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恭敬地垂眉,語氣平板,「請長公主恕罪。在得知長公主您召見錦繡時,錦繡便覺得這副蓬頭垢面見不得人,也怕不端莊的面容失禮於長公主。耐何傳話之人卻不容錦繡另去梳洗,只說長主公大老遠從京城來,不可讓長公主久候。所以錦繡只好失禮於您了。衝撞了長公主,還請恕罪。」
福國大長公主有氣無處發,錦繡說得倒是委婉,但誰人聽不出呀,她可是把問題拋給自己了,如果不是自己要她立馬趕過來,人家哪會以不端莊的面容示人?
她就算要怪,也怪不得錦繡身上,否則,豈不是自己故意找茬、有欲加之罪之嫌?
趙九凌輕咳一聲,他也瞧出了這位姑婆似乎有意找錦繡的茬,心裡也很是不高興,於是開口道:「聲音怎麼這麼嘶啞,可是身子不舒服?」
福國大長公主正要說此事呢,眉毛又擰了起來,「年紀輕輕的,看你模樣兒也還周正,怎的聲音這麼難聽?」
錦繡摸了摸喉嚨,面露苦笑,「回王爺和長公主的話,今日裡軍營裡事兒多,再者又遇上好些個仗著身份對軍醫指氣熙使的,錦繡不敢得罪這些人,只好忍氣吞聲安撫勸慰,這才把嗓子熬壞了。」
福國大長公主眉毛一挑,這話怎麼聽來聽去,有種指桑罵槐之嫌?
趙九凌似乎也猜到了,卻是面露不悅,拍了桌子厲聲道:「何人如此大膽?你一人肩挑整個北方邊防軍醫事務,已經夠累了,怎的還有人這麼沒眼色,還敢把架子擺到你跟前?」
錦繡苦笑,卻沒有言語。
趙九凌又長長一歎,說:「罷了,本王知道你受委屈了,不過有些人連本王都不好說什麼,你就忍忍吧。回頭本王再另行補償你。」
錦繡面露感激,「多謝王爺厚愛。其實那些人錦繡也沒放眼裡的,反正也不過是……」仗勢欺人的話又不敢明著說出來,不過卻似有似無地看了福國大長公主一眼。
趙九凌面露心疼:「既然嗓子不舒服,就別再說話了。姑婆,您看,錦繡都累成這樣了,您還是先讓她下去歇著吧。」
趙九凌這話可就有些邪惡了,福國大長公主有苦難言,若是她不同意,豈不會落下對軍醫「毫無體恤之意」的名聲,若是同意了,她的目的豈不是達不到了?
但福國大長公主也不是蠢人,趙九凌有意維護錦繡這是不爭的事實,她再怎麼尊貴,可也不好在趙九凌跟前太擺長輩架子,還得給他九分面子才成,於是只好含頜道,「恆陽說得有理,既然累了,就下去歇著吧。」
錦繡就等這句話了,施了禮後,施施然地退下,佯裝沒有瞧到眼前老女人一張如鍋底的黑臉以及從鼻孔裡出來的冷哼。
……
冬暖也見識到福國大長公主的排場,乍舌之餘,又有些不解,「姑娘,這位公主好端端的跑來宣府做甚?」
錦繡聳肩,「誰知道。只要不是找我看病一切好辦。」給這種人看病,她會壓力山大。
「萬一真是來找姑娘看病可怎麼辦?」
錦繡停了手頭的動作,瞪她,「再烏鴉嘴,當心我撕了它。」
冬暖吐吐舌:「姑娘還是別說話了,瞧您嗓子都啞成這樣了。來,喝了這藥,好生歇下吧,接下來可要控制自己不要多說話了。」
錦繡喝了藥後,大概是心理作用,似乎嗓子有些好轉,躺了下來,一覺睡到天明。
感覺到福國大長公主似乎有意針對自己,錦繡百思不得其解,私下裡差人打聽此人來宣府究竟有何目的無果後,錦繡安慰自己,看這老太婆生龍活虎的,只要沒病沒痛不找自己看病就是了,至於其他事,讓趙九凌煩惱去吧。
第二日錦繡的嗓子仍是沒能好轉,依舊沙啞難聽,喉喉處有種撕扯的痛感,趙九凌准許她在總督府裡好生休息,不必再去軍醫營。
錦繡在總督府裡呆了大半日,便有些坐不住了,不是她沒輕閒命,而是福國大長公主又差人來找她了。說要見見她,所幸被趙九凌以「錦繡昨日太過勞累,正在屋子裡休息」為由擋了下來。但私下裡卻派人來,叫錦繡趕緊離開總督府衙,在外頭呆上幾天也是成的。
錦繡這才知道,原來這福國大長公主此來宣府,其目標便是自己呀。
果然是人怕出名豬怕壯。這話果真不假,她又沒得罪過此人,偏麻煩卻來找上她。冤不冤呀?
錦繡不喜歡福國大長公主老大的架子以及用鼻孔打量自己的眼神,那種莫名其妙的挑剔以及不滿,就算她神經再大條也感受出來了,莫名其妙的同時,也怒氣橫生。
這些權貴人物,真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得罪你,你一個不喜歡就來找我的茬,說得過去麼?
……
錦繡借口去軍營裡醫治一位重症將士,前腳才離開總督府衙,福國大長公主沒了鬥志與目標,很快就偃旗息鼓,也借口說要去見見多年未見的閨中姐妹為由,也離開了總督府。
趙九凌落了口氣,等此人離開後,又趕緊把錦繡叫了回來。
「長公主走了?」錦繡問趙九凌。
一身雨過天青色緞面長袍的趙九凌揉了揉額角,「嗯,說是去找多年未見的兒時姐妹去了。」
「那不會再住回總督府衙了吧?」錦繡問。
望著她如臨大敵的模樣,趙九凌失笑,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瞧你這副慫樣,可是要做我王妃的人了,還這麼慫,這可是不成的。」
說起這個,錦繡也是怨氣滔天,「你還說我,你不也一樣嗎?還堂堂王爺呢。」
趙九凌無耐苦笑,「長公主是唯一碩果僅存的宗室長輩,連父皇也要給幾分顏面。更何況是我?」
錦繡皺了可愛的鼻子,「不是說王爺身份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麼?原來是誇張了呀。」
趙九凌輕彈了她的鼻尖,「淘氣,連這個也要拿來娶笑,當心屁股開花。」
儘管知道他不會動手,但錦繡仍是緊張地捂著臀部,瞪他,「我可警告你呀,休要佔我便宜。」
儘管這傢伙說要娶自己,可這麼多天過去了,一直沒動靜。害得她一直七上八下的,心裡忐忑又期待,生怕希望大了,到時候失望就越大。可想保持平常心呢,又忍不住去幻想做了王妃後的種種好處。這些天也夠煎熬的了。
趙九凌失笑,輕點她的額頭,「唉呀,不佔你便宜,你怎麼替本王生孩子呢?」
「趙九凌!」錦繡連名帶姓地叫了起來。
外頭候著的朱棒槌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唉喲喲,王爺惡劣性子又發了,把人家小姑娘氣得連尊卑禮儀也不顧了。然後又替錦繡擔心起來,以往有個侍妾也曾連名帶姓于叫過王爺,被王爺當場下令杖斃,希望王爺大人不要計小人過,不要與小姑娘計較。
裡頭傳來趙九凌哈哈大笑聲,「好了好了,不說笑了,你嗓子都還恢復,還是不要再開口了,免得又嚴重了。」
朱棒槌鬆了口氣,暗罵自己,太過杯弓蛇影了,那個侍妾可是太后賞的,一直包藏禍心,也難怪王爺要以莫須有的罪治杖斃了她。王錦繡豈能與那侍妾相比?真是沒個眼色,也太侮辱人家小姑娘了。
錦繡以為福國大長公主去見自己昔日的閨中姐妹,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便也心安理得地回到了總督府。可誰知,福國長公主的閨中姐妹,不是別人,正是有著嘉陽縣主封號的姚老夫人,而姚府就離總督府大衙只有一街之隔。
所以,錦繡消遙了不到半日,又被福國大長公主身邊的女官給「請」到了姚府,說是要給姚老夫人看病。
自從兩個月前總督醫館成立後,宣府最高品秩的品醫都不再出診看病了,而是輪流到醫館報告。
雖然醫館看病人的收入比不上上門看病,但是勝在這兒作息自由,並且省事也省力,一天下來,也有筆不菲的收入。
許多太醫包括最愛接私診的李太醫本人也認可了這種新穎的行醫方式,不但免於太醫的奔波之苦,還能集中治療,一舉多得。
如今,宣府上下的病人,包括各大權貴世家,由先前的勉強,再到現在的認可,也只花去一兩個月的時間而已。就連從外地趕來的病人,也不再按往常那樣,總愛仗恃身份,先遞貼子進總督衙門,而是直接去醫館問病排號,非常方便。雖說原則上錦繡並不坐鎮醫館,但遇上眾位太醫都無法醫治的病,還是要過來會診一番的。只是為怕受到病人堵截,並不讓外人知道罷了。
從京裡來的權貴們,自從戚夫人事件過後,一個個也老實了不少,不敢再大擺世家夫人的架子,乖乖地排號看病,倒也相安無事。
但總也有自恃身份的,覺得自己身份不是普通勳貴可比,前來看個病也要把架子端得老高的人,對於這類人,錦繡也是無可耐何的。
對於就在咫尺的姚府,本來,錦繡是不願去的,因為總督醫館就在咫尺,姚老夫人離這也只有一射之地遠,實在沒必要還讓錦繡親自前去醫治的道理。再來,早在先前趙九凌便有言在先,各家權貴有何病痛,一律來總督醫館看病,軍醫們不再提供上門看病服務。
錦繡原本也以此借口拒絕的,但這位長公主身邊的嬤嬤卻面無表情地道:「王大人,咱們長公主什麼脾氣你肯定還不知道,生平最恨等人了,若是讓她老人家久等了,那可是要惱的。咱們長公主平日裡脾氣還是不錯的,可一旦惹惱她老人家,管他是哪路神仙,也打了板子再說。王大人若是嫌自己屁股夠硬,儘管讓長公主等候吧。」
奶奶滴,**裸的威脅了。
錦繡很想硬氣地來一句,不去就是不去,反正這是宣府的規矩,趙九凌金口玉言規定的。可是,今天運氣不怎麼好,唯一的靠山並不在總督府裡,錦繡倒也不怕長公主真要治她的罪,可也怕萬一這老女人真惱起來先打她一頓板子,她才是白挨。就算有趙九凌替她出氣,估計也討不回公道了,於是只得忍氣吞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