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徐景鳴,還有玲玲、黎舒、青菡,或者還可以找鄭雪,葉曲心裡有好些可以替代徐景鳴位置的人,也不是非他不可。
只不過徐景鳴在的時候每天喊她起床,督促她吃早飯,上課的時候偶爾讓她偷個懶,替她記筆記,下課之後又給她個肩膀,讓她補上一覺……她能過得更好一些。
拒絕這樣的好日子是需要勇氣的,葉曲一直等到週五上完最後一節課才提出來,顯然是猶豫了一周。
但是又有必須拒絕的理由,非這樣不可。
徐景鳴回來那天,她沒有給宿舍幾個人打招呼就夜不歸宿,三人不知道她去了哪裡,門禁的時候不見她回去,打電話又老是掛掉,後來還乾脆關機,以為她出了什麼事,急得差點報警。
想來是手機放在客廳,打擾了徐景鳴睡覺,被他掐斷了信號。幸好後來看到論壇事件又有更新,知道葉曲和徐景鳴在一起,才放心了許多。
事後幾個人很是責怪,罰她每天去占座,但徐景鳴每天陪她去上課,幾個人當然不會坐在她旁邊當電燈泡,於是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葉曲因為這件事內疚了很久,良心不安,而且和徐景鳴同進同出形影不離,論壇上每天都能刷出來很多指桑罵槐的帖子,做什麼事都感覺被人盯著看,所以寧願每天都看不到他,也不願處在『內憂外患』之中。
但為了避免他擔心,這樣的原因葉曲顯然是不會告訴徐景鳴的,所以徐景鳴很自然地以為自己將葉曲看得太緊,讓她產生了不耐煩。
可他也有非這樣不可的理由,因為擔心她一個人遇到流言攻擊難以招架,所以才陪在她身邊,至少他在的時候是沒有人敢對她指指點點的,只不過這原因當然也是不會告訴她的。
所以兩個人都只能各自生著悶氣,一路沉默無語。
自從交往以來,還沒有過冷戰的經歷,最多也只是言語上有過矛盾,即便是生氣,徐景鳴也從來沒有對葉曲視而不見過。但這次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徐景鳴忽然一反常態,板著一張臉將葉曲視作了透明人,連一個眼神也吝嗇於施捨給她,一回家就將自己關進了書房,再也不出來。
葉曲本來也在生悶氣,但是聯繫自己上周和這周上課的經歷,氣著氣著就想通關鍵消了氣,又見徐景鳴沒有鎖門顯然是沒有完全將她排除在外,於是又愧疚又自責,慢慢磨到了他面前。
徐景鳴正站在陽台上吹風,手裡抓著一份畫冊,低著頭看不清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快入冬的風夾雜了些寒氣涼涼的打在身上,讓整個人看起來清冷了很多。
葉曲走過去揪了揪他的袖子,輕輕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別生氣了好不好?」
「生什麼氣?」徐景鳴微微皺了皺眉,抬眼看她,瞟了眼她啞然地表情,又是皺了皺眉,「為那麼點事,還不至於。」
這麼點事,是不至於生這麼大的氣。
葉曲遲鈍地點了點頭,但想起他對自己無視的樣子,又搖了搖頭:「那你幹嘛不說話。」
「想事情。」徐景鳴閉了閉眼,「不想說話。」
說話如此直接,還不如不說話的好。
害得她惴惴不安地跑過來認錯,結果他根本一點都沒把她放在心上。
葉曲一噎,氣呼呼地鼓起了臉:「什麼事比我還重要!」
「很重要。」徐景鳴沒有看到她生氣的表情,依然實話實說。
葉曲心裡又是一堵,氣惱地哼了一聲,就要進屋。
既然很重要,那還是不要打擾他的好!
只是心裡仍有些不甘,走了沒幾步葉曲又返了回去:「你在想什麼?」
「別說話。」徐景鳴朝她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安靜下來。
還是對她視而不見。
葉曲翻了翻眼皮,又不滿地磨了磨牙,扁起了嘴。
不陪她說話就算了,還不讓她說話,沒天理了!
不想打擾他,但也不甘心被這麼無視,葉曲抽走了他手裡的畫冊,翻看起來。
徐景鳴剛剛沒有波瀾的目光忽然一沉,動手想要拿回來,卻在看到葉曲饒有興趣的表情時遲疑了一下,作罷地縮回了手,目光幽幽地看著遠方。
翻開第一頁的時候,葉曲愣了愣神,抬眼在徐景鳴神色淡然的臉上打量了一圈。
她見過徐景鳴高中的照片,雖然神色沉悶,但和初中時候的他比起來,已經好了很多,現在和當時比起來更是生動了許多。
雖然活潑些是好事,但也沒道理小時候刻板,長大了反而更幼稚的道理吧?
還沒見過有人是可以這麼長大的,默然搖了搖頭,葉曲繼續翻了下去。
第二頁是徐景鳴,第三頁,第四頁……風將畫冊吹得嘩啦啦作響,一直翻到最後一張還是他,表情幾乎完全一致,只有神色微微的變動,由無動於衷到有所反應,最後一張是他勾起了唇。
泛黃的紙張很有質感,但是被保存一點也不好,上面有被水滴打濕的痕跡,葉曲看著看著忽然笑出了聲。
果然是跟別人不一樣,逆生長,這樣發展下去,或許以後就成了第二個周伯通。
笑聲斷斷續續,打擾了沉思的人,徐景鳴轉身進了屋。
葉曲跟了進
去,不知道為何笑得很開心,指著最後面不整齊的撕痕問他:「最後一幅畫呢?你幹嘛撕了?」
「有什麼好笑的?」徐景鳴瞥了她一眼,不答反問。
「沒什麼。」葉曲將他的表情和最後一幅畫上的表情對比了一下,樂呵呵的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什麼,靈光一現道,「是你給我畫的那張?」
徐景鳴微微點了下頭,葉曲一愣,笑容立刻垮了許多。
「幹嘛撕下來呀!好好的畫冊!少了一張多可惜!」心疼地跺了跺腳,葉曲邊小心地整理著撕下來的毛邊,邊取了剪刀和透明膠帶,將自己的那幅畫仔細拼湊了回去。
那幅畫雖然送給她了,但是徐景鳴要等拿到自己的畫後才給她,於是一直留在這裡。
幸好當時她沒有帶走,否則帶回去肯定就被她貼在另一本畫冊裡,不可能還原回去了。
葉曲一邊慶幸一邊心疼,於是動作越發仔細起來,將每一個接口都拼湊的看不出一絲痕跡,連徐景鳴在一邊目光沉沉地看了她很久都沒發現。
徐景鳴幾次想開口,看見她專注的樣子,都是欲言又止,直到她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才問她:「葉曲,你知道我剛剛在想什麼?」
「我剛剛問你你不說。」葉曲正收拾被她扔了一桌的細碎膠帶屑,聞言白了他一眼,「什麼?」
「我夢到的應該是真的。」徐景鳴緊緊地盯著她的反應,淡淡道。
「……怎麼可能?」葉曲手裡的動作頓了一下,又恢復了正常,嗤笑著搖了搖頭,將手探上了他的額頭,「你是不是發燒了?」
吹冷風也能發燒,她可是有過這樣的經歷的。
「沒有。」徐景鳴偏頭躲過了她的手,涼涼的手掌蹭過他的額頭,比他額上的溫度確實低了很多,但他溫度正常。
他沒有發燒說胡話,也沒有在開玩笑。
他夢裡的場景是在某一個樓頂發生的,他去不了樓頂,便站在陽台回憶,於是夢裡的記憶都很真實地在腦中浮現了出來。
他和葉曲爭吵,然後推開了她,轉身走開。
夢裡他的表情和畫冊上的表情一模一樣。
雖然有很多事情沒有想通,甚至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有一點他很確定:「葉曲,我以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