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被嚇到,也沒去細分個真偽,便落荒而逃。後來,待我回到青州的時候,發覺我娘子根本並未知情,而且從未離開過青州,於是,我便去找那隨從,卻壓根兒找不到。之後的事,我沒有隱藏了,苒香的的確確來青州找了我,然後在與我一宿的旖旎纏綿後,她於次日清晨,不見了蹤跡。而我,在那之後,身體便開始了不對勁。」
這一次,鄒淵鏡倒是沒有任何遺漏的將事情全都說了出來,不過,蘇瑾還是有疑問,「鄒大人,你難道不知道,苒香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與你糾葛嗎?」
「起初,我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可後來我猜到了。」
蘇瑾依舊是笑,「既然鄒大人已經猜到了,那不妨說道說道。」
「我雖知道,卻不能說。」
話罷,鄒淵鏡稍稍停頓,隨即咧嘴略帶得意的說道,「起碼,在我身上的毒,完全被清除,身子骨好一大半的時候。要知道,我之所以差點喪命,都是因為我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事,雖然,醫術高超的慕太醫將我閻王殿給拉了回來,可誰能保證在我將所有事情都說出去後,慕太醫還能如此認真為我解毒?所以,在我身子骨好利索之前,有些東西,要在我肚子裡面待上一段時間。」
這人還真是,為了保命,什麼損招兒破招兒都能想出來。
扭頭,蘇瑾瞧了一眼祁燁,發現他自打進屋後就坐在屋子的角落裡,別說動一動了,就連話,都很少說,活脫脫一個好看到掉渣的雕像。
慕夙朝鄒淵鏡拱手作揖,寬大的袖子以一種近乎完美的展示方式暴露在眾人眼前,不過,也正因為這樣,他那張好看的臉,被遮掩住了。沒有人知道,隱藏在袖口下方的他的臉,是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眼神,什麼樣的態度。
「鄒大人,素我直言,你的毒,並不是我解的。」
咦?
不是說好了,這次的事,得慕夙一個人情麼?
怎麼突然變卦了?
咬唇,蘇瑾下意識的望向祁燁,可後者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坐在角落裡,波瀾不驚。
「鄒大人在被送到太醫館後,整整兩天的時間裡,我費盡心思都不能找到病因,因為鄒大人雖然有中毒的症狀,可體內卻沒有半點毒素。於是,我求助了皇上,請他下令去晉王府找到我的師兄,衛子崖衛大夫來給鄒大人醫治。可是,鄒大人的症狀著實太過古怪,就算是我師兄來了,也只是同我一樣,束手無策。」
「那,那我是怎麼被治好的?」
直起身子,慕夙走到蘇瑾面前,溫柔笑道,「治好鄒大人的,是這位姑娘,她姓蘇,單名一個瑾字。本來,這裡是沒有我說話的餘地的,但蘇姑娘好像對鄒大人的事特別感興趣,若是如此,看在蘇姑娘是大人救命恩人的份上,大人你不妨就直言道出。我想,身為太醫館的負責人,我有那個能力做出保證,即便是大人將所有事情都說了出去,也能在太醫館得到最好最認真的治療。」
慕夙在幫自己?
眨巴眨巴眼,蘇瑾有些摸不著頭腦,因為就算鄒淵鏡掛掉了了,頂多也就是個毒氣攻心無力乏天,對慕夙來說,不構成任何影響,他沒理由來幫自己。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貪圖名利,因為蘇瑾將治好鄒淵鏡的讓給了他,所以他心裡過意不去。可這是說不通的,因為慕夙為此已經欠她一個人情了,既已如此,又何須再出手相助?
莫不是,借此就將人情給還了?
那就更說不通了,這般實話實說的還人情,不僅同脫褲子放屁無異,反倒讓蘇瑾覺得倒欠了他什麼似的。
鬧心!
「恕難從命……」
真是沒想到,慕夙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鄒淵鏡這個怕死鬼還是不鬆口,只是眼睛時不時的往祁燁那邊瞟。
抿唇,蘇瑾繼而轉身對眾人說道,「你們能出去一會兒嗎?我想單獨給鄒大人說兩句。」
「和這老頭有什麼悄悄話好說?」
衛子崖雖說是不滿,卻也乖乖的出了門,緊跟其後是慕夙,最後才是祁燁。不過,在祁燁起身往外走的時候,蘇瑾拽住了他的衣袖,低著頭,小聲問道,「不陪我麼?」
沒有絲毫的停留,祁燁連頭也未回,只是淡淡道,「路,是自己的選的,走不走,也是自己的事。」
蘇瑾,你要明白,在你自己選擇的道路上,我沒有辦法保證,護你一輩子……
裹著繁瑣的斗篷,蘇瑾站在床邊上,彎腰朝鄒淵鏡行了個禮,「鄒大人,你應該認識申屠權吧?」
鄒淵鏡點頭,「見過一兩次。」
「是麼?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說暗話了。雖然,我理解鄒大人你不說實話的緣由,但理解歸理解,該做的該說的,我一樣都不會落下。數日前,就在畫舫之事結束後的第二天,申屠權便大開殺戒,永安城內的人,不論男女老幼,死在他劍下的,不計其數。不過,說起來也諷刺,申屠權這樣做的緣由,竟有一半是因為我。」
蘇瑾笑,話裡卻多了些許無奈,「以鄒大人的年紀,想必應該知道永安城裡的三品平南大將軍,蘇天斬。而我,便是蘇將軍那個癡傻二女兒,蘇瑾。」
「爹爹出師不利,還未抵達江北便魂斷麒麟關,於是,永安城內的百姓都將此事歸咎到我的身上,說我是禍害,剋死我爹。我有過辯解,可沒有人聽,他們將我綁在蘇家祖墳旁邊的木樁上,想要燒死我。本來,我以為我死定了,可我沒想到的是,申屠權居然救了我,而他救我的原因,竟然是為了殺我。也許是因為我的命足夠硬,在緊要關頭,居然被晉王爺給救了,之後,他將我帶到了京師,雖是好生照料,卻對我隱瞞了許多事情。」
「鄒大人,你能想像嗎?我這樣一個人,被世人所唾棄,嫌惡,卻擁有一個願意替我擋去一切對我不利的好爹爹。其實,仔細想想看,我也是幸福的,因為除了這樣一個好爹,我還有一個名叫清歌的好姐妹,即便她失蹤了,可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就一定會找到她。所以鄒大人,我不是在以我救了你的命,所以要求你什麼,我是在懇求你,因為當日申屠權也在畫舫上,你既然認識他,那就肯定知道些什麼。如果,如果你不知道關於申屠權的,那我請你告訴我你所知道的,關於苒香也好,我會一點一點的,順籐摸瓜,仔細往下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