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趙九凌也覺得不應該在這種場合提及自己的丫環,清咳一聲,隱去面上的訕然之色,說:「只是隨便問問而已,相信有你出馬,青玉自是不會有大問題。咳……時辰不早了,你也……下去吧。」
……
在晚上回總督衙門的路上,半路上被定遠將軍給截住了。
「王大人現在可有空?」
錦繡掀了鮫紋紗窗簾,望著馬上定遠將軍一臉的討好笑容,心下也好笑,說:「姚將軍有什麼話就儘管說吧。」
姚將軍雙眼一亮,連忙道:「是這樣的,王大人說家母的病很是凶險,如今雖然控制了病情,但仍不得掉以輕心,所以我想,請王大人撥冗再過府一趟,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見錦繡沉默著,又急急忙忙地道:「王大人放心,診金不會少你半分的。」
錦繡笑了起來,「不是診金的問題,而是錦繡正在想,等會子要給令堂開什麼藥。」
定遠將軍落了口氣,拱手道:「如此,那就有勞王大人多加費心了。」
當松花色帷飾的單駕馬車進入胡同裡,胡同時也駛出來一輛馬車,雙方車伕都認得的,相互打了招呼。
「老向呀,李大人又出診了?」
「那是,才剛給黃夫人診了平安脈。老伍呀,裡邊坐著的可是王大人?」
「正是,是給姚老夫人看病呢。」
當兩車馬車錯身而過時,錦繡也正掀了車簾,望向對面馬車裡坐著的李太醫。
李太醫這時候也掀了車簾,沖錦繡皮笑肉不笑地打著招呼,「王大人。」
「李大人。」錦繡笑了起來,雙方馬車錯過後,錦繡放下窗簾,也收回了笑容。
冬暖說:「姑娘,這李太醫可真夠猖獗的。也太不把人放眼裡了。」按官場上的規矩,在品秩比自己高的上峰的車前,身為下級官員,不說下馬相送,至少也得迴避吧,那姓李的倒是囂張,即不迴避,反而還迎上來。
錦繡說:「得了,由著他去吧。」
這回姚老夫人不再顯擺自己與兒子以前的政治與身份資本,對錦繡客客氣氣的,也不再拿架子,反而隱隱有著討好的意味。
錦繡給她把了脈,重新開了藥,以及做了灌腸後,得了20兩診金銀子,她也不推辭,雖然從三品的將軍奉祿並不高,但嘉和縣主肯定嫁妝豐厚的,她收銀子收得理直氣壯。
不再是白丁的身份,錦繡倒也不敢托大,親自上門給姚老夫人看病也是她身為太醫的職責範圍內。但回到總督衙門後,又被趙九凌喊去給他的貼身大丫頭治病,錦繡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了。
雖然人家的理由很充分,青玉受傷的地方不宜讓外男看到。但這青玉明明沒什麼嚴重傷勢,卻如此興師動眾,錦繡總歸有些不舒服。
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儘管心頭不爽,到底還是忍氣吞聲去了。
已換下常服的趙九凌一身輕便的月牙色映暗金八團花長袍,並未戴冠,只束成髻,用一根金簪固定,這人天生就是個衣架子,再來週身氣度非凡,就光坐在椅子上也是威嚴氣派,不容忽視。
「王爺。」錦繡向他施了禮。雖然不大待見這傢伙,但不可否認,這姓趙的還真是傳說中的「三高」男人。
趙九凌起身,背負著雙手,「麻煩王大人給青玉瞧瞧吧。」
「是。謹尊王爺吩咐。」
玉瑩對錦繡道:「王大夫請隨奴婢來。」
臉頰紅腫的青玉虛弱地躺在床上,玉瑩對床上的青玉道:「妹妹,王爺對你可真好,知道你受了傷,還特意又請了王大夫過來。」
青玉望著錦繡,眼裡迸射出一抹亮光與喜悅,「真的嗎?王大人真是王爺特意請來的?」
「妹妹高興糊塗了,那還會有假不成?」玉瑩轉頭對錦繡道:「麻煩王大人了。」
但錦繡卻聽出了玉瑩語氣裡的不甘意味,淡淡一笑,二話不說,又裝模作樣地給青玉瞧了起來。手頭又被偷偷地塞了一塊金元寶,錦繡這回倒沒有拒絕,不動聲色地把元寶收下,對青玉道:「可惜了姑娘這嬌滴滴的身子,居然受了這麼重的傷。可得好生將養才是。」
玉瑩滿臉的悲憫之色,「敢問王大人,妹妹傷勢究竟如何?」
「私處受傷頗重,已糊爛出血,至少得休養半個月以上方不會留下手遺症。」
收了人家的短處,在趙九凌跟前自然得粉飾一番。趙九凌疑眉,「真有那般嚴重?」
錦繡無耐地道:「並不算多嚴重,但好好的女孩兒家,那種地方受傷,實在是……」她故意沒把話說完,只等趙九凌的反應。
趙九凌面色深沉,「本王知道了,青玉這傷,什麼時候能好轉?」
看來,青玉還真受這男人的寵。錦繡說修養半個月就不會有問題了,趙九凌點頭,打賞了錦繡一綻五兩銀子重的元寶。
玉瑩垂淚道:「王爺,好端端的青玉受如此災難。王爺可要替青玉妹妹做主呀。」
趙九凌臉色沉了沉,下意識地看了錦繡一眼。
但錦繡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些,只接了銀子後就告辭了。
沒由來的,趙九凌的心情忽然沉了下去。
才踏出大門,錦繡便見抄手迴廊裡來了幾個盛裝麗人,「唉呀,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金陵名醫,錦繡大夫?」
說話之人身穿花紅小襖,頭髮散挽,滿面春色的麗人,正擰著火紅的帕子款款走了過來,錦繡定眼一瞧,走廊上的燈光映射下,果真是難得的美人兒。走近錦繡後,上下打量一番,錦繡微微施禮,「名醫愧不敢當,不過是略懂幾分醫術罷了。」
「唉呀,錦繡大夫不但有一手好醫術,還是個美人呢。」這人捂著臉兒吃吃地笑了起來,另外二人也跟著打量錦繡。
錦繡說:「這兒已沒我的事了,先走一步。」原本是想走抄手迴廊的,但這三個麗人擋住了她的去路,也只得走天井了。
「王大夫等等。」一個雲鬢半偏,眉如遠山,眼如秋水,身穿粉紅褙子朱紅長裙的麗人柔柔地喊道,「王大夫來宣府已有月餘,對於我們姐妹來說,可是莫大的福音。只恨平日裡王大夫早出晚歸忙個不停,倒令我等一直遺憾沒能與王大夫見上一面。如今總算趁此機會,翠屏厚顏請王大夫替咱們姐妹好好瞧瞧可好?」
錦繡皺眉,這時候趙九凌從裡頭出來了,聲音聽不出喜怒,「這麼晚了,你們過來做甚?」
先前那個擰火紅帕子的麗人嬌聲道:「王爺真偏心,青玉受了傷就給她請大夫,咱們姐妹卻不聞不問。王爺,妾身不依啦,妾身也要讓王大夫瞧瞧。」
「哦,你又哪兒不舒服?」
「王爺,人家這兒疼……」
錦繡機靈靈地打了個冷顫,趕緊示意冬暖走人。
北方院子裡的天井,並不比南方那樣,打理得順溜,再來天氣又寒冷,地面上結了一層冰,又是晚上,錦繡又走得急,一不注意便摔了一跤,直摔了個四腳朝天。
「唉呀,姑娘你沒事吧?」
冬暖丟掉藥箱,合巧巧二人扶起錦繡。
錦繡好不容易從暈眩中回過神來,順著丫頭的手,站起身來,只是才站直了一半,趙九凌已大步走了過來,問錦繡:「你沒事吧?」
「多謝王爺關心,沒事的。」錦繡壓下剛才那一瞬間要跳出來的心臟,說:「讓王爺笑話了。」
「地上結了冰,確實容易摔倒。為什麼不走迴廊。」陳述的語氣漸漸地變成質問。
錦繡苦笑,她怎麼好對他說,她原本也要走抄手迴廊的,可那幾個女人擋在那,她想要脫身,也只能走天井了。
那三個女人也出了院子,小心翼翼地來到趙九凌跟前,「王大夫摔倒了,可有摔到哪?」
「多謝關心,我沒事的。」
擰火紅帕子的女人一臉關心地上前一步,誰知腳下不穩,又給滑倒了,剛好倒進趙九凌懷中。趙九凌下意識接住她,然後被緊緊摟住,「這地上真的好滑,王爺,也幸虧您及時救了妾身,否則妾身可要出大糗了。」
院子外頭沒有燈光,看不清趙九凌的臉色,但一個男人被三個女人如狼似虎地圍在,錦繡只覺滿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哪裡還敢多呆,趕緊走人。
抬腿才走了沒兩步,忽然又聽聞一聲痛呼,「唉喲,王爺,妾身腳扭到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趙九凌聲音冷淡中帶著淡淡的譴責。
「王爺,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嘛。」拉長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委屈。錦繡再一次擲擲身上的雞皮疙瘩,不敢再多呆,但結冰了的路面,也不敢走快了。
「邱妹妹也太不會走路了。不過妹妹運氣還好,王大夫還沒走,趕緊讓王大夫給妹妹瞧瞧吧。」一位姨娘揚聲叫住錦繡,聲音很是輕柔,「王大夫不好意思,邱妹妹身子嬌弱,又不小心扭到了腳,麻煩王大夫給妹妹瞧瞧。」
姓邱?
錦繡下意識打量了這位邱姓姨娘,果然生得面若桃花,一身的嫵婿嬌艷,穿得也精緻,這有靠山的人,穿著打扮都不一樣。連精神氣兒都比另外兩位姨娘優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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