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字數相當於兩章,為了大家閱讀方便就不往開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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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哥!石頭哥!」
十來個傷痕纍纍的馬仔撲到石頭身邊失聲痛哭,彷彿一群失去庇護的懦弱孩子,石頭是他們的偶像,是他們心中未曾一敗的戰神,十五歲輟學混黑道,十六歲名震新豐,使當地二三線混子們不敢直視,即使四十五公里外的大同煤礦礦區都有好勇鬥狠之輩熱衷打聽石頭的輝煌事跡。
「他已經脫力了,廢了他。」
張國強瞥一眼半昏迷狀態的石頭,微微動容,一個十九歲的少年三年來讓張家少賺上千萬,無法大肆涉足新豐墨玉石礦的開,不得不佩服石頭的凶悍,任家兄弟撿到寶了,可惜這寶馬上要變廢物了。
為防止意外再次生,三名身手矯健的保鏢帶著二三十馬仔一擁而上,石頭的人拚命抵擋,奈何勢單力薄,一個接一個撲倒,痛苦扭動軀體,幾人圍住石頭先是拳打腳踢,打累了踢累了才亮出刀子,石頭掙扎仰起身子,沾染血污的剛毅面龐毫無懼色,恐懼、怕他的字典裡沒這幾個字兒,他無能為力瞧幾人獰笑蹲下,抓起他雙腳用刀子比劃著,只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雙腿便徹底廢掉。
虎落平陽被犬欺!
張國強雙手插進褲兜,饒有興趣欣賞大猛人轉變為大廢物的過程,任家兄弟少了石頭這條兇猛的狗,以後還能穩穩壓老張家一頭?恐怖不能了張國強越想越得意,忍不住笑出聲,忽然一抹冰涼硬物抵住脖頸大動脈,血腥味撲鼻。
「讓他們住手,不然我捅了你。」
平靜冷漠沒絲毫情感波動的話音很輕很柔,伴隨一絲熱氣鑽入張國強耳朵,而這位在新豐市呼風喚雨的大哥級人物如墜冰窯,似乎渾身上下的毛孔眼刺入一股濃郁寒意,瞬間驚起一層雞皮疙瘩,他微低眉眼看清架在脖間的刀是火拚現場遺留的開山刀,血跡斑斑怵目驚心。
「全住手!快點住手!」張國強不得不喊話,他有種感覺,再遲疑幾秒背後這人會毫不猶豫揮刀挑開他的動脈血管,大白天近百號人在場,居然被無聲無息近身脅持,身後這人到底何方神聖?
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正是匆匆趕來的葉沉浮,冷靜環視周圍如狼似虎近百人,持刀壓死張國強肩膀的手紋絲不動,不遜色那些廝混拚殺多年的老江湖,擒賊先擒王這招用的異常犀利精準,葉沉浮一個掙扎在溫飽線一窮二白的草根,既沒以勢壓人的深厚官場背景,也喊不來幾十上百小弟,唯有如此行險才有翻盤的機會。
葉沉浮推著擋箭牌似的張國強緩慢前行,在近百人虎視之下走到石頭身邊,喪失行動能力的石頭看清救自己的人,笑了,無比欣慰,笑意夾雜些許拖兄弟下水的愧疚,葉沉浮看著傷痕纍纍狼狽不堪的好兄弟,嘴角慢慢勾起殺機盎然的詭異弧線,壓死張國肩頭那只握刀的手猛然下滑。
叱!
低微但揪扯人心的聲音,不怎麼悅耳,可足夠震撼,在場的人驚呆,刀頭舔血多年的石頭同樣驚呆,葉沉浮手中那把開山刀的刀尖扎入張國強腹部寸許深,血液很快透過精緻西裝,浸染一片刺眼猩紅,不等張家老二低頭看傷口,刀鋒帶起一抹鮮紅迅上移又勒住他脖頸,「我兄弟傷成這樣,捅你一刀不算過分吧?」
周圍如狼似虎的打手馬仔遭遇此情此景,恍惚再恍惚,不禁有些佩服眼前這個衣著寒酸歲數不大的少年,小鼻子小眼睛的小人物為兄弟捅新豐大混子張國強比為兄弟兩肋插刀還來得震撼人心,近些年養尊處優的張國強臉色煞白,微微點頭,任由傷口流血,不敢輕舉妄動一下!
葉沉浮望了樹林邊緣地帶一眼,冷漠道:「讓你小弟把我兄弟抬上那輛越野車」
心情忐忑的張國強嗯了一聲,按照葉沉浮的吩咐去做,命人把石頭抬上五十多萬的豐田普拉多越野車,而後新豐大哥級人物被名不見經傳的葉沉浮強行拉入越野車,又被用刀*迫開車離開石龍鎮礦區。
角逐利益的火拚最終以極具戲劇性的方式落幕,出乎所有人意料,林子裡有人罵這年月的小崽子不知死活,也有人暗自讚歎英雄出少年,是裝*之後被雷劈的傻子亦或是江湖草莽心目中的英雄,需要時間去證明。
石龍鎮通往市區的道路上,豐田普拉多平穩飛馳。
一分價錢一分貨,五十多萬的奢侈玩意就是比兩廂夏利出租車舒服的多,屁股壓著這麼昂貴的玩意,怎能沒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怪不得人人想做有錢人,想大財,金錢權勢確實是好東西,葉沉浮心裡尋思,清苦生活好多年,窮的麻木了,窮的怕了,他不是那種吃膩山珍海味把粗茶淡飯當稀罕東西的大少二世祖,兒時羨慕有好吃喝好玩具的同齡人,現在也羨慕這些有錢有權勢能開豪車招搖過市把水靈美眉的有錢人。
坐擁江山,懷抱美人,偶爾演繹衝冠一怒為紅顏嚇死跳樑小丑的風騷橋段,葉沉浮渴望如此驚艷的人生,但江山何處?伊人何方?他葉沉浮有這命?窮了十幾年的男人思緒萬千,表面照舊不動聲色,漠然凝視前方,血淋淋的開山刀仍在他手裡,刀尖緊壓張國強褲襠正中。
在新豐市區開車向來橫衝直撞無視交警和紅綠燈的牛叉人小心翼翼握緊方向盤,車既不敢太慢,又不敢太快,生怕突然的劇烈顛簸褲襠裡的命根子被切下來,上車起初張國強看清脅持者的五官相貌、衣著打扮,心底生出一點點陰溝裡翻船的憤懣。
「你是不是覺得被我這種小角色擺佈很冤很不甘心?」葉沉浮側頭,冷冷看向開車的張國強,據說九十年代中期國退民進計劃經濟浪潮最迅猛的階段,張老二跟他大哥硬是用拳頭懾服新豐市啤酒廠白酒廠上千員工,幾乎沒怎麼掏腰包將昔日新豐兩大國企吞下,成為張家的私有產業。
那時候葉沉浮不過**歲的孩子,不懂現實中的江湖是什麼,不清楚官場為何物,只是從大雜院老一輩人包括父母對張家兄弟諱莫如深的言論得知人家很牛叉很拉風,而今並排坐一起,葉沉浮真沒看出相貌普通的張老二有啥王霸之氣。
張國強終究忍不住問:「小兄弟,你想過以後怎麼辦?」
「呵」葉沉浮笑,嘴角隨之勾起森冷弧線,瞇眼凝視張國強道:「狗急了還會跳牆呢,我一個四肢不缺智商不低的大活人怎麼也比一條狗強吧?」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張國強想起通俗易懂的話,下意識瞥一眼身邊十九歲的少年,對方遠比同齡人深沉太多的眸子陰冷執著的讓他心尖猛顫這個窮小子非同一般。
十二歲父母下崗,背負草根烙印節衣縮食的窮小子在人生進入第十八個年頭又失去父母,無依無靠仍一如既往甚至愈加小心愈加中規中矩與生活抗爭到高考圓滿結束,多年受盡同齡人白眼鄙夷嘲諷譏笑卻從未衝冠一怒華麗爆,並非本性懦弱膽小怕事,葉沉浮深知小人物孤注一擲的華麗爆往往如曇花一現,短暫的璀璨之後便迅凋零,後果是付出慘重到難以估量的代價,興許還是血淋淋的代價。
然而,張國強開車一路行來,進入市區到達市醫院,副駕駛位上的葉沉浮心情異乎尋常平靜,微瞇雙眼如老僧入定,張國強偷眼打量,不得不佩服,自己十**歲捅了人得忐忑好幾天,這小子像沒事人似的。
無知者無畏?
越看越不像啊,被紮了一刀的張國強懷著複雜心思將車緩緩停在醫院大樓門前,大樓台階下,跟隨葉家兄弟混飯吃的凶神惡煞們已等候多時,另一方張家幾輛車也追著銀灰色豐田越野車衝入醫院大院,一陣似乎恨不得雞飛狗跳的剎車聲嚇得平頭百姓遠遠躲避,兩輛金盃麵包車跳下一群虎背熊腰絕非善類的囂張壯漢。
隨後緊挨金盃車停下的奧迪a6又下來三人,身材差不多魁梧,居中那人年紀大些,精幹寸頭,鬢角夾雜幾根白,一張國字臉因眉角一條刀疤平添三分狠厲,再加上適合舒展拳腳的寬鬆衣褲,給人第一印象宛如功夫片中的冷血武者,後邊兩個光頭猛男顯然是跟班,為的中年人龍行虎步帶領二十多人氣勢洶洶圍向豐田越野車。
與此同時接應石頭的猛男們爭先恐後擠上,兩方面的人堵死醫院大樓的門,對峙怒視,豐田普拉多的車門打開,名不見經傳的葉沉浮出現眾人眼前,喧囂聲戛然而止,二十一世紀消息傳播度快的令人無所適從。
二十分鐘前葉沉浮的壯舉已傳入新豐市某些消息靈通人士耳中,單刀救人且給張國強放了血,如此勁爆的新聞足能使新豐市各路撈偏門的大小混子躁動幾天,葉沉浮面無表情轉身,拉開後座車門,攙扶石頭下車。
挨了一刀的張國強見敢脅持他用刀子扎他的人丟棄染血的開山刀下車,心裡沒來由的一陣輕鬆,深呼吸幾下平復心緒,緊捂傷口有氣無力下車,臉色難看的很,剛才叫囂對峙的大老粗們迅轉移視線,一道道目光聚焦從豐田普拉多跳下這幾人。
「老何我陰溝裡翻船了一代新人換舊人」
張國強被迎上來的中年人攙扶住深深望一眼葉沉浮的背影,不溫不火說了一句,似乎在感慨,又似乎在自嘲,渾身上下透著陰沉冷血氣息的中年人幽深眸子寒光一閃,轉身直*背對他的葉沉浮。
「幹什麼?想動手?」
「兄弟們幹他娘的!」
追隨任家的草莽們像吃多興奮劑的狼群,面目猙獰向前湧,擺明要庇護葉沉浮,另一方同樣囂張,叫老何的中年人一挪步彷彿導火索,火藥味十足的兩群人徹底爆,你推我拽互相撕扯踢打,醫院大樓門口亂成一團,烏煙瘴氣,葉沉浮沒回頭,攙扶石頭擠出人群進入醫院大樓,他在意他兄弟,而非狗咬狗的火拚。
醫院大樓外即將失控的態勢因一輛銀灰色寶馬轎車的及時出現而平息下來,四五十號凶悍猛男涇渭分明默然凝視來人,包括默許手下動手的張國強以及叫老何的中年男人都流露些許不自然,放眼新豐市除了官面上幾個手握實權的大佬,只剩一人有如此懾人氣場,任家老大任遠明。
近些年很少出面料理道上糾紛爭鬥的任家老大任遠明環視所有人,微微一笑緩步前行,不論張家豢養的凶悍馬仔、還是老何、還是張國強都紛紛挪步讓路,海拔不高、身材不壯實的任家男人二十年來樹立的赫赫威名誰敢小覷?
新豐市呼風喚雨的拉風男人暢通無阻,最終在外傷包紮室門口與葉沉浮碰面,詢問石頭的傷勢後拋給葉沉浮一支煙,點頭笑道:「你不錯,跟我混吧。」
「我大學錄取通知書已經到了,八月底報名。」葉沉浮搖頭婉拒,撈偏門,黑社會,想到這兩詞兒,他嘴角抽了抽,紅旗招展的共和國玩黑難長久,少淌這渾水為妙,但今天救石頭已跟這不乾淨的圈子扯上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未來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