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自拔的愛情就是對親情的背叛。
前年母親突心臟病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秦悅未有此時這種刻入骨髓的悲傷,離開故土幾年,想眼前男人的時間遠遠多於想父母的時間,這算不算背叛親情?抱著紅玫瑰的傢伙笑容很溫柔,蒼白完全沒有血色偏偏傾注一腔柔情的盎然笑臉實在揪扯人心,五年前秦悅坐上去北京的列車,隔一層玻璃窗,那張黯然失神充滿無奈的面龐夠令人心酸,而今更甚當初千倍萬倍。
這張臉她願意銘記一輩子,也願意下輩子繼續深刻心底。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大腹便便的齷齪暴戶穿一身十幾萬幾十萬的行頭,衣冠楚楚起來多少有那麼點上位者派頭,可見衣裝的重要性,此刻衣衫襤褸的葉沉浮確實少了往日風采,貫穿鎖骨的傷口猶自滴血,全身上下處創傷無數,觸目驚心,破爛衣服染滿血污,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好似剛從血腥戰場的死人堆爬出,西餐廳內的人瞧向他,一個個大驚失色,服務生保安壓根沒膽子靠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男人流點血受點傷沒什麼悅悅別哭」葉沉浮故作無所謂地聳動肩膀,頓時牽扯全身傷口,幾處凝固的血茄崩裂,痛的他脊樑溝一個勁兒冒冷汗,笑容卻依舊溫柔,不想心愛女人察覺他有多痛、有多苦,艱難舉起艷麗的紅玫瑰,深情道:「悅悅,我記得初中時你最喜歡紅玫瑰,以前我窮,沒錢,買不起,其實有點閒錢也捨不得買,今天我送你不知一束夠不夠,要不夠我明天把長州的紅玫瑰全買了送給你。」
多少貴族紳士說的甜言蜜語加一塊不如葉沉浮一句話,哭的一塌糊塗、心酸的一塌糊塗的秦悅顫巍巍起身,帶倒一整杯果汁,弄髒了昂貴的紀梵希連衣裙,她無暇顧及,十幾萬的衣服無法與她男人的一束玫瑰花相提並論。
秦悅笑著流淚,感動的願意立刻為心愛男人赴死,如果葉沉浮趁熱打鐵,單膝跪地求婚,小心翼翼接住玫瑰花的時尚麗人必定毫不遲疑答應,然而傷痕纍纍的堅強男人已經堅持到最後一刻,意識逐漸模糊,當秦悅接住玫瑰花像接住一份無價之寶小心翼翼摟入臂彎,葉沉浮彷彿完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笑著閉眼,轟然倒地。
沒有人體魄的葉沉浮失血過多、受傷過重,陷入深度昏迷的危險狀態,卑微了十幾年,拚搏了十幾年,始終不輕言放棄的男人即使倒地,仍不失灑脫、不失情種的溫柔,即使幾個小時前面對三個強大敵人,狼狽死戰,仍豪情沖天,蕩氣迴腸。
雖然沒見葉沉浮大殺四方的威武雄姿,但秦悅深信心愛男人每一次進退無不可歌可泣。
「沉浮」
優雅了很多年的時尚界頂級名女人瘋似的哭喊,不顧一切撲在傷痕纍纍鮮血淋漓的身軀上,焦急萬分揉搓她認為世上最帥最有魅力的面龐。這一刻,餐廳亂成一團,很多人圍攏過來,與葉沉浮有一面之緣的馮導當即吩咐人叫救護車,然後親自做些急救措施,薇薇用盡全身力氣堪堪抱住近乎瘋的秦悅,安慰道:「悅悅他不會有事,不會有事,你得冷靜,冷靜啊!」
一番掙扎,秦悅無力地癱軟在薇薇懷中,梨花帶雨的面龐充滿淒楚哀傷,空洞無神的眼眸一瞬不瞬盯著心愛男人,無聲哽咽許久,失魂落魄呢喃:「薇薇,沒有他我活不下去,真的活不下去。」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
混跡演藝圈多年褪去青澀遠離稚嫩很多年的薇薇忽然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愛情,什麼是值得守候一生的愛情,她緊緊抱住秦悅,同樣淚流滿面,假如也遇上一個類似葉沉浮的男人,她相信自己會像秦悅一樣傻。
12o急救車趕到的同時,寧西大飯店外湧來十幾輛行駛的轎車,幾個醫護人員粗手粗腳翻動葉沉浮身軀,嚷嚷著要求先交出診費、擔架費、急救費,甚至冷漠嘮叨傷成這樣難救活的話,人圈外突然擠進一個凶神惡煞似的男人狠狠一腳將冷言冷語的傢伙踹飛,指著醫護人員,怒吼:「草你們祖宗八代,葉少有個三長兩短,信不信我滅了你們全家?」
怒罵的人是王虎,後邊跟隨幾十號凶悍小弟,葉沉浮驅車回市區途中給他打了電話,風風火火趕來只見葉少倒臥血泊中,哪能控制得住情緒,醫護人員噤若寒蟬,辦事效率提高一倍,慌忙用擔架抬起葉沉浮,向外跑。
兩個小時候,省人民醫院三樓18號手術室外擠滿了人,一年前何媛媛目睹葉沉浮被一群神情凝重的醫生護士推入手術室,一年後秦悅又目睹相同一幕,兩個女人如出一轍的傷心欲絕,只是這次葉沉浮顯然沒一年前那麼幸運。
手術進行整整四個小時,手術室的門開了一條縫,主刀醫生趙國慶側身鑽出,取下口罩,顯露汗水淋漓的臉,做為全省知名外科醫生,救治過形形色色的傷者,惟獨葉沉浮身上的傷令他心有餘悸,不是以前沒見過挨幾十刀的江湖混子多麼淒慘,這一回,經驗老道的他從傷口分佈和形狀,可以用腦子還原搏殺情景,那種未必百分百接近真實情況的想像畫面足以嚇得他小腿肚子打顫。
「誰是葉沉浮家屬?」趙醫生無力的問了一句,給人筋疲力盡的感覺。
「我是」痛哭流涕的秦悅當先站出,凝望醫生略顯凝重的臉,心慢慢往下沉,希望似乎一點點從心頭流失,湧起一股莫名的絕望。
「我們已盡力做了手術,但情況不是很好,病人失血太多處於重度昏迷,隨時有生命危險,請你們做好心理準備。」趙國慶例行公事似的說完話,轉身離去,秦悅一愣,意識瞬間模糊,既而昏厥,人事不省
葉沉浮入院第二天,長州南郊城鄉結合處外圍興隆鎮,興隆物流站一間倉庫內,三個老爺們擺弄地上槍支,數支雷明頓霰彈槍和ak47,全是真傢伙,百十多顆子彈散落地面,尋常老百姓看到這一幕,絕對驚得目瞪口呆。
「如果葉少沒昏迷,肯定不同意你倆親自動手,石頭再考慮考慮,現在敢玩命的人很多,找幾個槍手辦事,總比你倆親身犯險要穩妥。」王虎神色凝重,任由一百多塊錢一盒的黃鶴樓香煙在指間燃燒。
石頭倔強地搖頭,冷漠道:「別人做,我不放心,巴圖殺楚放歌,我殺任遠明,至於王宏明底子厚關係多,現在沒法動,留著他,等葉子慢慢收拾,不過必須嚇嚇他,讓他明白動葉子是什麼後果。」
「哎,葉少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脫離危險,才能醒來。」王虎歎息,憂心忡忡。
「放心,葉子不會死。」石頭粗獷面龐波瀾不起,與葉沉浮從小長大,這廝堅信葉沉浮是打不死的小強,選了兩隻裝滿子彈的雷明頓霰彈槍塞進隨身的大號挎包,扔給巴圖一支煙,問:「巴圖,葉子對你評價很高,殺過多少人?」
巴圖舉起支ak47,利落拉動槍機,威風架勢可媲美部隊裡的玩槍高手,面無表情道:「不多,幾十個吧。」
o7年元月份隨葉沉浮在深山老林大開殺戒的巴圖說殺了幾十人並非誇大,幫著王虎照看長州周邊幾處黑拳場子差不多半年,偶爾上擂台舒展舒展筋骨,一來二去闖下了不小的名頭,在長州混黑道打黑拳的人大多知曉巴圖,打死十幾個,打傷打殘的不計其數,竟然沒有敗績,別說長州,放眼北方黑拳世界,亦是不折不扣的驚人戰績。
「葉子信任的人,我相信,咱們走。」
石頭拎起暗藏槍支的挎包,叼著半截煙向外走,橫掃天下的男兒氣概令巴圖暗暗叫好,曾經縱橫深山老林的獵殺高手收好槍,緊隨石頭,兩個極為神似的猛男毫不拖泥帶水的離開,王虎皺眉,狠狠吸一口手中煙,側臉審視一雙雄健豪邁的背影,無奈一笑,道:「恐怕長州要翻天覆地了。」
長州南郊,外環路南側,黑壓壓的棚戶區佔據六七百畝土地,緊臨外環路矗立一棟與破舊平房截然不同的三層華麗建築物雅閣名苑項目的售樓部,售樓部戳在這兒快半年,後邊平房只拆遷幾十戶,任遠明開的雅閣名苑成了省城本土開放商嘲笑譏諷的對象。
下午兩三點,太陽正毒,外環路一側,任遠明雙手叉腰環視幾乎望不到邊的棚戶區,愁眉不展,村民漫天要價,又團結的像鐵板一塊,前些天老任找了百十號人試著強拆,結果村民們老幼齊上陣,近千人把拆遷公司百多人揍的哭爹喊娘。
「刁民,刁民啊!」
老任瞪眼怒罵,束手無策,反正快要跑路,就當交給市政府百分之二十的土地保證金打水漂了。
「先預售房子,能賣多少賣多少,回籠資金是要任務,現在房子這麼好賣,讓售樓小姐們多忽悠忽悠,價錢可以稍微再壓低一些,愛佔小便宜的人不動心才怪。」任遠明叮囑完身邊的項目銷售經理,轉身走向銀灰色寶馬x5,這時一輛重型機車從遠處駛來,馬達轟鳴聲刺耳的很,震撼人心。
任遠明看向快接近的機車和機車上大熱天戴頭盔故意掩飾真面目的大塊頭,心裡突然產生一絲莫名惶恐,幾秒鐘遲疑,機車已貼向路邊,緊接著急剎車,抱死的車輪與地面摩擦十幾米,留了條黑色印跡。
任遠明意識到危險,想快鑽進寶馬越野車,機車騎手早已經挎包中的雷明頓霰彈槍端在手中,悶聲不響地扣動扳機。
槍手並非開一槍。
是近乎勻地扣動五次扳機,一連五槍,槍槍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