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凱大酒店旋轉玻璃門前,穿身寒酸行頭的葉沉浮與背後金碧輝煌的新豐市地標型建築物格格不入,一個代表貧窮,一個象徵奢華,進出酒店的男女大多遠遠繞開葉沉浮,似乎怕這個標準的窮小子伸出手祈求他們幫助。
台階之上的葉沉浮見慣人情冷暖,無所謂地笑了笑,慢騰騰點燃一支大前門香煙,很享受地抽兩口解饞後盯著煙嘴處的商標,煙民都知道大前門便宜的讓人不好意思在公眾場合拿出手,可有多少人瞭解這牌子走過八十多年風雨歷程,是中國最老的煙草商標。
哥抽的不是奢侈,是歷史底蘊文化深度。
葉沉浮像個自我安慰的怨婦,綻露一絲苦澀笑意,本非清心寡慾視金錢如糞土的聖人,瞅著開好車用錢砸暈一個又一個漂亮美眉的王八蛋們心裡很難波瀾不起,身處物慾橫流的社會,誰不渴望手握金錢權勢帶來的快感?
古人說的好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現如今沒錢,只剩白日做夢的權力,葉沉浮暗自感慨,但沒浪費時間精力怨天尤人,同學們在酒店的ktv包房唱歌,他嫌裡邊太吵太悶獨自一人離開,穿過酒店門前的停車場,路邊正好有個書報亭。
葉沉浮本想找份報紙揚只看不買的優良風格,一本雜誌的封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封面女郎是位穿奇裝異服化小煙熊裝的火辣模特,濃妝艷抹無法掩蓋她的絕代風華,旁邊標題「走上米蘭時裝周的中國第一模jojo。」
「有點像她又不太像」葉沉浮盯著雜誌封面自言自語,對娛樂時尚兩眼一抹黑,自然不清楚jojo姓甚名誰,此刻秦悅的影子浮現腦海,四年沒有音信的女孩遠在他鄉還好嗎?葉沉浮有時從報紙雜誌讀到「北漂」生活的辛酸,竟似感同身受不由自主擔心秦悅,如果封面上的jojo是秦悅該多好,起碼她成功了,他可以放心,心中少幾分羈絆和愧疚。
葉沉浮嘴角叼煙,目不轉睛久久凝視雜誌封面,經營書報亭的老大爺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瞅著豬哥似的的葉沉浮,搖頭輕歎,暗想世風日下,現在的孩子都學壞了,老爺子大概老眼昏花,忽略了陌生青年眼眸深處痛徹心扉的哀傷還有無盡的思念。
正當葉沉浮摸索褲兜內皺巴巴的幾張鈔票,衝動的想要買這本雜誌時,身後突然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下意識回頭尋聲望去,一人急匆匆跑來,稍顯凌亂的頭三七分,賊眉鼠眼身形偏瘦,怎麼看怎麼像影視劇裡的二鬼子漢奸,上身的花格子襯衫已被汗水打濕。
葉沉浮認識這人,綽號耗子,曾跟石頭混過兩年,後來改邪歸正買輛中巴車跑運輸,長相磕磣不像善類但為人挺實在也講義氣。耗子疾步跑近,拉住葉沉浮胳膊,壓低聲音道:「葉子,要出事啊,你快去石龍鎮礦區救石頭。」
救石頭?石頭要出事?
葉沉浮神色立變,出來混的總有還的時候,這話不僅是香港黑幫電影男主角的裝*用語,更是江湖殘酷的真實寫照,石頭給撈偏門家致富的任家衝鋒陷陣整整四年,怎會沒仇人、沒想要他命的死敵。
耗子講述事情始末,新豐市兩大家爭奪石龍鎮一片墨玉石富礦到了白熱化程度,張家謀劃好這次不但要爭到礦,而且要拔除任家第一猛將石頭,昨晚張家豢養的打手跟耗子喝酒,酒後失言透露了消息。
葉沉浮聽罷瞇起雙眼,目光森冷,道:「耗子借我一百塊車錢,我現在就去石龍鎮。」
耗子二話不說摸出兩張百元鈔票塞給葉沉浮,然後挺胸脯道:「石頭對我有恩,咱們一塊走。」
「你有老婆有孩子有事業,去幹什麼?」
葉沉浮不容分說一把推開耗子,逕直攔了輛出租車,獨自救好兄弟石頭,耗子呆呆凝望絕塵而去的出租車,感動不已,緊咬嘴唇沉默無語,暗道:「葉子石頭雖比自己小了六七歲,但都是爺們,鐵骨錚錚的純爺們!」
馬克思說過,資本家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就會鋌而走險,百分之百的利潤就會踐踏法律,新豐市墨玉石礦區帶來的利潤遠百分之百,專業人士計算石龍鎮新現的這片富礦可以開採三四年,每年出產的墨玉石淨利達**百萬。
一年**百萬,開採三四年能戳取三千多萬人民幣,對於新豐人來說這數目龐大的令人流口水,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任家張家明爭暗鬥,動用了能動用的人脈資源,政府方面前些日子放話,誰有實力誰開。
冠冕堂皇又模稜兩可的一句官腔使兩家的鬥爭走向白熱化,實力在撈偏門的混子眼裡等同於武力,石龍鎮距新豐市區三十多公里,山巒迭起,林木茂密,風景養眼,捷達出租車一路顛簸,葉沉浮根本沒興致欣賞景色,時不時看表,催促司機快點開。
此時,墨玉石礦區最大一場火拚因一個人的倒下已來接近尾聲,石頭背靠樹幹坐倒,顯得渾身無力,右小腿上血跡斑斑,有個明顯的彈洞,並非打中要害的麻醉彈足以使獅子老虎喪失行動能力,何況是人。
十幾個渾身染血的馬仔仍留守石頭身邊,握緊拚命的傢伙不肯離去,這年月道上肯為兄弟兩肋插刀的爺們少了,石頭環視周圍,居然還有十幾個跟他打拼多年的兄弟在,知足地點點頭,放聲狂笑。
「兄弟們,你們走吧,這裡沒你們的事兒了,回去跟任哥說我栽了,沒本事幫他把這片礦拿下來。」石頭笑完很平靜道,染滿鮮血的大手摸索褲兜裡的煙盒,費力地將煙含在嘴邊,旁邊一個馬仔含著眼淚蹲下為年紀輕輕的黑道猛人點煙。
「石頭哥,我們不走,死也要跟你死一塊兒。」
石頭叼著煙搖頭,漠然望向形成包圍圈步步*近的近百人,葉子說的一句話在理兒,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這次栽的徹底,四年來自己搞得張家少賺上千萬,張家人不會放過自己,葉子啊葉子,本想給你打一片大大的天下,本想親眼看你不可一世像北京那幫太子爺飛揚跋扈享受生活,恐怕沒這命了。
林子外塵土飛揚,一輛厚重硬氣的豐田霸道和一輛黑色帕薩特轎車沿沙土路飛馳趕來,最終急剎車停在林子邊緣,車門開合,砰砰作響,幾條矯健身影跳下車氣焰囂張,張家老二張國強由六七個虎背熊腰的打手簇擁,分開人群*近石頭。
「石頭,你再能打有什麼用?你擋得住槍子?我大哥說了不要你的命不過嘛你後半生只能坐輪椅度過了。」張國強笑容森冷刻薄,洋洋得意,他整了整名貴的休閒西裝,扭頭對身邊打手道:「挑斷他的肌腱和腳筋。」
「姓張的你褲襠裡帶把兒是個爺們就親手取老子的命,別玩陰的!」石頭憤然,一雙瞪大的虎目佈滿血絲,他寧願死也不想做個殘廢讓葉子養活一輩子,同一時間張國強一名貼身保鏢跨步上前閃身撂倒擋在石頭身前的兩個馬仔,揚起手中寒光閃閃的軍刀直刺石頭右腳跟筋腱。
生死成敗的瞬間,石頭猛吸一口氣,從地上躍起,一拳轟出,「去你媽的!」
卡嚓!
兩片肋骨寸寸碎裂的聲音,舉刀行兇的漢子淒厲慘叫,結實胸口瞬間塌陷一片,魁梧身軀猶如斷線風箏以比來時快太多的度倒飛而出,一口鮮血洋洋灑灑染紅青青草地,人撞實一顆楊樹的粗壯樹幹又跌落草地抽搐幾下沒了動靜,張國強大驚失色,追隨石頭的馬仔則激動歡呼。
「我看不起你」強弩之末的石頭口鼻溢血,豪氣沖天指著張國強猙獰一笑,隨即癱軟倒地,新豐市的拚命三郎再無抵抗之力。