謠者則是杜家的幾個管事娘子。柳非魚底氣十足且行事霸道,當即就帶人去了御賜左副都御史府,並揚言打狗無須看主子,把那幾個造謠者很打了一頓,還把杜家砸得一片狼籍。這還不算完,柳非魚到吳太后官裡告狀,非要個說法不可。方逸也上書皇上,連神威將軍也從邊關八百里加急上書,直指造謠者受杜昶指使。

    沈賢妃怕事情鬧大影響五皇子,就讓沈臻靜把事情扛下來。沈臻靜只好去找吳太后請罪,承認自己嫉妒柳非魚,才順口說了一些下流之語,沒想到讓幾個下人聽到傳開了。吳太后罰沈臻靜跟柳非魚道歉並上表請罪,沈臻靜這堂堂三品誥命夫人被掌嘴三十,打得鼻青臉腫,這件事才算是暫時完了。

    沈臻靜被打,杜昶被訓斥,這兩人成了朝野上下的笑柄,連五皇子一派也消停了。杜昶和沈臻靜在外面受辱,自會在府裡發洩出氣,沈榮華也就成了他們的出氣筒。沈榮華之所以慘死,跟沈臻靜被柳非魚打臉、憋了一肚子氣不無關係。

    是非恩怨,幾世相隨,冤親債主,生死未了。

    「姑娘想什麼呢?表情怎麼這麼沉重?」

    「你跟方逸有聯繫吧?」沈榮華以問代答,「在籬園時,我聽鸝語說一個自稱是你表哥的人來找你,他走後,你哭了好長時間。那時候,我正派人到處尋找白瀧瑪,可那天來找你那個表哥並不是白瀧瑪,而是方逸。聽鸝語說,在府裡的時候,方逸也來找過你,你自己辛辛苦苦攢下的月錢都給他了。」

    「姑娘當時給過我五兩銀子,我也給他了。」

    「他還在讀書嗎?」

    初霜點了點頭,說:「他前幾年中了秀才,去年想去參加秋闈,因沒有到府城的路費,就放棄了。他母親有病,需花錢治療,他上次來說他不能再讀書了。」

    沈榮華歎了口氣,拿出二百兩銀票塞給初霜,說:「給方逸。」

    「姑娘,這、這也太多,他……」

    「你儘管給他,就說這是我賞你的,讓他先拿去用,不夠再來找我。」沈榮華促狹一笑,低聲說:「不是好得來的銀子,就要盡快花出去,有捨才會得更多。」

    前世,只有方逸能牽制杜昶,沈榮華希望今生也一樣。方逸的才華不遜於杜昶,只是人太過正直,不像杜昶那麼狡詐陰險又善鑽營。是非到頭終有報,哪怕需要憑實力對決,沈榮華也不會輸,未雨綢繆,方逸就是她積攢的助力之一。

    沈榮華想了想,說:「我去問問父親,看看能不能把方逸引薦到藍山書院讀書。我先去問,有了消息再讓你轉告他,你先把銀子給他送出去。」

    「多謝姑娘。」初霜跪下給沈榮華行叩拜大禮。

    「快起來。」沈榮華把初霜扶起來,又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喃喃道:「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初霜,你對自己的將來作何打算?有沒有想過方逸功成名就會負了你?」

    「不會的,他不會。」初霜霎時臉色通紅,「姑娘也真是,怎麼說這些?」

    「你相信他不會有負於你就行。」沈榮華手扶杏花,凝望遠方,說:「再過兩年才有秋闈之試,你讓他安心讀書,等他功成名就,我自會玉成你們。」

    「多謝姑娘。」初霜又一次跪倒在地,掩面飲泣。

    看到初霜哭得高興且傷心,沈榮華一聲長歎,感慨萬千。穿過杏林,看到湖溏岸邊嬌艷怒放的迎春花,她的記憶穿行於前世的苦難之中,不禁淚流滿面。

    「哎喲,我的姑娘,可找到你了。」小萬姨娘搖搖擺擺走來,身後跟著雁鳴,還有幾個丫頭婆子,看到沈榮華正在哭,忙說:「姑娘還真是哭得傷心。」

    沈榮華趕緊擦去淚水,擠出笑容,搖頭問:「姨娘找我有事?」

    「二老爺聽說姑娘在杏林的涼亭裡放聲大哭,就讓婢妾來看看。」小萬姨娘拿出二百兩銀票,遞給沈榮華,說:「這是二老爺讓婢妾帶給姑娘的,還讓婢妾告訴姑娘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你一個姑娘家別太較真算計,不值得為銀子哭。」

    哎喲媽呀!她這爹不只不著調,想法還真是奇葩得可愛。剛才,她聽初霜說到傷心處,主僕二人抱頭痛哭,不知道被誰傳到了沈愷耳朵裡。沈愷就以為自己給沈榮華的銀子不多,女兒敢怒不敢言,才找個偏僻的地方抱著丫頭大哭。這不,為了安慰她,沈愷又讓小萬姨娘給她送來了二百兩銀子。

    沈榮華當然不會拒絕銀子,但她面對沈愷奇特的想法,實在無話可說,她忖度了一會兒,才說:「還是父親疼我,請姨娘代我謝過父親。」

    這不就是承認自己為銀子哭了嗎?可她被沈愷的奇葩想法逼到死角,總不能拒絕銀子吧!好吧!她承認自己不嫌銀子扎手,讓沈愷心疼膈應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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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過年了,這一段時間的更新會少一些,但基本上不會斷更,謝謝親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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