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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離的浮雲擁抱落日滑進西山,淡藍的夜色漸漸瀰漫,籠罩了沈家大宅。
自沈老太太進到柏香苑,先是坐到地上拍著大腿連哭帶罵。累了之後,她又讓人搬來桌子和軟榻,又擺上茶水點心,她坐到軟榻上,拍著桌子,吃喝一會兒,叫罵一會兒。不渴不餓了,她乾脆把碟盤茶盞全部摔向四房一家,邊摔邊罵。
不得不佩服沈老太太強大、持久、彪悍的戰鬥力,哭、鬧、叫、罵,足足持續了兩個時辰。她先罵沈惟的生母,又罵沈惟,接著罵吳氏,下來又罵六姑娘沈臻萃和六公子沈謙易。什麼大小賤人、浪蹄子、小**、狐狸精、狼子野心、狼心狗肺等等,眾人聽過的、沒聽過的污言穢語此刻都派上了用場。
沈惟被罵得臉色青灰,那副神態就像是大限將到、馬上要去伺候沈閣老了一樣。吳氏剛開始還花言巧語討沈老太太歡心,接下來又辯解,說有人誣陷,利用沈老太太謀害他們一房。沒想到沈老太太不吃她那一套,又提名道姓罵了她娘家的祖宗八代。當然,沈老太太還不糊塗,只罵吳氏的娘家,沒罵吳太后那一脈。吳氏後來乾脆學著沈老太太撒潑,結果被罵得連大氣都出不來了,只剩哭了。沈臻萃昏倒了,沈謙易一動不動,大概是嚇傻了,也沒能影響沈老太太戰鬥的熱忱。
柏香苑內外跪滿了人,除了四房一家,還有四房所有在場的下人,另外就是替四房求情的三房一家。沈恆有事外出,三太太江氏只帶所有子女,還有三房的幾個姨娘來求情。同是庶出,同命相憐,江氏怕這樣的大難有朝一日落到三房頭上。所以,沈老太太剛一開始哭罵,她除了讓人到各處傳話,就一直在陪跪求情。
沈榮華同沈愷和小萬姨娘一起來的,他們剛到,還沒來得及勸說,萬姨娘就帶著她的三個子女來了。沈愷雖說很少發脾氣,卻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他一直跟萬姨娘母子憋著氣呢,小萬姨娘這兩天沒少吹枕邊風,沈愷這氣就更大了。
萬姨娘見小萬姨娘打扮得很光鮮,又被滋潤得氣色極好,氣得直咬牙。又見沈榮華不時跟沈愷低語,而沈愷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和她的三個子女,她的肺都快氣炸了。萬姨娘也開始較勁,乾脆連沈老太太也不理,躲在一旁看熱鬧。
沈愷和小萬姨娘想去勸說沈老太太,被沈榮華攔住了。沈榮華自有一番說辭,她說沈老太太需要發洩,心中的惡氣要是發不出來,積到五臟六腑,肯定會憋出病來。沈愷和小萬姨娘覺得有道理,也就做起了看客,怕被殃及,都遠遠觀看。
過了一會兒,杜氏和沈臻靜也來了,下人把沈慷也抬來了。沈老太太嫌杜氏來晚了,一邊叫罵四房一家,一邊抓泥土拍打杜氏。要不是罵四房一家是首要任務,沈老太太早去撞杜氏了。泥土灑了杜氏滿頭滿臉,她想起這一會兒功夫發生的窩心事,就感覺一口氣在腹內亂躥,氣得差點吐了血。沈臻靜想去勸阻沈老太太,被杜氏一把拉住,甩到一邊,狠瞪了幾眼。沈慷見沈老太太給杜氏沒臉,想好的勸慰沈老太太的話也堵在喉嚨裡,說不出口了,只剩唉聲歎氣了。
沈恆接到消息回來了,同來的還有七八個族裡的人,湊這種熱鬧當然少不了大老太太鄭氏。令人驚詫的是鄭氏沒勸阻沈老太太,也沒用規矩約束她,而是簡單詢問了沈老太太的下人,就找地方坐下來,扮演了一個看好戲的角色。
該來的人都來了,時候也不早了,沈老太太也差不多折騰累了,沈慷才硬著頭皮代表眾人詢問沈老太太為什麼教訓四房。沈老太太這才想起來,她鬧騰了這麼半天,確實沒提到為什麼,還讓眾人淹沒在一頭霧水裡呢。
「銀花,你說。」沈老太太的嗓子都累啞了,就把這事交給銀花,她開始喝茶吃水果。大概是嫌吃喝耽誤了戰鬥的時間,她又利用吃喝的功夫諷刺杜氏。
銀花見沈老太太諷刺杜氏,心裡暗樂,想著回頭再給杜氏穿雙小鞋。她對沈謙昊有心,想著去伺候沈老太太的嫡長孫,將來開臉封姨娘,榮升為沈家的半個主子。沒想到杜氏卻給她澆了一盆帶冰渣的冷水,澆滅了她的希望。
她只失望了一天,就快速轉移了目標,她新目標就是沈家最風流俊逸的男主子沈愷。她跟萬姨娘有幾分交情,又是沈老太太最喜歡的大丫頭之一,想攀上沈愷似乎不是難事。她剛有了這份心,沈愷就派小丫頭給她送了兩方染楓閣精繡的手帕,還有一個樣式最新的香囊,說是用來感謝她細心伺候沈老太太。
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這不是郎有情、妾有意嗎?她正激動不已,就聽說吉祥堂的二等丫頭金朵也對二老爺沈愷有意,沈愷也送了金朵手帕和香囊。聽到這個消息,銀花就如同掉進醋海一樣,酸透了整個人。金朵是金花的妹妹,有得力的幫手,她也不示弱,千方百計尋找能勝金朵一籌的巧宗,想表現一下。
很快,機會就來了,好像從天而降一下,落到了她頭上。她把聽來的重磅消息捋順,又潤色了一番,告訴了沈老太太,也成了沈老太太今天發威的因由。
銀花偷偷瞄了沈愷一眼,輕咳了一聲,輕盈行禮,說:「回諸位主子,老太太今天確實是氣很了,才來親自教訓四老爺和四太太,奴婢們苦勸也勸不住。」
「說正題。」杜氏極不耐煩地瞪了銀花一眼,冷臉催促。
沈老太太聽到杜氏訓斥銀花,以為是當眾給她沒臉,就要轉移目標沖杜氏發威,被大老太太攔住了。時候不早,大老太太想聽完因由,趕緊回府吃晚飯呢。
銀花忙笑了笑,說:「回主子們,我們家二老爺擅長作畫,人盡皆知,他有一個很好聽的別名叫修竹老人。自我們家移居津州,四老爺常把二老爺臨摹的名畫拿出去賣。因那畫上屬的是修竹老人的名字,除了四老爺,沒人知道那畫是二老爺所畫。他賺了不少銀子,
,都同大老爺分了,連一個銅板都沒給過二老爺。」
沈惟聽說沈老太太為這件事來鬧騰,又氣又怕,差點沒昏過去。前幾天,二房的人傳過話來,說沈慷因為賣畫的事給了沈愷三千兩銀子,他就知道這件事鬧開了。當時,他跟吳氏商量,也想給沈愷三千兩銀子,把這件事壓下去。可吳氏說什麼也不同意,還說等沈愷上門要再說,沒想到沈愷沒上門,沈老太太來了。
沈老太太不顧體面、不進情理,有多麼能鬧騰,沈惟耳聞目睹多次,沒想到今天他攤上事了。現在,他恨自己聽信了吳氏的話,可一時也真沒法挽回了。
大老太太鄭氏板起臉,「老大,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怎麼坑你親兄弟呢?」
「也不是老大要坑自己的親兄弟。」沈老太太聽到鄭氏指責沈慷,想要替沈慷辯解,可又覺得自己的話說服力不大,回頭狠狠瞪了杜氏一眼,說:「老大是厚道人,就是娶的媳婦不賢惠,把好好的男人都鼓動的……」
「母親,大伯母,讓我說幾句。」沈慷怕沈老太太說出更難聽的話令杜氏難堪,趕緊打斷了她的話,轉向沈愷,皺眉問:「二弟,這是怎麼回事?」
「你問我嗎?」沈愷聽到銀花的話,正納悶呢,聽到沈慷問他,語氣很不友善,好像有問罪的意思,這令他很不耐煩。因為他確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更不知道沈老太太是因為這事才鬧騰四房的,「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
沈恆趕緊沖沈愷抱拳,很高興地說:「真沒想到以擅畫聞名的修竹老人竟然是二哥的化名,我還以為他真是終南山隱士呢,二哥瞞得也太嚴實了。上個月我差點買他一幅畫送給恩師,只因開價一千兩,我嫌價格太高,才沒買。」
沈榮華趕緊接話,說:「以後三叔直接找父親買,五百兩銀子,便宜一半。」
沈氏族中的那幾個人聽說沈愷就是修竹老人,不管是不是熟悉此人,也無論是不是喜歡修竹老人模仿的畫,知道沈愷成了名人,就趕緊上前恭維。沈愷在沈氏族中被人忽視習慣了,突然有這麼多人對他笑臉相待,他倒有些不自在了。
沈老太太見這麼多人恭維沈愷,很高傲地瞄了大老太太鄭氏幾眼,一臉與有榮焉。看到杜氏陰沉著臉,沈老太太又開罵了,不過這次沒說明在罵誰。
「老太太,你看你光顧高興了,奴婢的話還沒說完呢。」銀花噘起嘴沖沈老太太撒嬌,一雙媚眼不時掃向沈愷,越看越覺得沈愷比沈謙昊強。沈謙昊雖說年輕,實際是個繡花枕頭,而沈愷一下子就成名人了,給名人做姨娘當然不錯。
「你說、你說。」沈老太太還賞了銀花一杯茶喝。
「快說、快說。」大老太太想聽下,也趕緊催促。
銀花嘬了一小口茶,接著說:「前些日子,二老爺在籬園聽說四老爺把他畫的一幅什麼畫當成前朝真跡送給了懷王,懷王又送給了大長公主。大長公主一看畫是假的,就派人去查,才知道是我們家二老爺畫的。懷王想糊弄大長公主,聽說倒大霉了,大長公主看我們家老太爺的面子,也沒計較,但這件事還是傳開了。」
「得罪大長公主了?哎喲,這可麻煩了,還好大長公主看情面不計較。」大老太太滿臉擔憂,看向沈老太太的目光透出膽怯,動作表情都配合得很到位。
前些天,因為聽說了萬姨娘不守規矩、不懂禮法、還妄想扶正的事,大老太太連沈愷都看低了。為沈賢妃歸省的事,沈愷去族裡議事,大老太太有幾次當眾就給他甩了臉色。沒想到沈愷不但沒生氣,還很會來事,第二天就給她封了份厚禮送到了家裡。大老太太覺得不好意思了,正好今天有報之以李的機會,她當然不會錯過。沈愷比起他的兄弟,各方面都不錯,大老太太也自有打算。
沈老太太聽說沈惟差點給沈愷惹禍上身,剛壓下的火氣又爆發了。她很利落地躥起來,抓起枴杖,對著四房一家邊打邊罵,好不容易才被人勸住了。
「你趕緊說呀!還學著賣關子了。」大老太太又一次催促銀花。
銀花忙笑了笑,說:「大老爺也聽說了此事,回到府裡,就把二老爺叫過去給了二老爺三千兩銀子,說是四老爺分給他的賣畫的銀子,他理分二老爺一份。」
「你……」沈慷指了指銀花,想訓斥幾句,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那日,沈慷把沈愷叫過去,是想解釋一下用沈愷臨摹的贗品糊弄大長公主的事。大長公主一旦追究此事,他還想說服沈愷為家族著想,勇於承擔責任。沒想到沈愷張口就跟他借銀子,還點出他和沈惟賣畫的事,他無奈,才給了沈愷三千兩銀子。現在倒好,因為他給了沈愷銀子,倒像是他向沈愷承認錯誤了。
「其實,大老爺也不知道二老爺是修竹老人,都是四老爺一手弄出來的。老太爺在天上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四老爺蒙騙二老爺,就顯靈了。老太爺提示了大老爺,大老爺派人去查,才知道真相。」銀花用手帕揉紅了眼睛,才哽咽說:「只可憐二老爺這麼好的人,一直蒙在鼓裡,別說老太太,就是奴婢們也覺得……」
沈老太太聽到銀花動情的話,嗷的一嗓子嚎起來,又開始連哭帶罵:「老四呀!你個遭天殺的賊胚子,你個賤人肚子裡爬出來的下流種子,嗚嗚……你大哥和二哥怎麼對不起你?我怎麼對不起你?你說,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嗎?今天你要是不說出個原委,我就死在這裡,要不就分家,你們一家給我滾出去,嗚嗚……」
沈愷剛剛被沈恆和族中幾個兄弟奉承得飄飄然了,正享受被人敬重的感覺呢,聽到沈老太太又開罵了,他就像被人當頭澆了熱水,燙得頭昏目眩。抬眼看到沈榮華和小萬姨娘都一副興災樂禍的模樣,他責問的目光落到沈榮華身上。
若
沒人推波助瀾,這件事不會鬧到沈老太太那裡,而私下算計這事的人肯定是沈榮華。他當然不知道沈榮華為看到今天這一幕已謀劃數日,手帕和香囊送出去了不少,還給大老太太封了一份厚禮,自是所圖非淺。
「華兒,你看你……」
沈榮華很親熱挽住沈愷的胳膊,輕聲說:「父親名利雙收可別忘了我。」
「名利雙收是好事,可事情鬧成這樣,不是給自家找麻煩嗎?」沈愷也是個含糊人,想著名利雙收,被人認可,可又怕事情鬧大,惹來一身騷。
「父親就瞧好吧!」沈榮華給小萬姨娘使了眼色。
小萬姨娘也是聰明人,接到沈榮華的暗示,滿眼挑釁地掃了萬姨娘一眼,就沖沈老太太撲去,「姑母呀!你可別哭了,你把侄女的心都哭碎了。侄女聽說二老爺被人欺負了,差點惹來殺身之禍,嚇得吃不下、睡不著呀!侄女是沒擔當沒見識的人,你是有福氣有造化的人,千萬別氣壞了身體呀!嗚嗚……最可恨那群黑心肝的,知道二老爺被人坑了,為了自己的利益,都不告訴你老人家,嗚嗚……」
沈老太太一撒潑鬧騰,自是精氣神十足,頭不昏了、眼不花了,連腦子都好使了。她看到小萬姨娘邊哭邊叫邊看萬姨娘,就猜到這為了自己利益、瞞著她的人是萬姨娘。又見萬姨娘母子幾人來了,躲到一邊,不來勸說,像是看熱鬧,就坐實了她的猜測。她剛想拿萬姨娘發威,被大老太太攔住,用規矩震懾了一番。
「你就會鬧騰,遇事也不想辦法解決,今天這事怎麼平息你想過嗎?總不能虧負了老二吧?」大老太太沉著臉斜了沈老太太幾眼,又說:「總歸是你們這一房的事,兒子都是你生的、你養的,別人說什麼都多餘,你說怎麼辦。」
「我說、我說把老四這沒良心的趕出去,分家,叫族長來分家。」
「胡說,你還在呢就分家,這不是讓人笑話賢妃娘娘和皇子公主們嗎?」
沈老太太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她再怎麼鬧騰也不能讓人埋汰沈賢妃和皇子公主們,那才是她這輩子的依仗,「那、那你說怎麼辦?」
「依我看應該把這件事用穩妥的方式平息了,老大,你說是不是?」
「侄子無話可說,就聽大伯母的吧!」沈慷確實無話可說,只能迴避此事了。
「既然聽我的,那我就說,你們要是不同意,大可以再商量。」大老太太站起來,掃了眾人一眼,問:「老四,你偷賣你二哥的畫賺了多少銀子?」
「除去中間人的佣金還有打賞及花銷,一共賺了一萬五千兩銀子,我留了七千兩,分給大哥八千兩。」沈惟被沈老太太折騰怕了,這數字是沒有藏私的。
聽說沈愷的畫賣了這麼多銀子,眾人都很吃驚,連沈愷都驚得瞪大了眼睛。
「老四,你可真是黑心呢,你知道給中間人佣金,知道打賞別人,就沒想給你二哥一些辛苦錢?」大老太太罵完沈惟,又轉向沈慷,「老大,不是大伯母說你,你這大哥當得不配,老四給你銀子你就要?你都沒仔細問問是怎麼來的?」
除了一些低語議論聲和沈老太太的咬牙聲,幾個重要人物都無話可說了。
沈老太太沖大老太太抬了抬下巴,很不耐煩地說:「你說怎麼辦,都聽你的。」
大老太太冷哼一聲,「要讓我說,既然是為銀子惹出來的事,那就用銀子來解決。老四,你不是分了七千兩嗎?明天給你二哥送五千兩銀子過去。做人要厚道,人家該得的銀子你就要給人家,不能什麼錢都貪,是銀子就想要。」
吳氏聽說讓沈惟給沈愷五千兩銀子,當即就抬起頭,想要反對。沒想到沈老太太早候著她呢,見她的頭抬起來,還沒開口,一枴杖就打上去了。這一下子打得很重,吳氏慘叫一聲,爬在地上不出聲了。沈惟也覺得給沈愷五千兩銀子有點多,他賺銀子也不容易,可一觸到沈老太太殺人般的目光,他馬上點頭答應了。
大老太太斜了沈老太太一眼,說:「就讓老四給老二拿五千兩吧!老四也要留些辛苦錢。你也別鬧騰了,再怎麼說老四也是沈家的血脈,你不能把他趕出去。」
沈老太太舒了口氣,瞪了沈惟一眼,罵道:「便宜你個王八羔子了。」
「還有老大。」大老太太轉向沈慷,說:「老四給了你八千兩銀子,這銀子你是最不該要的,畫不是你畫的,也不是你去賣的,你就乾等著分銀子,這也太會揀便宜了。這樣吧!你再給老二拿三千兩,你留兩千兩,算老二和老四孝敬你這個大哥的。你是大哥,應該吃苦在前、得利在後,謙讓兄弟們,可現在都弄反了。」
「大伯母,你這……」沈慷不服,剛要開口,就被杜氏以眼色制止了。
杜氏是聰明人,知道沈老太太因這件事怪上了沈慷,更恨上了她。這節骨眼上要是在得罪了大老太太,長房會失了威信,以後在族中也難以立足了。杜氏不是甘心吃虧的人,但懂得衡量得失,今日吃虧,以後她會加倍找補回來。
讓沈慷拿出三千兩銀子,沈老太太也沒說什麼,反正兒子都是她生的,銀子給誰都一樣。只要不便宜了沈惟,她就認為沒便宜了外人,心裡就痛快了。
一場鬧劇就這樣結束了,直到第二天,沈愷還昏昏乎乎,似乎不知所為。沈惟帶著沈謙易給他送來了五千兩銀票,看到沈惟父子如喪考妣的表情,他竟覺得於心不忍。他留沈惟父子喝茶,人家也沒賞面子,等他數清銀票,他們就告辭了。
沈愷反覆擺弄五千兩銀票,愣了一會兒,吩咐道:「去請二姑娘過來。」
小萬姨娘看到成堆的銀票,興奮
兩眼放光,忙說:「還是婢妾去請吧!」
等了半個時辰,也沒等到沈榮華,沈愷不耐煩了,又有些擔心,讓丫頭去看是不是有事。一會兒,丫頭嘻笑著回來了,後面跟著滿面春風的小萬姨娘。
「華兒呢?」
小萬姨娘沖沈愷揚了揚手中的銀票,嘴都樂歪了,「二老爺可是發財了。」
沈愷接過銀票,看到是三張面額一千兩的,就想到是沈慷給的,他心裡又舒坦又納悶。沈惟父子送銀票過來,看到他們難受的模樣,他心裡不落忍的。沈惟跟他打交道不多,說白了就是看不起他,但兩人也沒正面衝突過。沈慷就不同了,作為一母所出的大哥,沒一點擔當,有便宜就想占,有難事就想甩給別人,這令他很是反感。所以,收沈慷給的銀子,沈愷就覺得理所當然。可憑他對沈慷的瞭解,不等他上門去要幾次,沈慷就肯拿出銀子,這倒令他很納罕。
小萬姨娘看出沈愷的疑問,忙笑著說:「二老爺能拿到這三千兩銀子,全賴二姑娘主意高明,婢妾可是在梧桐苑凍了將近半個時辰,手腳都凍麻了。」
「怎麼回事?」
「剛才,婢妾去叫二姑娘,二姑娘正忙著練畫呢。聽說四老爺和六公子把銀子送來了,她就問大老爺把銀子送過來了沒有。婢妾說還沒呢,她說大老爺不是敞亮人,要想個辦法催一催。二姑娘又說二老爺能拿到銀子,多虧了老太太和大老太太,二老爺要封份謝禮孝敬她們才是。大老太太是外人,怎麼也要花上二百兩銀子,再拿上幾樣喜慶貴重的器物。孝敬老太太就直接給銀子,八千兩銀子都拿過去顯得太虛,拿六千兩過去最好,讓老太太收下,再看著賞二老爺。婢妾一聽這話就有了主意,就去梧桐苑說二老爺要孝敬老太太六千兩銀子,光四老爺給的五千兩不夠,大老爺就讓人給扔出來了三千兩銀票,還給婢妾甩了臉色。」
沈愷拍了拍小萬姨娘的手,以示安慰,又感歎說:「華兒慮事可真是滴水不漏,說給老太太送六千兩銀子,大哥就是委屈得要死,銀子也要出手。」
給大老太太送份厚禮,又要孝敬沈老太太,也不能白了沈榮華。沈愷知道昨天那件事是沈榮華一手設計的,雖說把他推到了浪尖風口,也幫他立了威。看著手中還沒捂熱的銀票,他長歎了一口氣,有得就要有捨,再稀罕的東西也一樣。
「二姑娘是聰明人,最知道孝順,有其父必有其女呀!」小萬姨娘見沈愷被她奉承得有些飄飄然了,又問:「二老爺準備怎麼孝敬老太太和大老太太?」
「直接給大老太太封二百兩銀子,再讓江嬤嬤到我的私庫裡挑幾樣貴重的擺件。晚上族長和幾位族老叫我過去喝酒,我一併帶過去就行。」沈愷想了想,又說:「你也該學著理事了,去幫忙準備吧!一會兒再跟我去一趟吉祥堂。」
小萬姨娘很高興,趕緊去給江嬤嬤傳話了。沈愷讓她學著理事,不就是要培養她當家,看來聽沈榮華的話沒錯,這一次可是超越萬姨娘的絕佳機會。
沈愷把銀票反覆數了幾遍,拿出五百兩銀票,讓綠茵給沈榮華送去。過了一柱香的功夫,綠茵回來了,五百兩銀票也原封不動拿回來了。
「二姑娘只看了銀票一眼,搖頭一笑,就讓奴婢拿著銀票回來了。她說二老爺是聰明人,不是貪財的糊塗人,知道什麼比銀子更重要。」
「真真……唉!」沈愷又拿出二百兩給了綠茵,讓她再往怡然居跑一趟。
又過了一柱香的時間,綠茵回來了,銀票又一次原封不動退回來了。沈愷生氣了,拿過銀票狠狠摔到桌子上,在書房內外忽快忽慢轉了幾圈。他停下來喝了一杯茶,慢慢平靜了,猶豫了半天,又加了二百兩銀票交給綠茵。
「她要是再不收,你就問她是沈慷的女兒還是我的女兒,怎麼這麼貪?」
綠茵接過銀票,一溜小跑去了怡然居,嘴裡嘟囔道:「二姑娘要不是你的女兒能這麼貪嗎?你要不是二姑娘的父親,就應該一步到位,一次出手就一千兩。」
……
「姑娘,你接連把銀票退回去了兩次,二老爺要是生氣怎麼辦?」
沈榮華正很認真地描一幅畫,聽到初霜的話,她挑嘴一笑,說:「他生氣也好,我就想探探他的底限,一個人有多大的肚量就能做多大的事,你懂的。」
初霜點頭一笑,說:「這一次四老爺一家元氣大傷,連大老爺也吃了掛落兒。」
「罪有應得。」沈榮華重重放下筆,咬牙道:「這只是開始,好戲還在後面。」
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貪了我的給我還回來,誰都一樣。折騰四房只是沈榮華的第一步,這一步要把沈愷推到前面,她只是輔助者,也是利益共享者。這一次只是小試牛刀,能從沈惟和沈慷手裡搾出八千兩銀子已超出她的預想,但沒達到她的目標。她想跟沈愷要一千兩做為酬勞,自認不多,可沈愷也不是敞亮人。
銀子確實是好東西,誰貪了屬於她的銀子,就是她的仇人,她絕不放過。
「姑娘是聰明人,這回也給二老爺提氣了,二老爺確實該好好謝謝姑娘。」
「我這個爹也是個小氣包子。」沈榮華冷哼一聲,說:「初霜,四房現在元氣大傷,你若想報仇,現在正是時候,需要我幫你做什麼,你儘管直說。」
「多謝姑娘,只是奴婢認為時機未到。」
「你心中有斟酌就好。」沈榮華提起筆,又放下了,「初霜,那晚你的夢還沒說完,這幾天忙著昏頭轉向,我都想不起問了,今天有時間,你接著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