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夫人是嘉和縣主,昔日未出閣時,與福國長公主玩得還可以,只是出嫁後,便斷了音訊,她都幾乎把這位人物給忘了。如今福國大長公主親自駕臨姚府,可把姚老夫人給驚呆慘了,吃驚之餘,也隆重地接待了。
一來二去,二人說了半天的話,卻總是找不著昔日在閨中時的友好氣氛,福國大長公主也頗覺懊惱,而姚老夫人也挺不自在的,暗自打量屋子裡的擺設來,心裡後悔不已,早知長公主要來,她就應該早早把屋子裡的傢俱擺設全換了,就算搬空庫房也是成的。哪像現在,即難堪又沒面子,想想人家如今過的滋潤又是國公夫人,而自己卻只嫁了個小小的武夫,心裡甭提有多彆扭了。
姚老夫人輕微咳了幾下,福國大長公主隨意問了下兩句,得知姚老夫人已病了多日,一直吃著總督醫館李太醫的藥,不由大皺眉頭,「不是說王錦繡醫術精湛麼?怎的不請她給你瞧瞧?」
姚老夫人苦笑說:「王錦繡醫術是好,名氣也大,可人家如今可忙著呢。並不在醫館坐鎮,我也不好去找人家,反正只是小毛病罷了。哪能小題大作找她看病。」姚老夫人是低嫁,自然沒有大長公主這般唯我獨尊的底氣。再來,先前定國公夫人的例子以及懷王府小舅子的下場還在那擺著呢,她可不敢憑借自己已過氣的縣主身份就去啃這個釘子。
福國大長公主卻沒這方面的顧慮,說:「你也太小心了。王錦繡再如何的厲害,總歸是替咱們宗室看病的,你堂堂縣主身份,難不成還請不動她?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昔日的潑辣脾氣哪去了?」
姚老夫人心裡不痛快,以前是以前呀,以前她父親還是郡王身份,自然是威風無比的,可她已經嫁了人,又隨丈夫遷居宣府,父王也早就沒了,雖然還有縣主封號,可比起京裡的宗室郡主縣主們,又要差到天邊去了。宣府權貴也是多如牛毛,她哪敢真把縣主架子擺出來?
「我可比不得你,即是長公主,又是國公夫人。自然是腰桿子挺直了的。可我卻是不成的,王錦繡有著官大一級的特權,再來又有楚王作靠山,哪能想請就請的?更何況,人家也不是專門替咱們這些人家看病的。」
大長公主不以為然,「不管如何,身為宗室之人,自然要比旁人更尊貴了去。你怕個甚?王錦繡再牛又如何,若她真的不來,看我不治她的罪。」然後吩咐一旁的嬤嬤,讓她去把王錦繡召來,給嘉和縣主看病。
姚老夫人無法阻止,也只能作罷,只在心裡暗自想著:你就擺你公主的威風吧,到時候被落了面子可就怪不到我身上了。
讓姚老夫人吃驚的是,錦繡還真的乖乖地來了,雖說嗓子還很嘶啞,但對大長公主及自己還是有禮有貌的,姚老夫人吃驚之餘,又不願承認是大長公主的面子,只一心認為自己好歹也與錦繡有幾分交情,所以錦繡這才給自己幾分薄面的。
長公主眼神如刀地在錦繡面容上轉了圈,今日的錦繡頭髮梳得倒是齊整,流雲髻上插著一枚閃閃發亮的展翅小鳳杈,末端垂下一抹流蘇,吊著枚南珠墜子,正好垂於額間,更是襯得眉目如畫。一串紅珊瑚石串起的珠子,在髮髻上圍了幾圈,正中以一枚碧玉扣鎖住,越發畫龍點睛之勢,上身穿著湖藍色的紗衣小坎肩,下身是白色紗裙,上頭略略繡了枝紅梅枝兒,與上前白色中衣領口上的刺繡紅梅遙相呼應。
板著臉倨傲地道:「不是說去了軍營醫治傷員嗎?」
錦繡說:「錦繡身子不大舒服,王爺體恤錦繡,特地讓錦繡休息兩日。」
「病了?可本宮瞧你生龍活虎的,一點都看不出生病了的樣子。」
「長公主好眼力,錦繡確實只是小毛病罷了。可王爺原也是一片好意,錦繡也不好違逆的。」
長公主冷哼一聲,「嘉和縣主病了,你來給她瞧瞧吧。」
錦繡望了姚老夫人一眼,「老夫人病了麼?嚴重嗎?」
姚老夫人連忙擺手,示意錦繡坐下,並讓人上了茶,「知道你日理萬機,我也原也不願打擾你的,可長公主心疼我,非要請你來一趟,真真勞累你跑這一趟了。」
錦繡自然不會生姚老夫人的氣,聞言笑了笑說:「老夫人客氣了。錦繡原本在府裡休息,正閒得發慌呢。給老夫人瞧瞧也沒什麼的,反正錦繡認識老夫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就算被王爺知道說上兩句,這點面子仍是要給的。」
錦繡這話說得倒是挺有藝術的,一來把畏懼於長公主威勢不得不屈服過來而說成是因與姚老夫人有幾分交情,二來也是變相地說出,趙九凌本來是不同意她出私診的,但錦繡仍是頂著被趙九凌責罵的風險過來,也是看在姚老夫人的面子上。這樣一來,就弱化了長公主的威勢,卻抬舉了姚老夫人。姚老夫人豈有不高興之理?
長公主對錦繡越發不滿,這丫頭還挺傲氣的嘛,那可不行,在還未嫁入沈家前就傲成這樣,那將來嫁入沈家後,仗著有幾分醫術,以及無夜對她的寵愛,豈不更要傲上天去?
不成不成,她一定得好好壓壓她的銳氣才成。
想到這裡,長公主要說話越發不客氣了,「嘉和縣主哪能與旁人相比的?連恆陽都要尊稱一聲姑婆,自己的姑婆病了,哪有不讓宣太醫的道理?休要仗著恆陽的勢兒,就不把皇親宗室放眼裡。今日裡也是本宮與縣主好性兒,不與你計較。否則,治你個大不敬的罪就能讓你脫一層皮。」
一旁的嬤嬤立馬打蛇棍跟上,板著臉喝道:「王大人,長公主慈悲,並不治你不敬宗室之罪,還不快跪下謝恩?」
姚老夫人這才看出來,呵,敢情你看人家小姑娘不順眼,以我作借口來拿捏人家了?於是連忙道:「唉呀,這是什麼跟什麼呀?我認識錦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先前我的腹痛毛病,連楊太醫都說兇猛沒救了,還是王姑娘親半夜裡過來不懼髒臭給我治好的,還有我那不成器的小子也曾受過王姑娘的恩德,咱家與王姑娘自然是交情最好的,哪能動不動就把宗室的款兒擺上的?這樣豈不寒了王姑娘的心?王姑娘,長公主自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說笑慪你玩的,你休要放心上。」
錦繡自然不會放心上,若是真放心上了,豈不還要跪下來叩頭謝恩?呸,她連趙九凌都沒跪過,還跪你這個不知所謂的老太婆?
於是錦繡笑瞇瞇地道:「王爺也與錦繡說過,長公主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生平最最是慈悲不過了,我哪會放心上呢?」
長公主氣得鼻子都歪了,一方面氣錦繡的銳氣,另一方面也氣姚老夫這個慫包,連個小小的醫女都要巴接討好了,堂堂縣主真是越回越回去了。
姚老夫人也不想長主公再有刁難錦繡的機會,連忙咳了幾聲,說:「自打進入夏日,天氣涼一陣子熱一陣子,人老了便不中用了,喉嚨總是有些癢,以前都是看的李太醫的號,可吃了幾回藥仍不見好轉,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王姑娘既然撥空過來了,就勞煩你給我瞧瞧吧。」
錦繡自然知道姚老夫人的用意,語氣也放柔了,先給她把了脈後,看了她的喉嚨,聽了她的肺部,說:「老夫人並沒什麼病,不過是天氣變化引發季節性的咳嗽罷了,平時候多吃些梨潤潤肺,飯食吃淡些,自然便好了,連藥都不必吃的。用食療最好。」
姚老夫人對長公主道:「不愧為名動一方的名醫,看病就是有一套。有王姑娘這話,我便放心了,那以前的藥還要吃不?」
錦繡捏著嗓子,輕聲道:「若是咳得不凶,就不要吃了。平日裡多吃些冰tang熬梨汁便可。」
「唉呀,王姑娘聲音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可是染了風寒?」
錦繡痛苦地搖了搖頭,聲音越發低了,「沒事兒,休養幾日便好了。」
姚老夫人一臉的憐惜,「如今天氣不怎麼好,好些人都染了風寒,王姑娘你平日裡又忙,既要忙醫館裡的事,又要忙著整頓軍醫,還要忙著調教新人,每日裡早出晚歸的,更要注意身子才是。你一人可是干係著整個北方邊防傷患重任,可千萬別熬壞了自己。這恆陽也真是的,雖說你醫術厲害,可到底只是個姑娘家,哪能成日裡忙進忙出的也不怕累壞你。」
長公主插了句話來,「我看王大人過得還挺滋潤的,哪裡累了?」
姚老夫人瞟她一眼,說:「怎麼不累?妹妹才來宣府,自然沒有真正瞧到過,若是起了戰事,王姑娘那可是通宵達旦的忙碌,有好幾回還累得昏了過去,軍醫也不是任誰都能勝任的。」
大長公主皺眉,「累昏?唉呀,那身子也太不中用了。這可不行,可得好生養著才是,否則,年紀這麼輕就身子這般不中用,以後嫁了生子如何是好?」
錦繡很想翻白眼的,可她又不敢,只好臉上掛著笑,說:「這個就不勞長公主掛心了。」
長公主眉頭皺得越發深,「你我素不相識,我自然不好管你。可你到底是個女兒家,遲早都要嫁人的。這身子骨卻不般不中用,哪家還敢要你?依本宮看,姑娘家還是要有個好的婆家才好,在家相夫教子才是一生的歸宿。你雖是軍醫,有品秩,可這般拋頭露面,卻也大大失了女子的本分與體統。一般對媳婦講究的人家,自然要把你排除在外的。聽說你今年也十九歲了,按我大周朝了及笄便嫁人的規矩,已是老姑娘了。也該為自己打算才是。」
這長公主是以什麼身份來教訓她?
大長公主見她不說話,以為她聽進去了,又繼續道:「聽說你還有一個兄弟?」
「是。」
長公主又把眉頭皺起來了,「聽說你那個兄弟倒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可惜,沒個根基沒個家世,日後就算佼幸進入官場,估計也沒什麼想頭了。你身為姐姐的,難道就不該替兄弟爭取一點資原?」
錦繡愕然,「錦繡不明白長公主的意思。」
長公主加重語氣,「依本宮看,身為寒族子弟,想要在官場上建立根基,聯姻倒是好法子。只要你找了個好婆家,自然能幫輔兄弟。日後待兄弟成了器,便也就成了你助力。成為你娘家頂力的靠山。姐弟倆相輔相成,這才是美事哩。」
姚老夫人一時不明白長公主為何要說這番話,不過聽起來也有一定的道理,於是也跟著附和道:「長公主這話倒是有理。你一個姑娘家,熬到今天也不容易。可女孩子再厲害,總歸要嫁人生子,找個體恤的夫家才是一生的歸宿。依你現在的名氣,找個好的婆家自然也不難。然後就能利用夫家的資源,給你兄弟鋪路子。這樣豈不相輔相成,兩全其美?」
錦繡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長公主和老夫人這話倒是有理。」
長公主見她沒有反駁,於是又道:「看你也不是個糊塗的,知道輕重緩急。想來也是個通透的,也省了我諸多的口水。依你現在的名氣,想必也是百家求娶吧?來,說給本宮聽聽,目前有哪些人家瞧中你了?」
錦繡再一次愕然,這長公主是什麼意思嘛,她以什麼身份什麼理由來干涉她的私事?
顯然,錦繡的沉默,在大長公主看來,便是擊中錦繡的軟肋了。於是越發倨傲地道,「前陣子,不是聽定國公夫人,你曾與威國公有過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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