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長長一歎,抹著眼裡的淚水:「我還能怎的?事情都已經這樣了。」那王錦繡拿她作恍子,正大光明拒絕外出就診,那些普通老百姓倒無所謂,但得罪的卻是那些大富之家呀。據說那王錦繡醫術不錯,好些大富之家的女眷都愛找王錦繡看病。如此一來,她就把整個金陵城的大富之家都給得罪了。
這王錦繡太卑劣了,居然這樣報復她。
但是她儘管生氣,卻又無可耐何,還不能動她一根毫毛,否則就是她心胸狹小,心生報復。
她更不能讓兒子替她出這個頭,先前因為與娘家侄女的事兒,兒子已經讓她受夠了牽累了。
何勁望了自己的娘半晌,很是不甘心地說:「依娘的意思,這事兒就這樣作罷?」
何夫人無耐道:「不然還能怎樣?如今都這樣了,也只能這樣了。」打落牙齒血吞的感覺真的很不好,但卻又不得不吞。這口氣,她真的嚥不下,可嚥不下也得咽。誰叫她要多事。她也不敢直接對兒子說,她只是為了替女兒端掉潛在情敵這才故意那麼說的。誰知那王錦繡如此硬氣,誰知表妹會如此動怒,暗地裡找王錦繡的麻煩還讓傳得天下皆知,還連累她也受罪。
何勁沉默了好一會,這才道:「既如此,那這事就此作罷。只是娘,以後不管做任何事,還是要三思而後行才是。」他望著自己的母親,眉宇間有著深深的疲倦與無耐,「娘您是朝廷欽封的正二品夫人,又是何家的主母,一言一行都是代表著何家。他人再如何的不端莊不穩重都是他人之事,與咱們毫不相關。俗話說得好,嚴已才能律人,若自己都無法約束,又何談律人?娘,您說呢?」
何夫人點頭,但等兒子離去後,忽然如遭雷擊,仔細品味著兒子最後一句話,幾乎氣得雙眼發黑,「這渾賬東西,原來是拐著彎兒來教訓我。」什麼替她出氣,為她打抱不平,全是胡扯,兒子也是在暗怪她多管閒事,寬已律人,能有今日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
「這孽子……真真是氣死我了……」
……
五月十五,是錦繡十五歲的生辰,按理,十五歲生辰這天,就是女兒家行及笄禮的日子。但錦繡家中無長輩,只有一個幼弟,這些禮儀便全給省了。到底錦玉還算有心,自己去打了支千足金的花鳥簪子,請了鍾夫人來,並自給錦繡館了發,梳了頭,戴上簪子,說了幾句頌吉之話,算是禮成。
鍾夫人暗自打量錦繡,唇角含笑:「這孩子,是個外柔內剛的,小小年紀卻要承受生計之累,也是苦了你了。不過到底是堅強的,遇上那起子魃魈魍魃,仍是咬牙挺了過來。錦玉有你這個姐姐,也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份。」
錦繡笑了笑:「夫人過譽了。橫豎都只是過日子討生活罷了,這世上也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忍忍就過去了。哦,對了,上回的事,夫人幫輔錦繡良多,錦繡卻一直沒能感謝夫人,卻是我的不是,還請夫人海涵。」
鍾夫人笑道:「舉手之勞罷了,你提他作甚?倒是你,都已行了及笄之禮,卻也該為自己的將來作打算了。」然後又問錦繡,該為自己的終生作打算了。
錦繡道:「多謝伯母關心。只是,錦繡正在還在守孝期間,哪能顧及這些,等孝期過了再說也不遲。」
鍾夫人歎息道:「父母的孝道要顧及,可女兒家的終生也是件大事呀,如今你父母都不在了,身邊也沒個長輩把持著,這豈不耽誤於你?伯母覺得,還是該早些提上章程才好。」
錦繡真心覺得這事兒急不得的,她才十五歲呀,想都沒想過終身大事呢,但古人十三歲就成親的比比皆是,她可不敢說她要等到二十歲才結婚,只對鍾夫人道:「話是如此,可我一個女兒家家的,總也不能趕著自己去挑婆家呀?再來,夫人也知道,做我這一行的,成天與病人為伍,雖說事急從權,可到底名聲不大好,一般好些的人家,如何瞧得上我?」
鍾夫人皺起了眉頭,拍拍她的手道:「雖說女子行醫是驚世駭俗了些,可這也只是為了生計這才迫不得已的。人家疼惜你都來不及呢,如何會瞧不起你?你就別胡思亂想了。」
錦繡笑道:「那是夫人心地良善,才會疼惜錦繡。夫人肯定不知道,因為我開堂坐診一事,早被人說得一文不值了。」
「那何文氏不是東西,你休要與她一番見識。你開館行醫,這可是濟世造民的善事,還要被人說三道四,還真沒天理了。所謂見仁見智,那些人你甭去理會。」
錦繡點頭,不得不說,這鍾夫人確實心胸廣闊,在封建的古代,還能有這樣的想法,確實是難得了,對鍾夫人再一次感激起來。
最後,還是錦玉插嘴說麻煩鍾夫人辛苦些,幫著姐姐相看一二,相信有鍾夫人的眼光,他姐姐一定會找到如意郎君的。
錦繡又羞又怒,作勢打他,「臭小子,膽子肥了你。」
錦玉躲開她,來到鍾夫人身後,笑道:「姐,我這不也是為你好。但凡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咱們這在守孝期間,可不能失了規矩。還是聽鍾伯母的話,還是得盡早找好婆家才好。」
「好呀,敢情是嫌棄我,怕我變成老姑娘丟你的臉不是?」錦繡佯怒。
姐弟倆笑鬧一陣,到底聽從了鍾夫人的話,若是鍾夫人真有適合的人選,確實可以考慮考慮。
……
而鍾夫人要給錦繡說親的事兒很快就傳了開來,有的漠不關心,有的譏笑,也有的暗自摩拳擦掌,也有的暴跳如雷。
而錦繡卻只當鍾夫人只是一時的玩笑話,壓根兒就沒放心上。只一心一意把心力投射在培養徒弟,打造現代化的急診室以及外科手術室,製造青黴素,以及製造些速效藥丸,比如治感冒感,胃病,跌打損傷之類的常用藥物,方便攜帶又方便服用。
不過藥丸好制也不好制,首先得要稱心的器具,沒這些器具,一切也只是記恨想。事情,還得一步一步地來。
錦繡正忙得熱火朝天,銀子也大把大把地花去,蔣大夫看著都心痛,卻又不好說什麼,畢竟,這是東家自己的事兒。有投資才會有回報嘛。
齊玄英現在技術勉強過關了,解剖的小動物活下來的機率越來越高了。而曾富貴以及周強也不再對著動物內臟吐得昏天暗地,勉強能操刀當起了齊玄英的助手。
時間過去的很快,轉眼,又到了三伏暴熱的八月。
接連熱了十來天,總算被一場大雨給稍稍褪了涼。但沒過兩天,錦繡便發覺前來看病的人又多了起來。
「東家,最近著涼的人又比往日多了起來,全是些頭痛發熱之類的小毛病。可若不及時醫治,也會釀成大問題,所以,我都按病情嚴重,都加上東家您制的感冒丸。」
錦繡翻了病歷單子,邊看邊點頭,「感冒丸也只是針對普通風寒病人,若是嚴重了,也得仔細探查了病症,對症下藥才成。你也休要圖省事,一味的開這種藥丸。畢竟這種藥丸製作起來可不是易事。」
「東家說得極是。」蔣大夫一臉的謙虛,又問:「今兒個東家去城外上香時,鋪子裡來了位病人,是總兵府上的,就是先前得了美尼爾綜合症的那位先生,據說又發作了,下不了床,想請東家行個方便,上門一趟。」
錦繡笑道:「其實他那病不過是著涼引起的頭暈目眩罷了,吃些擴散血管的藥,再配上止暈的藥物便成。」於是她刷刷寫下藥單,讓人按藥方抓了藥,再差小廝把藥送去便成。
蔣大夫問:「東家,就這幾貼藥就能管作用?」
「無妨。他的還不算太嚴重,不過是平時候沒有休息好,又著了涼,這才又發作了。其實這種病只要及時醫治,也不會發作的。就算發作只要吃兩貼藥就能好轉,把藥送過去的時候多囑咐他多休息,不要熬夜,少飲酒。多吃些鴿子燉天麻,早晚空腹吃。」
「是。」
錦繡又繼續翻著藥單,「除了著涼所引發的風寒外,這頭暈頭痛的毛病還真不少。這種眩暈之證,多反覆發作,久病入絡,瘀血阻絡不容忽視,酌加活血之品往往效果更佳,故還得篩選丹參、虎杖等藥,以活血化瘀通絡。並囑病人應盡量避免精神刺激,保持情緒樂觀,飲食以清淡為主,忌食辛辣油膩之品。」
蔣大夫連連稱是,齊玄英這時候也拿了個本子進來,「師父,天氣暴熱,總兵衙門中暑的人日漸增多,平日裡開的消暑藥物似乎也不大管用。請問師父,可有更好的消暑藥物?」
錦繡道:「這天氣這麼熱,再好的消暑物恐怕也抵不了事。還不如勸解病人減少戶外就出活動,避免高溫勞作,這才是治標的根本。」
齊玄英道:「師父說倒是事實。可總兵衙門比不得其他衙門,那些衙設真夠淒慘的,那麼暴熱的天氣,還穿著厚厚的甲冑站在太陽底下,並且一站就是兩個時辰,平常人哪受得了?」
錦繡歎口氣,「那些上位者一個個在屋子著吹著涼風,就著冰塊,又有丫環打扇,過得倒是舒坦,只可憐了那些底下人了。可這也沒法子,你我只是大夫,但凡有中暑的,就多加勸解一二吧,盡量避免太陽暴曬。」
金陵的天氣,夏季暴熱,冬季暴冷,非常極端,有時候連她也受不了,再來又要穿這麼多衣裳,據說那些大富之家,在這酷暑裡都會從地窯裡取出冰來鎮涼,倒是不錯的避暑方式。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用得起冰,好些在外勞作的貧苦人家中暑的也屢見不鮮了。
但衙門裡或大富人家倒是很少有聽說中暑的,當然也有極個別的,所以當幾百張單子裡就翻出了數十張中暑的病歷清單時,錦繡不免奇怪了,「怎麼最近總督衙門這麼多人中暑?」
「據說是何總兵正在衙門裡操練士兵所至。」
「這種大熱天的也要操練麼?真是草菅人命。」對於曾救過自己的何總兵,錦繡還是有感激之意的。但想著他那極品老婆,驕傲孔雀閨女,以及鼻孔朝天的二世祖兒子,便把這份感激給抵消了。
齊玄英笑了笑,「師父倒是冤枉何總兵了。據說是何總兵訓練自己的兒子,以及培訓一批鐵衛做自己兒子的隨身侍衛,稍嚴厲了這些,這才使得好些人受不得酷暑天氣給病倒了。」
想著何大公子那副欠抽至極的臉,錦繡啐了口,心想著:那種人生來就是惹人嫌,也幸虧何總兵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兒子不受人待見,也極容易得罪人,所以特意訓練一批護衛貼身保護了。
這邊錦繡正在說著何大公子的壞話,而何大公子也正痛罵錦繡醫術不精。
「不是說她那弟子得了她的真傳嗎?怎麼這麼點小病都醫治不好?」
自家爺與錦繡大夫有過節,跟在何勁身邊的人都是知道的,才不會去接這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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